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共沉淪》“死了最方便。”
許讚一眼鍾,已經九點過。
這人,真是不著急啊。
霍廷昀垂眸看,似笑非笑:“不過癮?”
許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垂一垂眼睛。
裝乖還可以忍,裝純著實有點惡心。
抬眼,眼睫忽閃了一下,梨渦甜意人:“和您……自然還是不能比的。”
霍廷昀的眼裏幽深如夜。
他眼神莫測地睨著片刻,轉回頭,短促地笑了一聲,拉開門走出去。
許讚又去洗了個澡。
這算什麽?臨出差之前,爭分奪秒來讓“過個癮”?躺在浴缸裏,莫名其妙地想。
手機響起來,是程實。
“許小姐,按霍先生吩咐,向您賬號裏存了一筆錢,供您外公住院期間的不時之需。祝您外公早日康複。”程實語氣平平地說。
許讚道了謝,掛斷電話,打開手機銀行。
六位數。
連後期的化療費用都夠了。
嗬。許讚舉起細白的手臂,看著自己這皮。
有些明白過來了。這是霍廷昀對今天在咖啡館表現的獎勵。
*
星期五晚上,許讚坐了一夜火車回到老家。
賬戶裏一大筆錢躺著,也不敢多花。想著等帶外公回瑞京時再坐飛機。
火車轉汽車,輾轉到鎮上,已經是午後。
走進自建二層小樓的院子,許讚看見一樓的老式廚房裏,外公佝僂著像要折斷的背,拿著兩細木枝,哆嗦著往灶膛裏填。灶臺上放著半包掛麵。
許讚鼻子一酸,眼前瞬間起了霧。
抹一把眼睛,快步走過去,輕聲問:“外公,怎麽這麽晚才吃午飯啊?”
外公回看見孫,笑了,布滿皺紋的臉像老樹被春風拂過:“貝貝回來啦,”他費力地直起腰,“吃飯了嗎?”
“許讚回來啦!”
許讚還沒說話,繼母馮秋端著喂的簸箕從二樓的樓梯走下來,高聲大氣地說:“哎呦這老爺子,別提了!做好的飯菜就放在二樓餐桌上,他不去吃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不給飯吃呢!”
外公麵無表,轉又去填他的灶火。
許讚笑笑:“秋姨哪兒的話,沒人會這麽想。我外公就是閑不住。”
把箱子拿到外公房間去,拿了個致的盒子出來放到石桌上,笑道:“秋姨,上次看你手機屏幕壞了,又買了一個給你,方便你追追劇什麽的。”
接著掃了一眼院子角落,看見自己幾個月前買回來的高級醫用護理床還放在那沒拆封。
“這床……我爸沒用啊?”
“以後別買這些玩意兒,我用不著,”段國強搖著椅出現在二樓臺,著臉不耐煩地說,“你回來正好,拿去退掉!”
許讚習慣了他的態度,若無其事地笑:“幹嘛不用呢,這床腎析病人專用的,秋姨照顧你也能方便點。”
段國強哼一聲,又將椅搖回房間去:“死了最方便。”
院子裏一陣安靜。
馮秋往地上大把撒著玉米粒,拖著長聲:“行了許讚,你放心,我既然嫁進了這個門,你就是不往家裏花錢,我也不見得就會看著這一老一病等死。”
許讚看著刨食的,努力扯著角。
現實如此糲,任何話語都多餘。
許讚把行軍床支在外公床邊,和外公有說不完的話,嘰嘰咕咕聊天到半夜,第二天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給外公收拾去瑞京住院的東西,翻出自己小時候的玩,還有早逝母親的小件。和外公邊翻邊聊,一會兒流淚一會兒大笑。
電話響起的時候,正在聽外公說自己兩歲時誤喝米酒耍酒瘋的事,笑得眼淚都出來。
“喂,你好?”
許讚帶著笑意接起來,沒顧上看來電顯示,也沒顧上藏真實的自己。
笑聲讓的聲音清爽俏,帶一點類似撒的生。
電話裏有片刻的安靜。許讚瞬間清醒。
許讚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笑容褪去,捂住聽筒走到外麵去。
“霍先生。”的聲音又回來了,的,甜的,讓人想起布娃娃。
“你在哪兒?”霍廷昀的聲音一貫低沉磁,此刻似乎又多幾分冷淡。
“我回老家了,接我外公去瑞京做手,過兩天回去。您出差回來了?”許讚確實沒有想到霍廷昀去東港能這麽快回來,“抱歉我以為您……”
“老家在哪兒?”霍廷昀平淡地問。
“江市。”許讚頓了頓,簡單答。
那邊等了三秒,見沒有說地址的意思,直接掛斷了電話。
許讚發了一會兒呆,回外公房間把翻的東西歸置了,整理拭了一遍。
服日用品都太舊了,索都回瑞京去買。隻帶證件就好。
忙完已經夜四合,許讚衝了澡,扶著外公去二樓和段國強和馮秋一起吃晚飯。
一時隻聽得見碗筷聲。
段國強突然問:“段釗這大學是上耗子裏去了麽?都多久沒音信?你離他最近,也不去看看?”
段釗是許讚的親生弟弟。段國強是贅,姐弟倆一個隨母姓,一個隨父姓。
許讚沒抬頭:“上個月剛去過了,他今年實習呢,男生都野,不願意被家裏拴著,爸你別擔心。”
馮秋眼珠轉了轉:“段釗今年都實習了?哎許讚,你雪妹明年也要畢業了,你給也個工作唄?要求不高,和你一樣有戶口有編製就行。可是研究生。”
姚雪冰是馮秋帶過來的兒,在瑞京一所大學讀研。
許讚笑笑,剛要回答,電話響了。
看了屏幕兩秒,起走到房間外麵的樓梯上去,看著燈火零落的小鎮,接起電話。
“霍先生?”有種不太妙的預。
“你家鎮子外,路口柳樹下黑越野。”霍廷昀的聲音有一疲憊,又有一懶懶的愉悅,“過來吧。”
許讚還沒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掛斷。
腦子有點,找了個理由從家裏出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鎮口的大路上走。
上午電話裏,有心瞞,本沒有和霍廷昀說地址。
桐鎮是附近幾個村鎮新合並的,很多當地人都不清楚,霍廷昀竟然這麽快就找了過來。
遠遠就看見一輛黑的大車停在柳樹下,程實筆直地站在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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