村裏人沒啥文化，對牛棚那邊的人其實也沒啥偏見，但涉及到錢的事，農民整年也就是在地裏刨食，就算賣糧食，統購統銷，價格也得很低，和工業品本比不了。

沒有門路來錢，可不就隻能恨不得一分錢掰兩半花了？

一塊錢也真不是個小數目。

趙書記也沒法子，這要是草料沒丟，牛吃著吃著不夠了，冬天又割不來草，那找村裏人對錢買，誰也不好說個不字。

但現在是丟了，他也不能強迫村裏人出錢，隻能自己跑了一趟牛棚，自己出了五塊錢，讓牛棚裏的人自己看看再一起湊個三四十塊錢的，去買草料。如果手頭實在沒有，就相互轉借下，有親人在城裏的，也可以寫個信，讓城裏匯過來點……

趙書記走後，牛棚都有些沉默。

要是以往，幾十塊，對他們來說，也真不是個大數目，誰都能拿出來。但現在他們的境，又上哪兒弄這幾十塊錢？

沈晚雪手裏是有小黃魚的，一換個幾十塊還是能換來的。但也謹慎地沒有在這個場合直接說出來。

雖說牛棚的人也是朝夕相的，但畢竟不深，真的了富，難保不出什麽幺蛾子。

沈晚雪打算等晚上，地到夏涓涓那裏，把小黃魚給夏涓涓，跟換個幾十塊錢。

“唉……這事兒弄得……都怪老張，你說你還在牛棚守夜看著呢，咋就能讓人把草料走了？現在好了！咱們統共七個人，就算是平分，一個人也得四五塊錢了！上哪兒弄去啊？”老李一向小氣，忍不住埋怨道。

楊秋石聽了，忍不住斥道：“老李！你說的是什麽話！大家一塊兒的，那晚是老張運氣不好，要是換了是你守夜，你能保證自己就看得牢？”

另外一個人說道：“唉！要我說啊！肯定是上次那幾個過來要草料當柴火燒的知青幹的！咱們沒同意給他，他們就使壞害咱們！”

“對！要不咱們明天去公社找趙書記告他們一狀，讓那些知青出錢買吧！”另一人也說道。

“別了吧。咱們現在的份境，還去告狀，萬一被那些知青倒打一耙，說咱們接了教育還不悔改……那咱們不是吃飽了兜著走嗎？”

大家一聽，也覺得有這個風險，就都不做聲了。

“唉……大家看看多湊些錢，看能買多草料吧。要是實在不夠，咱們再問公社先借些，都明年賺了工分再還……”沈晚雪說道。

老李看了看大家，還是沒忍住，對老張說道：“老張，這事兒到底是你不仔細鬧的，你城裏不還有個兒子嗎？要不你明天給你兒子拍個電報，讓他給匯點過來，差多，我們再補，你看怎樣？”

老張子孤僻向，此刻臉漲得通紅，抬眼看了老李一眼，把老李嚇得以為要打他了，不住後退了兩步，聲道：“老、老張，你瞪我幹啥！我說的有錯嗎？你問問大夥是不是都這麽想的？”

老張再度低下頭去，甕聲說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用你們出錢！這幾十塊的窟窿……我自己補！補不了的話……”

老張話沒有再說下去，突然站起來回自己屋了。

其他人見狀，也都散了。

沈晚雪見老張那個樣子，也怪可憐的，就等其他人都散了之後，趁黑從小路到了夏涓涓家的後門。

在夏涓涓住的那間屋的後牆上敲了敲，夏涓涓就知道是或者楊秋石過來了。

夏涓涓去把後院的門打開，讓沈晚雪進來，一邊笑道：“我正打算等把仨小崽子哄睡了之後，就過去你們那邊一趟的，沒想到大娘你居然先過來了。”

沈晚雪跟著進了屋，到小床邊看了看已經睡著的三胞胎，不無憾地笑道：“唉……早知道早點過來，還能抱抱他們呢。”

又轉頭說道：“唉……大娘今晚上過來，是有個不之請……”

夏涓涓聽了，就打斷了沈晚雪的話，笑道：“大娘，你先等等……”

說著，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二十塊錢，遞給沈晚雪，才繼續說道：“草料被的事兒，我也聽說了。公社是讓你們自己湊錢補的吧？你和我師傅怕是上也沒啥閑錢，我本來是打算一會兒過去，給你們送過去的，正巧大娘你過來了，我就不用跑這一躺了。”

夏涓涓算了算，估計沈晚雪和楊秋石分別要出五塊錢的，給二十足夠了。

剩下的五塊，讓他們留著零花，以備不時之需。

沈晚雪著眼前的二十塊錢，愣住了，繼而眼圈便有些紅了。

這個年代，二十塊錢夠莊戶人一年的開銷了！

即便厲戰有津，這二十塊不當什麽，但人家也不欠的，平白無故給十塊二十塊，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著啊！

“涓涓……難為你連這些都替我和老楊想到了……”沈晚雪地道。

夏涓涓笑道：“大娘，看你說的。你和師傅不都說了，心裏把我當幹兒，把我家幾個小崽子當外孫子外孫看待嗎？幹閨給幹媽錢花，還不是應該的？”

沈晚雪點了點頭，道：“哎！”

可是……二十不夠……

老張說窟窿他一個人補，那其他四個人，先是老李一個，隻怕就不會出錢了。

另外三個，就算出，隻怕要麽有些小心思要麽力不從心，一個人能拿出一塊兩塊就不錯了。老張的手頭，隻怕也連五塊都拿不出的。

這再加夏涓涓給的這二十塊，也湊不夠三十，本買不了多草料……

沈晚雪覺得難以啟齒，但還是不得不說。

從懷裏把用手帕包著的一小黃魚拿出來，給夏涓涓看：“涓涓，這裏是一個小黃魚，你看……你這裏能不能再籌個二十出來？”

夏涓涓愣了下，就明白過來，沈晚雪是打算一個人把那四十塊全出了的，就有些不太同意。

人心隔肚皮，有時候，心太善未必會有好結果。

要是真給了沈晚雪四十塊錢，那沈晚雪要怎麽解釋這四十塊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