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涓涓看著夏雙山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裏又是心疼又是無奈的。

歎了口氣，說道：“你都拉了一天了吧，還不嫌累？還要拉我？”

夏雙山訕笑了兩聲，不說話了。

沉默了一會兒，夏涓涓再次開口問道：“這板車從哪兒來的？”

夏雙山老老實實地答道：“煤站有人出借的，一天兩錢的租借費。”

“今天賺了多？”

夏雙山一聽，神一振，語氣中也帶著自豪：“帶上剛剛的五，一共賺了一塊二！除掉借人家板車要給的兩，還能淨落一塊呢……”

說到後麵，看到自己閨臉上也沒個笑意，語氣又弱了下去，還是耷拉著頭往前走。

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小聲加了幾句辯解：“這去拉煤的活，我是賣的力氣，也不丟人。一天一塊錢，一個月三十天也能三十塊了，興許比那些正經在廠子裏店裏上班的工人服務員還多呢！”

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雪，很快又變了鵝大雪，地上不一會兒就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

夏涓涓歎了口氣，道：“我沒嫌你丟人。就是你拉個板車給人送貨，你看看大街上幹這個的，人至還有個自行車拉著呢，哪兒有你手拉的？當自己是老黃牛呢？這大冷天的，路上還結冰，你萬一摔一跤，要人看見了還行，要沒人看見，都不知道上哪兒去找你去!”

夏雙山知道夏涓涓是擔心他，嘿嘿笑了笑，道：“我肯定注意著呢！就你爹大冬天齊膝深的大學，進山打獵也不帶怯的，這城裏還都是平路呢，沒事！我想著白天小文他們去上學，三胞胎又是你媽哄著就行了，我一個大老爺們的，不出來找個活幹幹，我也閑不住。現在家裏人口多，開銷也大，能賺一點是一點，你和厲戰擔子也輕一些。別的不說，這一塊錢也能買一斤多了，炒個菜吃了，小崽子們不也覺得香嗎？”

夏涓涓當然知道他們這想法，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就岔開話題，說了些別的事。

夏雙山見夏涓涓也沒怪他，心裏倒是舒坦了。

他這瞞著夏涓涓幹這活也幹了一兩天了，心裏也是吊著，怕夏涓涓知道了要生氣，嫌他丟人。

經過煤站，夏雙山要去還板車，夏涓涓就說有事要辦，讓夏雙山還了板車之後，就直接回家就行，正好要去學校附近，就順便把小文他們接了回去。

和夏雙山分開之後，夏涓涓就直奔上次看上的那個小小的門麵房。

這次終於著主人了。

主人家就住在後麵的胡同裏。

那個小門麵——實際上原來是一個酒樓的賣早餐的一個小門戶，挨著的酒樓已經公私合營，後來被買斷了，隻剩下這一小間，主人家留下了。

對麵就是一家國營飯店，這邊就給關了，臨街的門戶都封了，變了一個國營倉庫。

夏涓涓直接去胡同裏看了主人。當然，也沒有空著手，還是拎了一袋子的蘋果過去了。

主人有六七十了，祖上就是這酒樓的老板，年輕的時候，也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富二代公子哥，是見過大世麵的。

不過現在老了，也窮了。老婆早幾年死了，兒子下鄉，後來聽說也在鄉下出了事兒沒了，還有一個兒，十八了，還沒說人家。

主人臥病在床，上次夏涓涓來，就是他兒帶著去看醫生了，所以沒在家。

夏涓涓也沒有拐彎抹角的，就說了想買那間小門麵的意思。

主人被兒扶起來，拚命地咳嗽了一陣，才說道：“你買那個幹什麽，現在也不讓私人做生意。”

夏涓涓也沒瞞著，低聲說道：“我是覺得，這後麵肯定不會管得那麽嚴了的，現在是未雨綢繆，想先買下來，等後麵放開一些了，就做個小生意什麽的。”

主人倒是意外夏涓涓居然這麽直率，忍不住笑，剛笑，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兒脆生生地喊了句“爹！”，抬手給他順背。

主人擺了擺手，表示無礙，緩了一口氣，才說道：“你這直接給我底，不怕我聽了你的話，不賣給你，留著自己以後開店啊？”

夏涓涓笑道：“要是那樣的話，咱們買賣不仁義在，我就當是過來認認生意場上的老前輩，以後興許還能過來跟您討教些生意經的，也不虧。”

主人點了點頭，心裏倒是欽佩夏涓涓的為人的。

他沉片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閨，問道：“你打算出多錢？”

倘若自己兒子還活著，這店麵是無論如何不能賣的，兒子小的時候，店裏還開著，耳濡目染的總是學到了些生意上的事的。而且，畢竟是男丁，總要給兒子一點產業。

但現在，兒子已經死了。閨才十八歲，這從小他也沒有教過怎麽做生意，就怕店麵給了，以後也經營不起來。

夏涓涓謹慎地笑道：“老前輩麵前，我也不敢開價。老前輩您出個價吧。”

主人咳嗽著笑道：“你這是來探我的底來了吧？也罷了，就這個是吧。”

他比了一個八百的手勢。

夏涓涓聽了，倒是覺得還行。這裏畢竟是京市。

漠縣縣城的店鋪，盤下來也是八百了，這邊地段沒有漠縣火車站旁邊來得好，但勝在隔壁就是酒樓的兩層小樓，以後也好擴大布局。

就點了點頭，道：“。老前輩肯給底價，我也沒有還價的理兒……”

“慢著！”主人打斷道：“我的條件還沒有說完……咳咳咳！你這生意……要是不開張也就罷了，如果開了張，那有一個條件，就是你得雇傭我閨在店裏幹活——還不能是打雜瑣碎埋汰人的活！無論生意再差，隻要不關張，就不能打發了我閨。這個條件你要同意，我就賣。你要不同意，別說八百，給一千也麵談！”

夏涓涓抬眼看了怯生生的小姑娘一眼，倒也不像是刁鑽不好相與的，知道這是老父親在給自己閨安排後路呢，便笑道：“。這個我也答應您。咱們立字據，我如果說話不算話，天打五雷轟。”

主人倒也沒想到夏涓涓這麽爽快。畢竟，那個小門麵，頂多就是開個夫妻店，本不用另外請人幫忙。而且，做生意難免的有賺有賠，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同誌，倒是仿佛篤定不會賠似的。

主人也是識字的，就讓自己閨研墨鋪紙，寫了份字據，彼此簽了字按了手印。

至於門麵的過戶手續，還要到街道去辦的。

夏涓涓也沒有把錢留下，就約好了明天再去過戶。

臨走前，突然回，笑道：“老前輩，我學過幾年中醫，你要是信得過我，我給您把把脈，看看給您開個方子，您喝喝試試，您看這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