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前的人傳了消息過來，”曹玉珺邊的掌事宮秋辭低聲道，“您猜，瓊華殿中那人是誰？”

瓊華殿就在趙元所居的甘殿旁，是闔宮離趙元寢殿最近的一殿宇，當初英宗因與楊皇後鶼鰈深，一生無別幸，而楊皇後當時就是住在瓊華殿中。

前些時日，趙元卻下令將瓊華殿整飭出來，又讓一子搬了進去，宮人紛紛都傳陛下是金屋藏，隻是趙元下旨不得聲張，將此事捂得嚴嚴實實，除了前伺候的人，誰也不知道那子究竟是何人。

趙元雖然掩下消息，可曹玉珺在前留了眼線。

秋辭湊近了，在曹玉珺耳畔低聲說出了那個名字。

“怎麽可能？！”曹玉珺一驚，第一反應就是搖頭，“清和縣主是元輔先生的妻妹，是慈懿太後的義，同陛下是自的姐妹之，這樣於禮不合，以後豈不是有損的名節？！”

“可娘娘難道忘了，當初葉人承寵之時，宮裏便有人說葉人的容貌與清和縣主相似。”

曹玉珺想起瑚山那一晚，趙元迷迷糊糊之時念出的那個名字，那時雖心驚，可當時想著，那薛時英在太華峰上，且他們的份，到底尷尬。

況且還有聖懿太後在，有元輔先生在，以為趙元再怎麽也不會真的讓薛時英宮為妃。

“聖懿太後可知道此事？”

秋辭搖頭，“您還不知道麽，自打聖懿太後住進了清思院中，哪裏還理會過這宮裏的事，更何況這次陛下是有意要瞞，哪個不長眼的敢去跑到太後跟前兒嚼舌。”

曹玉珺皺著眉，雖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可那瓊華殿是宮妃所居之地，薛時英住在那裏，已經表明了趙元的意思。

“娘娘，還有呢，”秋辭又道，“聽聞今日早朝上，陛下與元輔先生起了爭執，雖不是什麽大事，可從前陛下是最尊重元輔先生的，何曾這樣過？您說，這是不是也與清和縣主有關？”

“這宮外的事，咱們探聽起來不方便，這樣，你傳信回曹家，讓父親著人去暗查，看看江府上可出了什麽事？”曹玉珺囑咐道。

晏清知道消息，是從陳敏那兒聽說的，說陛下執意要將清和縣主留在宮中，甚至，了封妃的念頭。這消息肯定是他從張芳那兒得來的，張芳日在趙元邊伺候，這樣的消息必然不會無無由。

一番話聽得晏清一驚，“這不是胡鬧麽？清河縣主可是慈懿太後的義，他這是要幹什麽？”

陳敏卻沉聲歎道：“娘娘您有所不知，自那年清和縣主上了太華峰之後，這幾年裏，陛下時常讓師傅遣人去送各式品，陛下和縣主雖親近，可陛下對縣主的用心瞧著實在非比尋常。奴才尋思著，陛下對清和縣主，恐怕早已不隻是姐弟之了。”

若說趙元對薛時英早了心思，倒不是渾無痕跡，隻是從前晏清並未往男之上想過。

那天薛時英病了，趙元竟不管不顧地微服出宮，後來胡鬧離家，他也幫藏在宮裏，那時候其實已經有些端倪了，晏清卻以為趙元是被管教得太嚴，所以生出了叛逆的心思，又兼他年不知事，才會那樣被薛時英牽著鼻子走。

可如今轉念想一想，趙元長至今，從未對任何子上心過，隻有對薛時英才會關懷備至，微。

當初曹定真為他選後，挑了一堆環燕瘦的子宮給他看，後來曹玉珺為他安排選秀，他似乎也不大有興致，聽聞隻看了秀們的畫像冊子，便隨意定了幾人，唯獨得他另眼相看的就是那葉人，偏剛好模樣又與薛時英相似。

以他如今這般年紀，正是氣方剛年時，按說也應該有了心儀之人。

可偏偏他心儀旁的任何子都好，薛時英擔著慈懿太後義的名分，他若想要將薛時英留在後宮，可想朝中那些最重綱常禮法的老臣們會有多激烈的抵。

晏清思量許久，還是決定要親自去勸一勸趙元，正讓宮人去傳輦，阿妤卻來報，說清和縣主求見。

“太後是想要去見陛下吧？”行了禮，薛時英施然站定看著晏清道，“我勸太後不用去了，陛下不會見您的，您想要說什麽，我猜得到，陛下也猜得到。”

這幾年，趙元的子越來越偏執，與年時大相徑庭，薛時英這樣說，想來趙元是打定主意要一意孤行了。

晏清麵上不顯，神如常，“陛下總不會一輩子不見哀家吧，隻是不知道清和縣主這一次，又要在宮裏躲多久。”

話中的譏諷之意明顯，薛時英不以為然，“這宮裏好的，安全。”

晏清微微皺眉，薛時英這話言下之意便是說出了宮會不安全，宮外有江惟仁護著他，又有什麽不安全的。自然不知道，薛時英所謂的“安全”，防著的就是江惟仁。

“縣主可聽到如今這宮裏傳言紛紛都是如何說的？就不怕汙了自己的名節？”

“傳言非真那才有傷名節，傳言若是真的，那便無所謂了。”

晏清言語中的試探，薛時英當然不會不明白，這番話，即是回答了。

“薛時英，”晏清冷冷看著，“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時英不懂太後所問為何……”

“你封清和縣主，是以慈懿太後義的名義，阿元稱你一聲阿姐，你又如何能與他在一起？”

薛時英笑了笑，“可當朝太後都能與首輔大人在一起，我又如何和不能留在阿元邊？”

晏清臉一白，頓了一頓後低聲道，“可你本不阿元，你這樣蠱他，究竟是為了什麽？”

當初薛時英為何會執意去太華峰，江惟仁一直不肯道出真相，可明明到了適婚的年紀，卻寧願去道觀裏清修也不願嫁人，別人或許不知道緣由，可那一晚，在那邊痛苦絕地質問晏清，晏清如何看不穿的心思。

口口聲聲為姐姐不平，卻掩不住自己對江惟仁的一片心。

“聽太後如此說，還以為太後與陛下是如何的母子深，太後又是多麽的關切陛下，可太後不會心虛麽？若太後真的在意陛下，何至於要對慈懿太後做那樣的事？”

晏清驚愕地看著，薛時英見這般模樣，笑意更深，“太後是不是在疑我為何知道慈懿太後薨逝的真相？”

這會兒晏清已經鎮定下來，“這就是你來見我的目的吧？”

“還的確是如此，”薛時英點了點頭，“我猜江惟仁一定沒有告訴你，聞鶯現在在我手上，隻有我知道在何，你放心，暫時我不會讓阿元知道的存在。”

說著，話音一轉，“可我是慈懿太後的義，殺人償命，慈懿太後待我不薄，每每想到那般慘死，兇手卻依舊逍遙法外，我怎能不痛心，我總不能讓真兇一直逍遙法外……”

晏清看著，等著接下來的威脅之語，果然，走近了一步緩緩道：“晏清，你真以為你能和他遠走高飛？別想了，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即便你們能想法子逃出京城，我也會將真相告知於陛下。

“你若不想連累了江惟仁，便好好留在這宮裏。”

晏清忽地笑了笑，移開了目，“你是怕他走吧，可你想錯了，若我想與他遠走高飛，早走了，留不到此時你的威脅。

“你說得對，殺人償命，你現在便可以去將一切告之陛下，左右都是我做的，連累不到其他人。我也沒什麽好怕的，你實在犯不著如此，更不該拿阿元對你的來當籌碼。”

眼中目澄淨坦然，神再鎮定不過，薛時英愣了愣，過了一會兒，像是想明白了什麽，看著道：“我是拿他的當籌碼，可這籌碼不是拿來對付你。

“姐夫說的對，我終是要嫁人的，嫁不了心之人，那便嫁這世間最尊貴最有權勢的那一個。更何況陛下待我以真心，姐姐曾說過，子最有幸是嫁一個深自己而非自己深的人，我如今深以為然。”

出了清思院，薛時英看到平日裏在前當班的一個小黃門正站在外頭，見出來了便上前道：“縣主，陛下在前頭候著您呢，請您跟著奴才移步過去。”

等走到雁池邊，薛時英果然看到趙元負手站立的影。

“陛下怎麽來了？”

趙元回，衝笑了笑，“我來接阿姐你。”

說完他示意邊的宮人，讓他們都退下，薛時英走上前來，他看了看遠的湖水，開口道：“阿姐多年沒來這西了吧？今日一塊兒走走吧。”

薛時英知道他特意站在此而不去清思院，是不想見到晏清，他心裏自然知道晏清會是怎樣的態度，必是會苦口婆心地規勸，他避而不見，晏清便也無從勸起。

“好啊，咱們一塊兒走一走。”含笑答道。

趙元看著的笑，神倒還平淡，可眼中卻是掩不住的歡欣。前頭不遠便是靈璧館，裏麵養了各種珍奇異，有北方供來的鹿，有西邊供來的鶴，有南邊供來的孔雀……

他記得從前同一起到那靈璧館裏，總有一隻小鹿湊到側，趕都趕不走，也歡喜那小東西，每次離去時都萬分不舍，那時便央自己將那隻鹿送給，讓帶去江府養著。

當時他便答：“這鹿是燕國進貢的，聽使臣說常年出沒在雪山林裏，來了這帝京本就難以養活，送來那麽多如今隻養活了這幾隻，江府那些下人哪裏喂養過這些，若到時候這小東西死了，阿姐肯定會哭鼻子的。”

聽了便道：“陛下可真小氣，不願送便罷了，偏找這些個借口……”

他笑著，也不說話，其實說的並沒有錯，他的確是不願意送，喜歡那隻鹿，便總會想著來看它，他便可以再陪來此。

等稍稍消氣了，他便輕聲道：“阿姐放心，我讓他們一定將它們養得好好的，阿姐什麽時候想來看它們，它們都在。”

“阿姐，”眼見著靈璧館要到了，趙元便道，“要不要進去看看從前黏著你的那隻鹿？你幾年不來，它怕是要記不得你了。”

那時年懵懂，他希可以常常見到，希總能在自己邊，卻並不明白這樣的代表著什麽。母後說他那是因為自缺了手足之，才會對這麽個並無緣之親的姐姐這般親近，他也覺得是那樣的。

沒什麽特殊的，他待，不過是如親姐一般，他既是天子，自然也願意全任何所願所求。

後來母後開始為挑選夫婿，母後說總會嫁人的，會為這世上某個男子的妻子，與他恩白頭，便是那時他都還在想，若能歡喜幸福，那也是好的。

再到後來去了太華峰，他雖時常在心裏念著，也並未察覺出異常，直到在母後的迫下必須要娶妻側後。

原來是不一樣的，和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打從心底的快活，與這世間其他任何子在一都不會有了。

他不想做自己的阿姐，他想要的，原來是能為那個一生一世都陪在自己邊的人，那個讓他站在這世間至高至寒之也不會為孤家寡人的人。

如趙元當初所言，他讓靈璧館裏的人，將那些活都照顧得好好的，更神奇的是，竟真有一隻鹿，又湊到了的側。

“是它麽？”仔細辨認著，喃喃道。

“它還記得你，可阿姐，是你忘了它了。”趙元低聲道。

“它怎麽可能還記得我？”薛時英搖搖頭，“一隻鹿，哪來這麽好的記……”

“或許那不是記憶，”他盯著的側臉，“那是習慣吧……”

記憶或許還會淡去，習慣有時卻再改不掉。

“阿姐，”他忽然正了神，看著問，“你可想好了麽？”

薛時英一怔，自住進了瓊華殿，宮裏傳言紛紛，可其實，至今他們都與從前無異，並沒有什麽逾矩之舉。

至多，便是那一晚的甘殿，他飲了酒，借著酒意吐了真言。

那些他藏了那麽久的心思，終於說了出來倒是一種解，可他不願拿這去。

忽然偏頭，邊的笑意不減，“我想好了。”

在趙元鄭重而張的目裏，薛時英緩緩道：“我願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