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姓池田，是個籍日裔，故鄉在仙臺，這次來阪城是為了見朋友。

池田住的樓層比較低，地震發生的時候，是最早一批到一樓大廳集合的。

餘震不停，工作人員又反複強調讓他們不要離開，池田就隻能無所事事地等著酒店安排後續，心裏充滿憾：這回來阪城本來是約朋友玩板的，一地震，玩兒板的事可要泡湯了。

誰知後一批人到大廳的時候，他一抬頭就瞧見了池以藍，心裏發出一聲“マジで（真的嗎）”，接著就開始給朋友發line。

“難以置信！我好像看到宮城桑了！”

朋友同樣不可置信：“マジで？哪個宮城桑？”

池田道：“還能有哪個宮城桑？”

朋友又重複了一遍“マジで”，接著說：“但是現在在地震！宮城桑怎麽會出現在阪城？”

池田理所當然道：“別忘了這裏是阪城！”

阪城不僅是以食眾多著稱的“R國的後廚房”，更因為地形而被稱為R國最適合玩兒板的地方。

池田認定宮城桑來到這裏是和他一眼，為了集郵阪城的地形。

如果大家都是同一個目的，他又對宮城仰慕已久，是不是有可能在地震結束後以板友呢？

池田格開朗，又在國長大，倒不似一般R國人那樣含蓄謹慎，因此在旁觀察了宮城片刻，見宮城與友抱在一起取暖的樣子，毫不懂讀空氣，走過去用了最撇腳的借口搭話。

意料之中地，他被婉拒了。

池田回去反思了一會兒，決定開門見山講明來意，不再迂回。

於是他走上前第二次搭話。

這次他得到了回應，宮城不太客氣地用雙堪比電影明星的深邃眼睛盯了他半晌，冷冷問他有什麽事。

既“不會讀空氣”之後，池田連“不歡迎你”的眼都沒看出來，隻顧像個腦殘一樣闡述他因為看到宮城的板短片對他傾慕依舊，很想認識雲雲。

因為突遇表白，顧平蕪早就鬆開了池以藍，並在旁一臉茫然地聽綠說了一大串話，又快又急。

聽不懂，隻能觀察綠的表，猜測對方的來意。

池以藍在聽到對方準確說出他的TikTok和Instagram賬號（公司代替運營的）以及他打卡過的地形和板作後，臉就緩和了一些。

然而還是再次婉拒了對方有空一起玩板的提議。

“謝謝，但我朋友不太好，我急著回國。”

他說完，看到綠眼裏的失，心中居然生出一悵惘。

事實上，池以藍在為掌權一個集團的高管後，就幾乎離了原來的手圈子。

他甚至已經很久都沒有和一群手朋友玩SK了，更遑論結伴手，帶著GoPro去一個城市刷街打卡。

布魯斯品牌名下雖有一支極耀板隊，大風也曾是他的人，但在他為這支板隊的老板之後，從份上就已經無形與手們拉開了距離。

上次和大風見麵，還是他跑完比賽從山東回來，然後和他商量，有倆小孩很不錯，想簽進隊裏，讓他見見。

那之後怎麽來著？

他隻是在辦公室等著他們進來，真的隻是“見”了一眼，就忙著去開會了。

後來他總是在忙。忙布魯斯的品牌新品，忙著極耀資本的投資項目，忙啟東和東航的合作，忙著防備大哥……

勾心鬥角，蠅營狗茍，長恨此非我有。

可這些對他來說，真的那麽不可或缺嗎？像，空氣，水一樣？

真正選擇放下啟東，遠離爭鬥的那一刻，他知道答案是否。

他熱的東西原本沒有那麽多。

板，還有阿蕪。

從年到而今。

綠的背影帶著被偶像拒絕的頹唐，一步步遠離視野。

又一波餘震晃，他若有所思抱了在旁滿臉費解、不知道剛剛他們在聊什麽的顧平蕪。

“等一等！”

綠驀地回過來看著他。

池以藍出一個極淡的微笑，眉目疏朗，仿似十七歲那年在碗池飛翔的年。

“你可以留給我一個號碼。”他說，“下次有機會的話……”

“太好了！”綠展笑，返走回來，和他換了line，心滿意足離開時，又朝他眼睛，“宮城桑，你的朋友很漂亮！”

這次池以藍沒有笑，嚴肅地挑了一下眉：“這件事我本來就知道。”

潛臺詞是：不用你多告訴我，請把你眼睛從我朋友上拿走。

綠再次發揮了不會讀空氣的特長，很高興地離開了。

等人一走，顧平蕪裹著毯子盯著他看，池以藍就將剛剛的對話如實複述給聽。

當然，省略了一些池田桑的麻誇讚和告白。

顧平蕪想不到在阪城都有他的，心一時複雜，半天才問：“你……現在還會玩板嗎？”

“很偶爾。”他理了理有些紛的發，反問，“你呢？”

顧平蕪搖搖頭。

曾經用看池以藍玩板，來代理滿足。後來池以藍離開了，就很再看別人玩板。哪怕是板短片，都已經很再看了。

不知不覺，他們都背離了最初的自己。

以為放在心裏很難割舍的，最後也都會因向生活低頭而一路失散。

池以藍走到一旁接電話，出神地凝視著他，心裏想，為什麽他還沒有失散呢？我們之間，究竟是誰在死死抓住對方不放？

震直到半夜才漸漸停歇。

然而況並不樂觀。新幹線與地下鐵全線停運，酒店也斷電，侍者分發了一些煤油燈為大家照明。

大廳裏四下散地打著地鋪，因為擁，充斥著各種奇怪的氣味，顧平蕪從胃裏往外犯惡心，覺得在工地也好過在這裏，至工地通風。

他們所在的角落墊上了酒店送來的褥子，池以藍半靠著牆壁躺著，整個人被攬在他懷裏，下擱在他肩頭，因為姿勢不太舒服，到了淩晨還睡意全無。

顧平蕪想要和池以藍說話，可是煤油燈一盞一盞暗下去，蝸居在大廳避難的住客們熬不住疲憊，一個個睡去了。

不能出聲打擾別人，又撐了一會兒，覺得悶，就試圖從他懷裏出來，下一刻，腰後的手就了。

池以藍張開眼睛看著，用氣聲問：“睡不著？”

點點頭，指了指心口，沒說話，作卻帶著生理的抖。

這是心律失常的征兆。池以藍用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問：“那我們離開這兒？”

“去哪裏？”

“空港。”他說，“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找車。”

“會不會再地震？”

他回避了問題，隻說：“乖，等等我，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