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棠》第102頁
況且他的話才是要,宋瀾七淡漠,聽了必定會思索,落薇是否會為了救人惹殺之禍?
若是為了害人冒險,尚還值得。
放在平時,這一番言語或許還不會令他輕易相信,可當下不同——落薇傳信燕瑯進京,就是為了擾他的思緒,《假龍》一事已他頭痛不已,燕瑯斬了他在軍中的親信王世,才是更值得費心的大事。
今春實在是不太平,先是西園命案、暮春場刺殺、張平竟急病,后遇見《假龍》流出、皇后宮人涉舊案……金天衛被棄用,戶部如今掌事人空缺,不知為何,朝中忽地變得暗流涌起來。
偏偏在這樣的時候,燕瑯回了京——燕氏與皇后關系融洽,他早有意遣人替了邊疆主事之權,燕瑯二話不說斬了他的遣將,是在示威?不論如何,有一件事葉亭宴說得總是不錯的,朝局若是此時傾斜,又該如何?
宋瀾想到這里,只覺氣上涌,微一分心,手中的琉璃珠子倏忽掉落一顆,在地面上摔了個碎。
*
次日落薇便得了葉亭宴的傳信,說宋瀾足了宋枝雨,對煙蘿的理卻曖昧不清。
后宋瀾攜同去見燕瑯,路上含糊說了一句,將煙蘿給置。
燕瑯宮那一日,騎了匹棗紅馬從街招搖過市,他此番回京,隨行士兵不過二十余人,其中有一半還直接到了京郊大營,連城都沒進。
當年燕世子在京時,子便十分張揚,他又生得俊朗,是大街小巷各子的春閨夢里人,如今在邊境磨礪一番,雖不如當年白凈,卻更顯,不過短短一段路,便險些被兩側樓上拋下來的彩帶和花朵淹沒。
葉亭宴已在朱雀司中住了三日,燕瑯今日進宮,終于他得閑告假,下早朝后便回了府。
裴郗捂著耳朵從街邊艱難地過來,恨恨道:“這麼些年了,他竟還沒改了這浮浪子!”
葉亭宴把玩著手中的折扇:“你以為他浮浪,他卻聰明得很——昨日夜里進城之前,他就在城中提前添油加醋地散播了自己在邊境斬殺叛將、艱難守城的壯舉,今日更是騎馬過前街。濯舟威名仍在,他如此坦,哪個百姓會懷疑他所言不真?”
裴郗“啊”了一聲:“這小子是故意的?”
葉亭宴道:“宋瀾和玉秋實這幾年想盡辦法,想要收邊境的兵權,卻始終無從下手,他招搖過市,他們連尋機將他扣在宮中的損招都出不得,這悠悠眾口啊……”
裴郗還等著他繼續往下說,不料葉亭宴卻突然閉,轉而問:“大娘,這包子怎麼賣?”
他站在那攤子前算了半天,最后才掏錢買了四個,遞了裴郗一個,裴郗稀里糊涂地捧著包子:“公子怎地不繼續說了?”
葉亭宴茫然道:“啊,還要說什麼?”
他狀似無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燕瑯今日穿的是繁花盔甲,在日頭下金燦燦地發著,他這一眼恰好瞥見盔甲折的一片白亮,連忙將視線收了回來。
裴郗清楚地看見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傷懷之,這才想清楚他方才為何突兀轉移話題——這些年來他已經變了太多,連心思都藏得越來越深,若非他看得仔細,怕是一天都想不明白。
他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被燙得額角一,面上仍舊嚴肅道:“好吃。”
葉亭宴被他逗笑,漫不經心地將手中剩下的三個包子都塞到了他的懷中。
裴郗抱著那幾個包子,跟著他繼續往宅邸走,邊走邊道:“汴都《假龍》與會靈湖上銅金盞一事尚未有定論,皇后此時將燕世子召回京來,只是為了救那個舊友麼?這幾件事堆在一起,我有些想不清楚。”
葉亭宴隨口答道:“有什麼想不清楚的,薇……皇后先是著人在汴都散布了《假龍》,隨后心設計了銅金盞一事,想借此機會宋瀾覺得玉秋實不敬——這一招與我在暮春場所行如出一轍,都是為了給宋瀾對玉秋實的忌憚上再加把火罷了。不料玉秋實這老狐貍抓到了的破綻,換了銅盞,他本想借著邱氏份坐定此事,宋瀾認定皇后有貳心,我橫一腳,壞了他的謀算……”
他打了個哈欠:“邱氏刺殺皇后,以宋瀾之疑心,我再做些手腳,宋瀾以為邱氏是旁人送進來的,半信半疑間,他又會回頭懷疑一切是玉秋實的盤算。朝中本就不太平,這時候皇后要燕瑯回朝,將一切攪得更。于宋瀾而言,顯然是燕瑯為何殺他心腹王世一事更重要些;于玉秋實而言,前牌失效,后手不明,按兵不是最好的……這麼些年,長進得很。”
裴郗若有所思:“公子也在盤算中借機除了寧樂長公主,豈不正好……對了,公子早朝前隨口一句,說終于明白了皇后想要什麼,話卻沒說完,若非心系宋瀾,為何……我也不懂,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葉亭宴垂首不語,二人自街邊的瓦當之下靜靜走過,穿過屋檐罅隙投下的亮和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一重又一重的錯落。
第52章 得鹿夢魚(九)
燕瑯進宮請罪,在明門前便卸了甲、了佩劍,他到的時候正巧是午膳時分,宋瀾便在流丹閣擺了小宴,喚落薇來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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