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總在換人設》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謝鏡辭回到瑯琊境時, 風聲已歇了下來。

滿林綠枝狼藉一片,葉子落了遍地。樹干上隨可見深深劍痕,被火灼燒過的地方則是郁郁灰黑, 散發出約焦臭。

憶靈黑乎乎的倒在一邊, 沒有靜,似是沒了氣息。再往前,便是圍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孟小汀、莫霄與顧明昭。

莫霄正對著所在的方向,一眼便瞥見了謝鏡辭影,頗為激地拔高聲音:“謝小姐!快過來, 有驚天大發現!”

孟小汀迅速朝勾了勾手。

四下昏黑, 他們所在的地方放了盞長明燈,暈出大片瑩亮輝。謝鏡辭聞言上前, 里下意識問:“裴渡呢?”

顧明昭意味深長地嘖嘖搖頭,抬手一指:“我們不會虧待裴公子,放心。”

順著他所指之去, 形修長瘦削的年正靠坐于巨石旁側,雙目閉闔, 顯然已了眠。

他被施了除塵訣, 上蓋著件干凈的男式長衫,滿面污消散殆盡,出毫無的冷白皮。長睫如扇,漫無聲息地垂下來,劃出兩道小小的漆黑弧度。

“他傷很重, 我們喂了些丹藥, 已無命之憂。但要想讓傷口愈合,還是得從境離開,找個大夫來醫治。”

孟小汀道:“還有另一件事——你看。”

說罷揚了揚下, 謝鏡辭垂眸一瞥,正對上另一雙驚駭的眼瞳,不由挑眉。

哦豁。

白婉狼狽地倒在一邊,被林木的影遮掩大半個形,捆仙繩散發出淡淡幽,如蜿蜒蛇行,纏在上。

來的時候意氣風發,此刻卻滿頭滿臉盡是灰塵,看向謝鏡辭時,極為惱地咬牙:“你們這群無恥小輩!居然、居然對我做出那中事,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謝鏡辭好奇:“‘那中事’?”

“你看這個。”

孟小汀毫不掩飾話音里的笑,打開右手時,一顆留影石緩緩浮現。

這應當就是所說的“驚喜”了。

隨著孟小汀催靈力,留影石發出锃然一響,四下白芒傾瀉,于半空勾勒出一幅畫卷。

畫面里仍是在叢林,一行人與白婉之間的決斗應該剛剛結束。遍野盡是涌的火,靈力驚起陣陣疾風,夜之中,許多澤不一的團摔落在地。

謝鏡辭眉心一跳,認出那是神識凝出的圓球。

孟小汀耐心解釋:“當時我們與白婉相爭,沒想到憶靈竟還活著,錯,撲到了白婉上。”

憶靈被重創瀕死,心中怨氣定是滔天,近乎于發了狂。為實現報復,下手完全不留面,甫一張口,就把白婉的記憶吞了大半。

謝鏡辭已經有所預,知道自己即將見到什麼。

[留影石里的孟小汀蹲在地上,一個個撿起團,旁的莫霄探頭探腦:“你是說,這些全是白婉的記憶?可它們全都凝小球,我們如何才能看見里面的景象?”

顧明昭哼哼一笑:“這中時候,就得到我來上一手了。”

水風上仙見識不小,從孟小汀手里接過一顆團。

但見靈力匯聚,他不知從口中念了個什麼法訣,旋即便是瑩乍現,被封印的記憶緩緩開。]

謝鏡辭達就:在過去的影像里看過去的影像。

[這顆澤灰暗,想必不是什麼歡歡喜喜的好印象,待得畫面浮現,果然不假。

此時春意闌珊,記憶里的白婉比如今看上去年輕一些,不過是個懵懂纖細的模樣,正坐在秋千上與另一人談話。

不可否認,這人生得很,面如桃花、秋水剪瞳,坐在一樹零落的花前,顯出幾分獨有的憨靈

然而相貌溫馴,自口里吐出的言語,卻是令人不寒而栗:“解決了嗎?”

立在側的男人高挑健碩,著了,聞言微微弓,畢恭畢敬:“是。”

一笑,眼尾如刀:“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野丫頭,居然想和我爭搶親傳之位……流云真君的關門弟子只能是我。天資卓絕又如何,也不看看的出相貌,也配?”

花園里充斥著幽謐的靜。

懶洋洋著秋千,打了個哈欠:“沒留下痕跡吧?殺了之后藏哪兒了?”

人答:“化灰灑落江中,絕不會被旁人發現。”]

這段記憶到此便戛然而止。

謝鏡辭神復雜,與孟小汀對視一眼。還沒出口,耳邊就傳來白婉聲嘶力竭的嗓音:“給我把那顆留影石毀掉!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謝鏡辭皺眉瞧,眼底是不加遮掩的厭惡。

裴風南會看上白婉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乃流云真君關門弟子。這個名頭響響當當,對于那個極好面子的男人來說,可謂最好不過。

正因如此,當他每每向旁人介紹,都會來上一句:“子乃是流云真君親傳。”

聽說當初有不人競爭這一名額,經過真君設下的重重測試,白婉只居于第二。

拔得頭籌的姑娘出低微卻天賦異稟,在最終選拔的前三天,卻莫名其妙失了聯系,留下一封訣別書。書中聲稱習慣了鄉野生活,來到仙門大宗后時時到格格不,加之了不師兄師姐的惡意嘲諷,不愿繼續留于其中。

這件事細細想來確有貓膩,然而那姑娘沒留下一一毫的線索,就算當時有誰心生懷疑,也沒辦法找出確切證據。

殘殺同門乃是大忌,僅僅這一段影像,就足以讓白婉敗名裂。

這段記憶結束,留影石上的畫面卻仍在繼續。

[看完浮空的影像,孟小汀三人皆是驚詫不已,莫霄皺了皺臉:“不會吧,這人為了拜名師門下,弄死了競爭對手?這這這,那位流云真君若是知曉,會不會提刀來砍?”

“裴風南知道了也得瘋。”

孟小汀聳肩:“他一直對白婉的這重份很滿意來著。”

顧明昭嘖嘖稱奇,又打開下一段記憶。

這回白婉已長了與如今無異的模樣,只不過穿打扮更顯年輕一些。

正端坐于一木桌之前,側站了個小丫鬟,周圍看樣子是棟茶樓,人來人往,喧嘩聲聲。

“怎麼還沒來?”

漸生不耐,皺了眉冷聲抱怨:“不是說裴風南為了悼念亡妻,每年的這一天都會來茶館?”

“小姐莫要著急。”

丫鬟低聲道,出有些遲疑的神,猶豫著補充:“小姐,你真打定了主意要嫁給他?我聽聞那人古怪,又對亡妻念念不忘多年,恐怕……”

“他念念不忘,我才有可乘之機啊。”

年輕的修抿了口茶,冷冷哼笑:“今日來這茶館,不就是為了效仿當年他與李夢年的初遇,讓他對我一見傾心麼?”

“可是,”小丫鬟懵懵懂懂,“那樣一來,小姐不就永遠活在他亡妻的影下了嗎?”

白婉又是冷哼。

“裴風南此人,古板、冥頑不靈,聽說還死要面子,既蠢又瘋,要不是為了裴家的勢力,我能如此刻意地接近他?沒門。”

懶聲道:“活在李夢年的影下又如何?只要那些靈石、功法和天靈地寶都是我的,裴風南就算死了,我也能躺在床上笑。”]

謝鏡辭看著這一幕景象,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冥頑不靈死要面子既蠢又瘋,白婉說得倒是切,也不知道裴風南親耳聽到,會是個什麼表

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瑯琊境,把留影石拿給修真界里的其他人看上一看,再欣賞一番裴風南的反應了。

那一定是十倍的快樂!

[記憶仍在繼續,兩人談話之際,忽有一名小廝模樣的年走上前來,細聲低語:“裴風南快要進門了。”

于是白婉迅速收斂眼底戾氣,邊一抿,赫然了個溫嫻靜的絕代佳人,在那道健碩影即將靠近時,起與他相撞:“呀!”]

白婉真是個寶藏孩,越挖越有,他們越有越挖。

這聲“呀”響起來,謝鏡辭實在沒忍住,又是噗嗤一笑。

被捆仙繩縛住的白婉已是目眥裂:“不許笑!賤人!給我把繩子解開!”

[留影石悠悠一轉,畫面里的孟小汀嘆了口氣:“也不是這個。”

莫霄雙手環抱,苦著臉搖頭:“這,怎麼說呢,裴風南還以為自己找到了個老老實實、對他死心塌地的替妻子,但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白婉之所以嫁給他,單純為了家產——棋逢對手、天作之合、神仙俠啊!”

太牛了。

他一時間居然說不出這兩人誰更渣。

“這人到底還藏著多事?”

顧明昭目瞪口呆,又從地上的團里挑選半晌,拿起其中之一:“就這個吧,這個看起來最暗。”

于是法訣再度一

徐徐展開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間燭火悠的書房。]

謝鏡辭心下一

被燭映亮的臉,除了白婉……還有裴鈺。

[“娘,這次計劃真不會被看出破綻嗎?”

裴鈺翻看著桌上的一疊宣紙:“要是爹知道了,定會生氣吧?”

“放心,計劃滴水不,絕無餡的可能。”

如今的人面沉靜,眉宇間是被歲月印刻出的冷淡默然,末了微微一笑,眼底卻是冷乍現:“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裴渡實力已經超出預料,若是由他繼續這般,恐怕不消多時,連我也無法將其拿下。”

說著一頓,扭頭看向最為寵的大兒子:“他奪了你的多環,旁人提起裴家,皆是稱贊裴風南與裴渡,哪里提過你的名字?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家伙……你不想讓他盡快消失?”

“我想!”

裴鈺振聲,脊背兀地直:“我早就看他不順眼,還是娘對我最好。”

白婉笑笑:“記住了,等把他引到崖邊,我就放出引魔香。你裝作重傷的模樣不要出手,讓裴渡一人扛下所有魔接著,我再把儲存的魔氣灌中——到時候應該如何對你爹說,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他點頭:“裴渡將我和娘親帶往懸崖,趁我不備,竟引來諸多邪魔,要置我們二人于死地。”

燭火躍出滿意的笑:“沒錯,就是這樣。等鬼冢一過,我的兒子便是裴家第一天才。”

“是他們陷害裴渡的記憶!”

莫霄得跳起來:“只要把這段畫面放進修真界,裴渡就能沉冤昭雪了!——那邊的留影石應該有在好好記錄吧?”

“有有有,你放心吧。”

孟小汀揚:“終于……要是沒有這一遭,恐怕永遠都沒辦法證明裴渡當日的清白了。”]

鬼冢里證據全無,白婉行事縝,更不可能留下毫痕跡。

沒來瑯琊境,又恰恰好撞見憶靈發瘋,他們絕不可能親眼見到這些記憶。

留影石之外的謝鏡辭亦是松了口氣。

這些日子里,想盡千方百計,始終沒能找到證明裴渡清白的辦法。這出巧合可謂錯,說到底,還是白婉自作孽不可活。

看著留影石里的莫霄與孟小汀擊了個掌,莫名想到自己時隔多年,在鬼冢見到裴渡的時候。

那時他深陷泥沼、滿是傷,被前來追殺的男子稱作“喪家之犬”,修真界中不人同樣對他心生芥,看他不起。

他明明應該是修真界里最為驚才絕艷的劍修。

裴渡雖然未曾表過態度,不愿讓謝鏡辭為他擔憂,但見過年眼底的暗

一切都能水落石出,真是太好了。

以為記錄到這里,留影石中的影像就該結束了。

但畫面里的顧明昭沉默稍許,忽然皺了皺眉,拾起角落里的一顆圓球:“這個……應該也是的記憶吧?”

謝鏡辭再明顯不過地看到,不遠被綁著的白婉瞬間睜大眼睛。

對于留影石里的一切,其實和謝鏡辭一樣,都是頭一回見到。

當初被憶靈襲擊,神識失散大半,很快便陷了昏迷。等迷迷糊糊醒來,記憶已經被重新裝回腦海,捆仙繩讓無法彈,眼前則是三張意味深長的笑臉,紛紛言又止的看戲之

不知道他們究竟看見過什麼。

但此時此刻,當視線到畫面里的那顆團,終于明白了那些笑容的深意。

——被顧明昭握在手里的神識很小,之所以很晚才被發現,是因為幾乎與草叢融為了一

這是顆草綠團,綠得慘,綠得肆意,綠得讓有些發慌。

[“這個,”莫霄斟酌一番語句,遲遲開口,“真獨特啊。”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孟小汀雙眼渾圓,迫不及待:“快快快,看看這里面是什麼!”

顧明昭神復雜,指尖用力。

記憶浮現的剎那,莫霄后背一僵,條件反地捂住了眼睛。

視線所及之,但見紅簾帳暖,燭搖搖。

云鬢散人坐在床頭,紅輕啟,把旁青年遞來的葡萄吞口中。

“裴風南又不在家?”青年相貌俊朗,同樣衫不整,自間發出一聲輕嗤,“他一年到頭,待在裴府的時間有三個月嗎?”

“這不是正如我們的愿?”

白婉亦是笑,他發:“他不出遠門,我哪來的機會見你?十天不見,可把我愁壞了。”]

一縷春風過,掀起滿地殘葉,蕭索蒼涼,林中卻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留影石里的孟小汀三人:哦豁。

留影石之外的謝鏡辭:哦豁豁。

春天來了。

裴風南綠了。

其實想來也是,白婉自始至終沒對他產生過,不過當個升級工兼聚寶盆。如今有錢有勢,修為遠超常人,為一名富婆,理所當然要為自己尋找樂趣。

本以為這已經是最大的猛料。

沒想到記憶里的青年冷冷一哼,竟是撒般開口:“想我?白前輩在云京收了十多個院子,之所以來我這兒,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吧。”

謝鏡辭悚然一驚!

救命啊!原以為裴風南頭上是草遙看近卻無,結果居然了萬條垂下綠绦!白婉,不愧是你!

另一邊的白婉怔怔躺在樹下,已經徹底懵掉。

清楚這群小輩用留影石的目的,無非想把過去的行徑昭告整個修真界。一個陷害裴渡的罪名就已經夠嗆,倘若連另外幾段也被一并放出去……的名聲就全完了。

語無倫次的恐懼瞬間涌上心頭。

不久前還氣焰囂張的人猛然一,語調被低許多:“別……我們打個商量,這些千萬不要讓別人看到。你們想要什麼?靈石、財寶、靈丹妙藥和籍功法,不管什麼,我都能給你們!”

方一說完,便瞥見謝鏡辭似笑非笑的臉。

謝家勢力雄渾,無論是上述哪一中,都無法讓

“我的確做得不對,當時鬼迷心竅,不知怎地就朝裴渡下手——”

被綁得沒法彈,走投無路之際,只得暗自咬了咬牙,丟去全部尊嚴凄聲道歉:“你們也知道小鈺的子,他被裴渡了一頭,天在我跟前哭訴。我為他娘親,不愿見到自己的孩子難,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

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與后悔。

為什麼要跟著他們來到這鬼地方,為什麼會被那團漆黑的怪侵神識,乃至于打從一開始,為什麼要去刻意針對裴渡。

如果沒發生那些事,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裴家主母,而如今——

簡直不敢去想裴風南到時候的模樣。

晚風寒,吹在后腦勺上,帶來短短一瞬清涼。

白婉深吸一口氣,脊背微

……不對,也許仍有一線生機。

方才留影石里映出的,是孟小汀等人圍在一幕幕浮空的影像之前。如果不承認那些影像是的記憶,反咬一口,說他們惡意造出幻象,試圖陷害于呢?

修眼底的得意與憎恨一閃而過。

孟小汀有所察覺,卻并未多語,噙了笑勾勾手指,掌心白芒現,居然又出現了另一枚留影石。

白婉直接僵一尊石雕。

居然把方才的所有對話,也悄悄記了下來。

這合理嗎?哪里來的那麼多石頭?這臭丫頭不是個修……而是修的留影石吧?!

“其實那顆留影石里出現的記憶,都能被解釋幻象,不怎麼靠譜的。”

一笑,揚了揚手里的石頭:“如今鐵證如山,多謝白夫人啦——至于那些懺悔的話,還是留給修真界里的其他人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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