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迎從牢房裏出來，將裏麵的空間留給了崔臨和錦安。

溫迎見錦安似乎有很多話要說，留在那裏錦安也不好開口。

穆紹庭陪溫迎走了出來，道:“溫姑娘，詔獄裏還是別走的好，當心回去夜裏做噩夢。”

溫迎笑道：“多謝穆二提醒，不過我也沒有逛詔獄的好。”

溫迎抬步往外走，準備在詔獄門口等錦安。

這時問起來了崔家的事：“崔家沒有和崔臨關在一起，是你們安排的？”

“那倒不是。”穆紹庭道，“李辰泉將人給我們時，我們將崔臨和崔家關在一起的。但後來崔家有些人了手，我怕崔臨丟了命，才將他們分開的。”

溫迎問：“你說崔家人對崔臨手了？”

穆紹庭神複雜，他對這位大燕最年輕的狀元郎，滿腹才氣的河東才子很是敬佩的。

但他也沒想到，那些崔家人恨崔臨，竟恨到想要在牢中了結崔臨。

穆紹庭現在還記得崔家另兩個年輕男子，掐著崔臨的脖子，拿崔家列祖列宗詛咒他的樣子。

崔家這些至死不屈的文人，認起死理誰說都不會聽。

他們現在就認定是因為崔臨出賣了燕十淵，才致使叛軍戰敗，而他們崔家百年清譽毀於一旦。

溫迎聽了這話心緒浮，就算沒有崔臨，燕十淵也勝不了。

前有李辰泉，後有陳最，就算他拿下浦平，他也寸步難行。

更何況崔臨本不認可崔家其他人的選擇，崔家要將整個家族置於一支盛大的“正義”之師中，期盼這支正義之師能打到京城，顛覆皇位，但崔臨看到的卻是這支隊伍即將覆滅的那一刻。

他給崔家提前找好了退路，隻是這退路卻像是辱的一掌，崔家人怎麽甘願接下來。

溫迎問：“如今陛下對崔家人是什麽態度？”

穆紹庭道：“崔臨將燕十淵在河東聯絡的河東員名單給了陳，赤王，赤王也已經遞到聖前了。將功補過，最輕的的結果就是落一個流放的下場。但是……”

穆紹庭頓了頓，語氣更加複雜：“崔家已經有數十人自盡了。”

“什麽？！”溫迎睜大了眼。

真沒想到崔家人如此“剛正不阿”，家族清譽比自生命還要重要。

溫迎問：“崔臨知道這件事嗎？”

“嗯。有好幾個是當著崔臨的麵自絕生機的。”

溫迎眼睫了，不敢想象當時崔臨是什麽心。

這邊錦安直接席地而坐，崔臨無奈地道：“郡主，這裏是牢房，地麵不幹淨。”

錦安難得沒反駁他，而是靜靜地看著他。

崔臨臉上的笑意漸漸收了起來，平靜地說：“郡主該回去了。”

“飛鴻居如今又換了新樣，還添了新酒，連三樓上都多了好幾幅新詩，你什麽時候回來看看？”

崔臨淡笑道：“我出去了，便會過去。”

錦安開玩笑地說：“你若是再不來，你那首掛在榜首的詩，可就被別人比下去了。”

崔臨笑道：“我那首拙作本就是拋磚引玉，大燕有才能之人如過江之鯽，勝過我是自然的事。”

“就你會自謙，你那首詩掛了一年多，也沒見誰勝過你的。”錦安嘟囔，目掠過崔臨的左手臂時，聲音又漸漸小了下來。

“郡主真的不宜多待了。”崔臨聲音虛弱無力，但他麵上始終笑著，“郡主早點離開吧，詔獄這種地方下次不要再來了。”

“崔遇之。”

“嗯？”

“那日你為什麽要救我？”

“這需要什麽理由？但郡主若是想激，不如替我抄份經書。”他一無既往地開玩笑，“由錦安郡主誠心抄寫的經文，想必能賣不錢。”

錦安哭笑不得，眼眶卻漸漸紅了。

“崔遇之你這人……”想說點什麽，聲音卻哽咽了出來。

那年在寺廟中第一次遇見崔遇之，就覺得這個書生跟別人不一樣。

同樣的儒雅溫和，同樣的固執清正，但他上卻有豁達從容的氣質。

很難想象崔家那樣迂腐的文人世家，會出一個真正清正不諂，清醒而不世俗的人。

崔遇之便是這樣的人。

錦安忽然開口：“崔遇之我娘又給我說了一門親事。”

崔臨問：“那人怎麽樣？你了解過嗎？”

“不知道，但我娘很滿意。”

崔臨皺了皺眉，思索了會兒說：“親一事不能胡來，郡主若是要挑人也該挑個能配得上郡主的。此人品如何還是要先調查調查，郡主要是沒辦法，可以給溫姑娘。”

“若是調查出來沒問題呢？”

崔臨溫和地笑說：“那郡主嫁過去也能放心了。”

錦安低聲笑了一下，眼睫上沾染的淚，無聲地掉落了下來。

“我會親的，崔遇之我親那天你會來嗎？”錦安抬起眼看向他。

崔臨沉默了，但一會兒後他就笑了起來。“若是我還在京城，那我會來的。”

“好，那我等你。”錦安站了起來，拍了拍角粘上的幾稻草。

“嗯。”崔臨點頭。

“我和溫迎先回去了，崔臨……飛鴻居永遠歡迎你回來。”

說完錦安轉離開，牢門帶上的那一瞬間，崔臨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極輕地歎了口氣，眼神痛苦地閉上了。

“崔臨。”

忽然錦安又返回來了，站在牢房外注視著崔臨的眼睛。“我不親，我不想嫁給不認識的人，我……”

“郡主。”崔臨打斷，“郡主任這麽多年也該夠了，找個品不錯的良人嫁了吧。”

“這話從你崔遇之口中吐出來……”錦安咬牙，“聽著讓人高興不起來。”

“郡主也該聽聽別人的話了，平平安安過完一生。”

崔臨的聲音很輕，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

錦安眉眼一揚，抬起下道：“我錦安還能被區區一個男人拿了，嫁不嫁人，我都會過的很好。”

說完轉離開，這次再也沒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