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神淡淡，“嗯”了一聲。

抬了抬手臂，上麵有些許傷的痕跡，都已經用酒理。掃了兩眼，很快就移開了視線，盯著打著石膏的薑之寒，比起來，他傷的算重。左手骨折，右輕微撕裂。

如果不是那個時候及時去踩剎車，那後果可能就真的不堪設想了。好在隻是輕輕了樹，而他們後邊經過的車，也立刻就打了電話救護車，所以也沒有什麽大礙。

而至於薑之寒為什麽突然會暈厥，也不是很重要的病，不過是勞累過度，疲勞駕駛了。

也是隻有會過，才知道休息有多重要了。

薑之寒琢磨了一會兒，道：“薑喜向徑夫婦在樓下跟他一起站著，不知道是他們說了什麽，讓他這麽承不住的。”

葉秋說：“肖肅現在可是越來越好騙了，隨便講幾句話，竟然還真相信了。”

怎麽沒早發現這點。

葉秋坐了起來，得打電話問問薑喜況。

樓下的薑喜正跟向徑沉默的看著樓下傷心絕的肖肅，手機就突然響了，在看清楚來電顯示以後，立刻往旁邊走出好遠，才輕輕的說：“喂，葉秋。”

“你們跟他說什麽了？”

薑喜頓了頓，如實說：“那個時候，我看見他和石原那個公子哥兒兩個人竟然還有空一起吃飯，氣就不打一來，就跟他說你沒了。沒想到他竟然就相信了。”

葉秋：“……”

“我發現他在你的事上，是一點判斷力都沒有。”薑喜說，“你就算想從他上騙點錢，估計也好騙。哦，對了，這會兒正蹲著哭的正傷心呢，來來往往那麽多人看著，他也不管。明天可能都得上報紙了。”

葉秋想了想，說：“向徑就什麽也沒有跟他說？”

“向徑現在好管，他哪裏敢反駁我。”薑喜無比自然的說。

有點慨，早知道後麵這麽聽話，格一點都不野，自己當初何必倒，找罪呢？跟他爭薑家財產，現在想想，也沒有那個必要，反正還不是自己的。現在還多呢，他自己向家的殷勤的捧給。

薑喜都快要想不出來，當初那個天天算計的向人渣長什麽樣了。

人啊，跟一個人相久了，就會覺得什麽都一般。比如很多時候早上醒來，看見還閉著眼睛的向徑，偶爾也會恍恍惚惚的想，好像長得也就那樣。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麽把自己迷的神魂顛倒的。

葉秋聽了薑喜的話，卻是忍不住笑起來：“向徑是真的對你好了。邊那麽多狐貍，你都不用出手，他自己就料理得幹幹淨淨。”

薑喜說：“那也是我把他喂得飽，你是不知道，我天天跟他睡，都要吐了。”

葉秋卻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提醒道：“向徑估計在你邊吧？”

薑喜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一茬呢，連忙回過頭去看，向徑可不就站在後麽，此刻麵無表的。

可他什麽都沒有說。

薑喜也就當他沒有聽見了，拉著他要往肖肅那邊走。向徑卻隨口說了一聲：“回去再收拾你。”

薑喜：“……”

兩個人回到原來的地方，葉秋電話掛了，肖肅也冷靜下來了。

他們對視一眼，看著肖肅。向徑琢磨著開口說：“進去吧。”

肖肅其實還是不敢的，可他不敢再耽誤了，他總是得去看看的。所以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跟在向徑和薑喜的後，隻覺得每往裏走一步，氣氛就抑一分，往常這個還算正常的地方，突然就跟變了樣一樣，變得骯髒黑暗和滲人了。

肖肅的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

走到很安靜的一層時，前麵的向徑突然就停了下來，他回頭淡淡的看著他，語氣也平靜：“我聽說，在這條走廊上說話，能讓那些從來沒有說出口的話被聽見。”

肖肅將向徑的意思理解為：醫院這條走廊，是所有人死後需要經過的地方，所以亡靈去向別時，總要在這裏逗留，想說的話，也就能被聽見了。

他站了好一會兒，聲音低沉下來：“我也就希，希下輩子能開心，不要再過得這麽苦，不要再遇到我這麽不會搞清楚事狀況的男人，讓無緣無故了欺負。”

肖肅在恍惚中似乎覺得眼前有人正走過來，他大概太想葉秋了，模模糊糊中看見就站在了自己眼前。肖肅有那麽一瞬間不舍發揮到了極點，他想，這是不是來看自己了？

肖肅熱淚盈眶的，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最後隻是無聲的說：“葉秋，我你。”

想對好也罷，覺得虧欠了也罷，所有東西組合在一起，還不就是因為喜歡麽？因為喜歡，所以覺得自己不夠，自己錯了，所以才會心疼，尊重。

肖肅憾的，因為說不想跟自己再有什麽，他就連努力都匱乏，一方麵的確是他願意放手讓選擇一個更好的人，另一方麵還不就是因為他也生出了畏怯之心麽？

可要早知道有這麽一天，他絕對不會讓再跟著薑之寒，他自己絕對不會讓出這種意外的，明明知道葉秋有孩子了，怎麽還能讓出這種意外這麽不小心呢？

肖肅無比的後悔，可惜一切都沒有什麽作用了，現在他就是得憾著，沒有其他選擇。

有人說，人生當中，有的事不能回首。

原來是這樣，這種事，過不去的，一輩子都過不去的。

肖肅的眼眶越發潤，他最後閉上了眼睛：“葉秋，下輩子你萬一要是不夠幸運，還是遇到我了，你也別害怕，我那時候，給你當牛做馬，我也不會虧待你。”

葉秋看著他閉上了眼睛，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是連真人假人都分辨不出來了麽？你的幻覺，應該不至於這麽好，半天都不帶消失的。”

肖肅聽到這個聲音，人猛地頓了一頓，有些難以置信的睜開眼睛，他是不是魔怔了，竟然還能這麽清晰的聽見葉秋的聲音？

然後他果然看見麵前站著葉秋。

肖肅冷靜的想，千萬不要抱有太好的幻想，萬一還是幻覺怎麽辦？那時候有了希不是真的，絕對會更加難的。

他站在原地一不，就這麽看著，打算看看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消失。

可是哪怕他忍不住眨了下眼睛，也依舊還在，寬寬大大的病號服，讓的肚子看上去都沒有那麽明顯了。

葉秋看著他愣愣的模樣，無奈的歎了口氣：“過來。”

肖肅一怔，他的魔怔怎麽越發清晰了？葉秋還不止是回答問題，還是主開口說話了。

與此同時，他心裏也更加難了，許多年前活蹦跳的那個葉秋，以及後來對他無比縱容的葉秋，都讓他非常舍不得。

“過來啊。”

葉秋都喊了幾遍了，也沒有看見男人有任何的作，而且滿臉還是那種絕痛苦的表，有些好笑，見他不過來，隻好自己走過去了。

肖肅這下更加驚呆了，這人怎麽還會往自己走。或許這是葉秋的靈魂，是來跟自己道別的麽？他下意識的手，隨後又想起靈魂是虛無的，抱不到的，正要收回手，結果沒想到還真讓他給抱住了。

有溫度，皮也很有彈，上還有酒味——那是在理過傷口之後藥水留下的味道。

肖肅突然就彈不得了，整個人如遭雷擊。

“你過來，怎麽站著不？不知道我了傷，還有肚子，走路不太方便麽？”

肖肅什麽都沒有說，隻是一直盯著看，然後猛地一把把抱住，頭埋在肩窩裏。

葉秋正想說什麽，突然之間也不出聲了。

覺自己的病號服被打了。

葉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同樣手摟住了他，無聲的抱了他，過了好久，肖肅才有些心有餘悸的說：“我真的害怕死了。”

他是不知道怎麽辦。

他進來看，跟道別，跟說話，可是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離開了以後，該怎麽辦。

“還好你活著，還好不是真的，葉秋，沒有什麽能比這更加嚷我開心的了。”肖肅也顧不得自己這會兒有多狼狽，隻把摟的的，生怕這還是幻覺，很快就消失了，“我都沒有跟你說過，我有多喜歡你。葉秋，我喜歡你，特別喜歡你。”

葉秋彎了彎角，卻沒有回應。

肖肅終於從肩窩裏起來，直勾勾的看著：“我喜歡你。”

葉秋故意冷淡的說：“我聽見了。”

肖肅覺得紮心的，可好好的，這點紮心也算不得什麽了，他這會兒終於想起來，自己應該問前因後果，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你不是出了車禍麽，怎麽樣了？”肖肅拉著看了一圈，檢查到底怎麽樣。

“是出了車禍，車子撞到了一棵樹上，不過好在我及時踩了剎車，也就沒有出太大問題了。”葉秋說，“而且後麵的車子很快就發現了我們，就了救護車，你不用看了，我沒有傷，反而是表哥護了我一下，骨折了。”

肖肅心還是沒有放下來，這怪剛才實在被嚇到了，哪怕現在看見葉秋已經好了，他還是不能徹底平靜下來。

然後他轉頭看了眼向徑夫婦，人家兩個人正在角落裏看戲的看著他們。

典型的吃瓜群眾了。

向徑走上來拍拍他的肩膀，“也就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肖肅皺眉道：“沒事你怎麽可以用這個開玩笑？”

“你好好想一想，我從頭到尾有沒有說一個有關於葉秋不在的事？”向徑淡淡說。

肖肅自己想了想，結果發現向徑的確沒有說，從頭到尾，他也隻是說了葉秋跟薑之寒出了車禍，以及自己要來看他們，還有問他後悔不後悔，至於其他的，的確是什麽都沒有。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無意間見了向徑的圈套了。

可不是在自己慌張得要死，沒有什麽心去辨別事真假的份上，他故意擺了自己一道麽？

肖肅道：“那薑喜是不是說了葉秋沒了？”

“你也知道不喜歡你，何況你和石原在一起，看不順眼而已。”

“石原現在早就老實了。”肖肅不滿道。

“現在老實，又不能抵以前的錯誤，再說了，我們家喜兒也還不知道。”向徑依舊散漫，掃了眼在不遠站著的妻子。

薑喜其實也不是臉一直都難看的，現在還算不錯。

肖肅也掃了自己兄弟家跟自己不太對付的妻子一眼，冷笑了一聲：“你就慣著。”

向徑自己對這樣的言論倒是一點都不在意，“我不慣著慣著誰？希你也別太計較這件事了，不然，今天我這忙就算白幫了，以後直接斷絕往來。”

這可算是大昏君了。

向徑簡直沒救。

肖肅覺得他這樣的格，遲早有一天被薑喜騎到頭上去。

殊不知，他自己現在跟向徑也是七上八下了。

而且，向徑也沒有說錯。

今天雖然他擔驚怕，心如死灰了那麽幾個小時，可是今天也是葉秋對他臉最好的一天，幾乎什麽事都沒有責怪他。

肖肅這才決定不跟向徑計較了：“得得得，你就護短去吧，現在你們該幹什麽去，就幹什麽去，我和葉秋還有話要說。”

向徑涼涼的掃了他一眼，顯然沒把朋友這重輕友放在心上，他拉著薑喜往裏走。

薑之寒這會兒雖然骨折了，但還是躺在床上玩著手機，本來一個冷淡的人，不知道怎麽就著了手機的魔了。

薑喜眼前一亮：“表哥，怎麽你也開始晚起手機來了？”

薑之寒見到，連忙把手機放下了，喊了一聲：“喜兒。”

然後又轉頭看了眼向徑。

後者從來都不喜歡他，這會兒臉也和難看，完全沒有親戚之間的那種誼。

“表哥，你傷的重不重？”薑喜看了他好幾眼，被他手臂上的石膏吸引了，皺著眉頭批評他：“你說你幹嘛工作這麽累？恒央才有你多份呀？說起來我還算你老板，你何必這麽拚命。”

薑之寒最寵了，從來都不回反駁什麽，這會兒安靜的接的“教育”，一個字都不反駁，“好好好，你說的是，表哥錯了，下次一定改。不過這次，真是差點害了葉秋了，好在人家反應及時。”

他現在想想，也是有些後怕，其實自己上車時已經覺到了不適，隻不過還是覺得能撐下去。經過這一次，薑之寒也算明白了做人不能什麽事都強撐著，該低頭的時候就要低頭。

薑喜這才有點滿意，“那你好好休息，好在也不是傷的很重，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是我表哥，在我眼裏公司跟你比算個什麽？你要高估自己一些。”

薑大小姐的碎碎念功夫，逐日見長。

向徑涼涼的說：“又沒有緣關係。”

他隨口一句抱怨，卻惹得他家裏那位回頭瞪了他一眼，大概是覺得他整個人太沒有趣了，可是向徑本不是沒有趣的人，這個就說明，他到現在還是對薑之寒不滿意。

薑喜說：“你氣量能不能大一點？得像個男人！”

向徑不說話，不想跟爭，他要是沒點氣量，都不會讓來見他的。

薑之寒眼裏帶了點笑意，他打趣的看著向徑：“說起來，當初明明是我和喜兒先認識的，嚴格意義上來說，你才是後麵那個的第三者。”

這句話讓向徑的臉徹底沉下去。

薑喜也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扯了扯向徑：“有事好好說。”

向徑牽住了薑喜的手，卻涼涼的看著薑之寒。

男人之間，一眼，就心知肚明對方在想什麽了。

薑之寒笑意更加明顯了，這幾年以來，他從來都沒有這麽舒心過，他對薑喜說：“你先下去吧，我有點事要跟向徑說一說。”

薑喜不太放心，叮囑向徑：“你不要欺負表哥。”

向徑心底不喜歡聽見這種話，但礙於薑喜，也隻能答應下來：“知道了。”

薑喜出去以後，向徑臉上的不屑就藏不住了，他沒什麽表的看著他：“有什麽想說的，趕說吧。”

“你放心，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早就不會在跟你搶什麽了。”薑之寒道。

向徑：“你也搶不過我。”

“你確定？”他挑眉。

“我們家裏三個孩子，你覺得你比得過哪個？”

“向徑，出息點，拿什麽孩子比沒意思，不如你就用自己跟我比？”

向徑的肋被到了，沒說話。

薑之寒：“向徑，為什麽不自信一點？你真的覺得，在喜兒眼裏，我會有你重要麽？沒有，最的人，還是你。”

向徑頓了頓，淡淡：“我知道。”

“其實我也是在認清楚了這一點之後，才徹底放下了對喜兒的想法。畢竟對我而言，的幸福比一切都重要。看見你們在一起那麽開心，我也開心。”

薑之寒又慢慢的補充說：“今天之所以喊住你，是我想跟你說清楚，我心裏，現在也有其他人了。我覺得很不錯，可，樂觀，人，那種朝氣是我很久都沒有看見過的，所以我見到的第一眼，就想做輩子都對好。”

向徑聽了，則是鬆了口氣：“恭喜。”

“最重要的是，現在已經懷孕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對上向徑的視線，後者若有所思。

——

……

外頭的肖肅和葉秋，已經去樓下散步去了。

本來最開始，他還傷心地跟什麽似的，現在卻跟在後幾步之外，安靜的一言不發。

葉秋看著麵前的花叢，話卻是對肖肅說的：“現在又沒有話說了？要是確定沒有了，那我先上去了，在下麵幹走路，沒什麽意義。”

肖肅現在把葉秋的話完全就當聖旨，要自己開口，他就算沒話說，那也要自己說出兩句：“你覺得我剛剛是不是太丟人了？”

其實他自己也清楚，一個三十來歲的大男人，還是見過很多大世麵的男人，蹲在醫院門口說哭就哭，確實丟人。

肖肅那會兒不覺得，但是現在卻回過味來了，還有不拍照的，估計明天照片一傳到網絡上，他就得被揪出來了。

不過肖肅現在也不在意這些，葉秋都沒有事了，孩子也好好的，其他的算個屁。

不過他還是有些在意葉秋的看法，在問完話以後，就直勾勾的盯著看，像是那種等著老師評價的小學生。

葉秋想忽視他的眼神，都忽視不了，偏開了口，隨意的“唔”了一聲：“還湊活。”

“你直接說，是不是很蠢？”

肖肅不想敷衍，真實想法就算傷人，那他也要聽真實看法。

可是葉秋的話卻出乎了他的預料，語氣還真誠的，“不蠢，在我聽來，還人的。”

肖肅頓了頓，隨即眼睛裏染上了笑意。

“看見你難過的時候，我也有點傷，那一刻突然覺得，你也好的，最起碼也讓我有點心的覺。”但葉秋還有後話，“但是我覺得你有一點不太聰明，我都活生生站到你麵前了，你竟然還會覺得我是個幻覺。”

葉秋那會兒是又好笑又好氣，好在最後還是心了，看見他那麽絕的樣子，葉秋竟然久違的覺到了心疼。

還以為自己現在可以一直做到很冷漠，沒想到自己還是的。

葉秋也不想再多說什麽，誇幾句，損幾句，也差不多了。往後走，說：“我累了，咱們上去吧。”

“好好好。”肖肅這就好好牽著往樓上走了。

他們倆走到樓梯上，就看見了從樓上下來的向徑薑喜，以及薑之寒。

薑之寒說：“正好，葉秋，我有點事要找你。”

葉秋掃了眼肖肅，又看向薑之寒，說：“你說。”

薑之寒似乎在琢磨自己的言辭，然後無奈的歎了口氣，說：“葉秋，我想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