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最看著道：“想來見你，便來了。”

像是忽然有道閃電劈在人上，從心弦到指尖都在發麻。

陳最靜靜地看著，漆眸平靜又洶湧澎湃，沉默著卻充斥著危險。

溫迎幾乎要溺斃在他的眼神裏了。

陳最說是來要看的，真的一句話都沒有。

“哥哥若沒別的事，那我就回去了。”極力保持冷靜，但過快的語速暴了的慌張。

“嗬。”

這時陳最輕笑一聲，修長的往前邁了一步。

溫迎一不，角卻張地抿著。

陳最並沒有靠太近，而是留出了半個手臂的空間，他將一袋油紙包提起遞到溫迎跟前。

“我聽包曲說這兩日你都沒怎麽吃東西，我讓人去浦平城市給你買了些點心回來。”

溫迎一怔，抬手接下。“多謝……哥哥。”

陳最沉沉的眉眼和了下來，一向冷肅不茍言笑的麵容上，出溫繾綣的神來。

“早點休息。”

他手搭在溫迎腦袋上，大掌很輕地了下，隨後收回手抬步越過溫迎，很快離開了。

那冷冽的氣息也隨之一點點消散了

夜風曼似水，月皎白如銀，風燈搖搖晃晃，安靜極了的夜裏，溫迎的心口喧囂如鬧市。

回到屋裏時，朝雨和若青都看著，朝雨更是一臉憂。

溫迎走到桌邊坐下，將油紙包打開了。

紙包裏的桂花糕和香糕，都還殘留著溫熱，上麵似乎還沾染了一些若有若無的悉氣息。

溫迎嚐了兩塊，什麽味道都沒嚐出來，的腦子現在是空的。

陳最什麽都沒提，反而是放不下了。

朝雨看著溫迎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想說點什麽，但也沒敢開口。

這兄妹倆的事，隻能他們自己去理，朝雨不敢多說。

第二日一早，溫迎剛吃完早膳沒多久，廖就過來了。

溫迎想起來一件事，問：“你抓到的人醒來了嗎？”

“嗯，人已經醒了，現在將軍正在審問。將軍讓屬下過來問問，大小姐要不要去聽著。”

“我去。”溫迎點頭。

當初這人了永王的命令，殺了廖家莊幾百口人，卻隻是為了一個孕婦。

如今人他們抓到手了，自然要問清楚了。

溫迎隨廖走到寺廟後山的一個寮房中，陳最站在窗邊，麵前站著的楚驍似乎正在跟他稟報著什麽。

一進去，楚驍就停了下來，向行禮。

陳最看了一眼，對楚驍吩咐：“去將人提過來。”

楚驍很快下去了，溫迎走到桌邊坐下，低著頭倒了兩杯水。

陳最自然地接過一杯，兩人都沒說話。

沒一會兒楚驍就提著人走了進來，將人著跪在地上。

廖已經事先跟他們說過此人的名字——羅文峰。之前廖在西南的時候，曾抓到過他一次，但後來為了繼續調查，故意將這人放走了。

溫迎問：“羅文峰是吧？你跟在錢濟博邊是永王吩咐的？”

羅文峰討好地點頭：“是的，小人就是永王的命令，小姐想知道什麽，我知無不言，知無不言……”

說著他暗暗瞥了一眼陳最，又急忙掩下。

溫迎看向陳最，陳最開口：“你來問吧。”

溫迎有許多想知道的，首先就是永王和燕十淵是什麽關係。

永王雖被陳最活捉了，但他份特殊，陳最無法私下對他刑，如今隻能寄希於眼前這個人了。

“這個小人不太清楚。”羅文峰道，“燕十淵以前也不在王爺邊，是一年前忽然出現在王爺邊的。”

他說完見溫迎冷下了臉，又急忙補充：“不過小人有次聽到他們談話，似乎燕十淵的母親一直是永王在暗中照顧。”

溫迎擰眉：“燕十淵的母親？如今人在哪裏？”

“小人那就不啊！”羅文峰忽然慘一聲，兩手捂住自己的左。他左上了一把匕首，鮮浸了他的腳。

陳最收回手，淡淡地道：“在我麵前收起你的頭，問什麽你如實回答，有一瞞你今天都走不出這個屋子。”

羅文峰慘白著臉，驚懼地說：“是是是，小人一定如實回答。”

“小人隻知道那個子，如今就住在永王的一個別莊裏。永王偶爾會過去看看，但沒帶小人去過，小人真的不知道在哪。”

溫迎問：“二十年前永王派你去廖家莊，屠殺了幾百口人，就是為了殺一個孕婦，那個孕婦是誰？”

羅文峰麵遲疑，廖握拳頭，當初他問他的時候，羅文峰頭地說不知道那子的份。

若不是為了後麵的真相，他早手刃了他。

“這人，這人……”羅文峰眼神飄忽，支支吾吾，直到看到陳最的手按在鬼狼刀上了，他才咬牙說，“那個子似乎是，是前太子在民間的相好。”

溫迎沒有意外，“那按照你的意思，這子便是燕十淵的母親，也就是如今住在永王別莊的人？”

羅文峰道：“小人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當初王爺派我們去殺了那人。可沒多久王爺又將這人帶回來了西南，還，還養大了的兒子。”

溫迎和陳最對視一眼，心中還有個最大的疑。

若燕十淵的母親是前太子在民間的相好，那陳最呢？

陳最和燕十淵兩人的長相這麽相像，怎麽會一個是前太子的脈，一個是燕惠帝的脈。

溫迎沒聽說過前太子與燕惠帝麵貌上有多相像，這叔侄倆雖有緣，但長相卻一點都不相像。

陳最平靜地看著，眼神深邃，靜如幽潭。

溫迎下心中的疑，這些或許哥哥自己是知道的。

哥哥的母親是誰？那人與燕十淵的母親又有什麽關係。

這些就看哥哥願不願意跟說了。

但這些年哥哥也從來沒向過他的世……

想到這裏，溫迎心底往下沉了沉。

羅文峰知道的東西就這麽多了，溫迎再問也問不出任何東西了。

而廖和羅文峰還有海深仇沒解決，溫迎從楚驍手上拿了一把刀，遞給廖。

廖眼眶發紅，地握住了刀柄，嘶啞出聲：“主子……”

溫迎溫聲道：“去吧。”

廖咬牙，目無比憎恨地向羅文峰。

羅文峰癱在地上，一步步往後挪，驚恐地喊：“我什麽都告訴你們了，你們答應不殺我的。”

溫迎冷淡地說：“我答應過嗎？”

陳最搖頭：“我更不可能會答應。”

廖憤怒地衝了過去，一把將刀推進了羅文峰的裏。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手刃仇人的快讓他渾都在發抖，嚨裏發出嘶啞、低沉的悲吼。

溫迎見狀輕歎了一口氣，轉和陳最出去了，給他留下了一個安靜的空間。

楚驍拍了拍廖的肩膀，也走了出來。

陳最道：“明日一早我們啟程回京，你這邊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溫迎搖搖頭。

明麵上來河東就是為了救出錦安，如今河東戰事結束錦安平安無恙，自然也得回京了。

第二日一早他們就踏上了回京的路，至於燕十淵，溫迎隻能讓樂晗先將他帶回京城。

回京了再找時間去見見他。

這一行他們有赤鷹軍相護，出不了什麽大事。

溫迎心神放鬆靠在馬車車窗邊，微風輕輕揚起側邊的長發。

“溫迎。”

溫迎回頭看向雲然，雲然鬼鬼祟祟地低聲音道：“我覺得陳最很不對勁。”

溫迎坐直了，訝異地問：“哪裏不對勁？”

“以前每次從北疆回京的時候，雖然麵上看不出什麽，但陳最心中是放鬆的，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溫迎聞言向隊伍前方騎在馬上的陳最，哥哥有心事嗎？

溫迎皺起眉，似乎從沒聽陳最說過什麽心事。

這些年不管是他在北疆的事，還是他的世，他都閉口不談。

連他是燕惠帝的脈，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哥哥是覺得跟說沒用，還是不想讓跟著一起擔心。

溫迎有些無力，甚至連陳最什麽時候起了對的心思，都不知道。

陳最像是察覺到的視線，忽然回過頭來，漆眸直直地進了的眼底。

溫迎眉心一跳，忙將車簾放下。

雲然問：“怎麽了？”

溫迎搖了搖頭。

他們這一行很快就到了京城，赤鷹軍回京不僅百會相迎，百姓也會夾道歡迎。

隻是他們還沒踏進京城時，有個暗衛匆匆掠到楚驍耳邊，跟楚驍說了兩句什麽，楚驍的臉立馬變了。

楚驍擺了擺手讓那人離開，隨後低聲在陳最耳邊說了兩句什麽。

陳最的臉眼可見地凝重下來，回頭了一眼溫迎。

溫迎心頭一跳，總覺得有什麽事發生了。

但陳最命令隊伍繼續往前，赤鷹軍過城門，能聽到大街兩旁百姓歡迎的喧鬧聲音。

溫迎心頭沉甸甸的，一掀車簾，正好看到段逍就站在馬車旁。

段逍示意看向旁邊，溫迎順著看過去，人群中齊律朝看

溫迎心頭更沉，若不是發生什麽事，齊律不會坐著椅來城門口接他們。

溫迎按耐下心思，在路口的時候，直接下了馬車。

陳最他們是要第一時間進宮的，溫迎卻不能再跟他走下去了。

讓包曲去跟陳最說了一聲，而下了馬車和段逍去見了齊律。

他們在旁邊的茶館見麵，一進門齊律就道：“溫表妹這事我想想，還是盡快來告訴你。”

溫迎看著他。

齊律神複雜：“今日一早，溫老太太開宗祠，將溫家族老們都聚集到一起，商量……將陳最逐出溫家門楣的事。”

“逐出家門？！”段逍也驚住了，看向溫迎。

溫迎大腦空白，一臉的不可置信。

段逍問：“理由是什麽？老太太怎麽會無緣無故將陳最逐出家門？”

齊律道：“忤逆長輩，不敬先祖。”

“這理由是不是有點站不住腳？”段逍這句話也是替溫迎問的，老太太都將陳最逐出溫家族譜了，這麽嚴重的事卻隻是因為這樣的理由。

“我現在回去。”溫迎說完就要離開，齊律住了。

“表妹你做好準備了嗎？”

“什麽意思？”溫迎回頭看他，微微皺起了眉。

齊律眼神深深地開口：“晗將燕十淵帶回來了，我們已經找到前太子的脈了，當年的仇也該報了。”

溫迎冷聲道：“二表哥是不記得我之前的話了，就算沒有燕十淵，這天下該翻還是得翻。二表哥要是沒做好準備，那從現在開始你可以準備著了。”

溫迎說完走了出去，齊律一怔，隨後搖了搖頭，道：“這話是我多了。”

段逍道：“你表妹，別真的隻把當作妹妹了，別忘了還是我們的首領。”

齊律點頭：“我知曉了。”

是他總忍不住替多考慮一分，多心一分，而他忘了溫迎為首領，有些事比他們認清的還要早。

*

溫迎直接回了溫府。

剛進門，溫嘉就急急地迎了上來，後麵還跟著李管家。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李管家開口：“大小姐您回來太好了，這，這老夫人……”

“我知道了，我去見祖母。”溫迎打斷了他。

李管家這才稍微鬆了點心神，溫迎拍了拍溫嘉的肩膀，道：“別擔心我回來了。”

溫嘉從今早開始，一直高懸不安的心慢慢放鬆了下來。

他好不容易有一個家，這家裏的每一個人他都不想失去。縱然他對大哥又敬又怕，但隻要大哥在，這家裏便是全的。

如今溫迎回來了，他好像找到了主心骨。

溫迎深吸一口氣，朝祖母的院子走去。

到了院子門口，嬤嬤卻擋住了。“大小姐，老夫人這些日子睡眠不好，如今還在休息呢。”

溫迎道：“那我在這裏等祖母醒來。”

“大小姐剛從外麵回來，還是先去休息休息。”

“嬤嬤不用擔心，我沒事。況且回來看祖母，本就是為孫該做的事。”

“老夫人……”

溫迎打斷：“嬤嬤一直攔著我，不會是因為祖母不願見我吧？”

嬤嬤還沒開口，屋裏就傳出一道聲音：“讓進來。”

嬤嬤隻好將屋門打開，溫迎平靜地看著屋裏的老夫人，隨後抬腳進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