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共沉淪》“造孽。”
林渺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紫苑的時候,姚雪冰還沒有換服。坐在沙發上,用手指了蓬的頭發:“伯母,我……我不想去醫院,不去行不行……”
把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視作一個怪。又或是一顆定時炸彈。
盡管大量的酒和致幻藥已經侵蝕了姚雪冰大部分的理智,但還是本能地知道,這個小生命的存在,恐怕會擊碎所有自我催眠的幻覺,將一切打回原形。
“那怎麽行,你這都幾個月了,還一次產檢都沒做過。你也是的,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要不是我發現你肚子大了,你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事……”林渺去臥室,從床上一堆服裏拎出兩件來,遞給姚雪冰,“好了,別耍小孩子脾氣,眼看著都要當媽的人了。”
姚雪冰換了服,被林渺拉下樓。
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出過房間。街上的照在慘白的臉上,甚至有些畏懼地瑟了一下。
林渺帶姚雪冰來到附近一家醫院,有個人影鬼鬼祟祟跟上來,林渺察覺,回頭去看,朝那人狠狠瞪了一眼。
霍晉腆著臉笑了笑,還是遠遠跟在後麵。
、量、做心電圖,一係列檢查做完,醫生個個搖頭:“怎麽瘦這樣?指標這麽差,孩子怎麽養得好?”
姚雪冰低著頭,恍若未聞。
最後一項是超聲波檢查。
姚雪冰在檢查室裏足足耗了將近一個小時。
超聲波科室的所有醫生都來了,湊在電腦屏幕前個個神凝重,互相商議著什麽。
姚雪冰著腹部躺在檢查床上,呆呆地看著邊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們。
覺得自己像一活的人標本。
醫生們終於停下商議。一個醫生看向姚雪冰:“孕期吃過抗生素麽?”
姚雪冰茫然地點頭,當然吃過,那會兒剛剛做完開眼角手,不吃抗生素會染。
一位醫生助理飛快地打字記錄,醫生又問:“吃過什麽激素類藥?”
姚雪冰搖搖頭:“沒有……”停了停,囁嚅道,“知道懷孕之前,吃過一陣子網上買的‘丸’……”
醫生們麵麵相覷,不再多說。
醫生看著電腦屏幕,語氣平平地說:“你懷的是雙胞胎,但是因為孕期不當用藥,胎兒存在發育問題。一個肢小畸形,一個腦積水合並腦脊膨出。而且,從超聲波上看,肢畸形的胎兒,應該已經停止發育。”
醫生在助理遞過來的檢查報告上簽字,頭也不抬地說:“去找門診的醫生,預約引產手吧。”
姚雪冰緩緩從床上爬起來,穿好子,拿起報告走出去。
林渺在簾子外站著等,見出來,問道:“醫生怎麽說?”
雖表關切,眼神卻藏不住細微笑意,和一切都不出所料的一得意。
姚雪冰低著頭,什麽都沒看到。把報告遞給林渺,低低道:“我想去一下衛生間。”
醫院衛生間條件簡陋,姚雪冰小腹下墜,在最裏麵的隔間裏久久蹲著。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進來,聽聲音很像剛剛的醫生。
“……幹這行這麽多年,第一次見這種孕婦,迷迷瞪瞪跟做夢一樣,大個人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我真想一掌扇醒。”
另一個醫生笑:“你瞧你這暴脾氣……不過你說這年頭,什麽人都能當爹媽,你總得把自己先活得像個人吧?說懷就懷說流就流,那都是人命啊。”
“就是說啊,你說這哪懷孕,這是世界的繁吧?這種人,不顧孩子也不顧自己,活著都是浪費糧食。”醫生氣得厲害,話說得狠極了。
“嗐,別提了,造孽。”
兩個醫生走出去了。
姚雪冰扶著牆壁,慢慢站起,麻木地走出去。
走到剛剛和林渺分開的地方,林渺沒在原地等。姚雪冰朝大門走,卻在一個拐角聽見林渺低的聲音,十分不耐煩。
“……什麽生下來?缺胳膊兒的怎麽生?生下來當寵養著嗎?”
霍晉的聲音沮喪又惱怒:“媽的這麽多人懷孕,怎麽就懷的是畸形?害我白高興一場。”
林渺輕嗬一聲:“為什麽,這孽種怎麽來的你心裏沒數麽?你天天趁神誌不清爬床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會遭報應。你現在應該慶幸,這報應沒落你頭上。”
姚雪冰沒再聽下去,繼續茫然地往外走。
這一條走廊都是產科,到都是被丈夫家人圍繞的孕婦,臉上都帶著初為人母,恬淡而幸福的。
隻有一個人是異類。
姚雪冰不顧小腹越來越明顯的疼痛,一個人朝住慢慢走去。
外麵車水馬龍,人擁,對來說,卻恍如隔世。
這一年來的種種,此刻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
起初工作總是找不到合適的,在致衡的經曆,讓心比天高,凡是不鮮不麵的職位,都不考慮,後來索不再投簡曆。
後來一點點陷林渺給編織的陷阱裏,林渺的謊言像一片開滿鮮花的沼澤,等反應過來,已經無法。
再後來,走火魔一樣想要改變自己,想變得像芭比娃娃一樣,各種方式借了網貸,做手,買服,還不上就以貸養貸。
後來,後來……
姚雪冰回到紫苑的房子裏,站在鏡子前著自己的臉,左右腮骨磨得不對稱,形狀也奇怪。
間有熱流湧出來,抖著手想對自己笑笑,那雙大得嚇人的眼睛卻流下淚來。
手機響了,是馮秋。
“冰啊,還在出差啊?哪天回來?哎呦可給我閨累壞了。”馮秋的聲音響亮而親切。
“快了。”姚雪冰清清嗓子,努力發出聲音。
“沒事,沒事,媽不催你,工作要,你別著急啊。媽在瑞京沒事,就是陪你段叔看病。”馮秋趕說,“我閨可是要幹事業的人,有出息,哈哈哈。”
姚雪冰站在臺上,看著樓下的街景。
“冰啊,你也到找對象的年紀了,媽跟你說,千萬亮眼啊!媽可不像鎮子裏那些當娘的,死命催閨嫁人。你就隻管把自己的工作幹好,做人正派穩重,平時打扮得大方得,肯定有好小夥兒看上。媽是過來人,有心氣兒、端得住的姑娘,就沒有嫁得不好的。”馮秋絮絮地叮囑著。
姚雪冰淒涼而無聲地笑了一下,為什麽這些話,母親早些時候不說呢。
“哦對了,”馮秋突然賊笑了一聲,好像換了個地方說話,聲音還低了,“你知道媽為什麽突然和你說這個,我今天翻許讚的東西,你猜我看見了什麽?流產手的病例!”
“哎呦,你說是不是把自己往死裏糟踐?你段叔還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估計打死的心都有了。這姑娘家家的,還沒結婚,孩子倒流了一堆,子破破爛爛的,名聲也臭了,這以後誰還要啊?嘖嘖。養這種兒,還不如不養,我要是,就找個清靜地兒把自己了結了,也算給爹盡孝了。”
姚雪冰靜靜地按斷了電話。
這時門開了,姚雪冰轉過一看,是霍廷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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