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長夜未明》第98章 第 98 章

天又在下雨。

好在沒有電閃雷鳴了。

雨下三日, 第三日時,空氣潤,整個天地宛如泡在深海中一樣。

最近一年, 每每下雨時, 沈青梧都會被舊傷牽引,日夜難眠, 要一些罪。這一次也差不多, 但是這一次又分明很不一樣。

沈青梧被雨聲吵醒,有些迷惘地看著帳外微亮的天

不在軍營中醒來的每個早晨, 都要恍一會兒, 才能回到現實。

沈青梧清醒過來,意識到后,拉開帳子, 看到了床邊小木凳上疊得整齊的一層男子的中單。

閃爍一二。

兩日雨天, 張行簡都宿在這里。臉皮厚無所謂, 倒是姜家仆從們,出一言難盡的神

今日他人呢?

沈青梧從床上爬起,隨手抓了抓睡得蓬松凌的頭發,敷衍地扎了個馬尾。聞到那日日要喝的悉的中藥味,便披了一外袍,鼻子循著藥味踏出了屋門。

一爐藥被轉移到屋前臺階上廊下,小火慢煎。

張行簡就坐在臺階上,手托腮, 看著斷續雨簾出神。

他氣質高雅,屈居如此寒舍, 也有一番山水行將之韻。

沈青梧想, 這兩日下雨, 他那貫通南北的消息網大約被阻斷了。此人整天想著一肚子謀詭計,此時必然也在思考他那朝政大務。

張行簡聽到腳步聲,回頭。

他尚未看到人,轉過臉時,眼中就浮著點點笑意。

張行簡打招呼:“你睡醒了呀。”

他有點帶著自矜的得意:“我起床時,你竟然沒發現。”

如此威武的沈將軍,對邊一舉一都敏銳十分。張行簡與在一起時,他想一下,睡夢中的沈青梧也會立刻察覺,會本能地要麼用手住他咽、要麼頓在他心口……總之,沈將軍會提防邊所有人。

但是這一次,張行簡躡手躡腳地起只是翻了個,又接著睡去了。

張行簡笑瞇瞇:“梧桐,你開始接我的存在了。”

沈青梧默然。

雖然心里明白,但是看他那麼得意,便有一不服輸的勁兒上頭。

沈青梧冷冰冰:“哪次我睡夢中被刺客拿刀捅了,你就沒這麼高興了。”

張行簡:“……”

他責備地看,臉淡了下去。他將上下打量一番,微訓:“像什麼樣子!”

頭發也不梳臉也不洗,披著松松垮垮的外袍就鉆出屋子,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像這樣七八糟的子了吧。

沈青梧不搭理他。

慢慢挪過來。

聞到那中藥味,即便是,也皺了皺眉。任誰日日喝,都要不了。

張行簡:“藥快煮好了……”

沈青梧立刻轉移話題:“你坐在外面干什麼?是不是在想著如何算計別人,做什麼壞事?”

張行簡似笑非笑地看一眼。

他不揭穿。

他看坐了過來,挨著他一起坐在臺階上。

想逃避吃藥的沈二娘子,也的。

他可以讓拖延一會兒時間。

張行簡笑順著的話:“誰說我在算計什麼了?”

沈青梧很認真:“你不說話的時候,腦子里必然在醞釀著很多計劃。”

張行簡:“我沒有。”

沈青梧挑一下眉,不和他爭辯。

他倒是真的思考了一會兒,暗中有些心虛:因他一人坐在屋外廊下,是因他剛剛與姜茹娘見過一面,重新談過一次話。他回來后,怕沈青梧察覺后吃醋,便一人坐在臺階上吹風。

吹風之時,張行簡又開始掛念起東京之事,帝姬之事……

沈青梧其實猜的不錯。

但他不想讓沈青梧覺得他只會使壞。

張行簡便道:“此地空空濛濛,恰如山水吐氣,與卿斯于煙雨,焉能只談國事?”

沈青梧默默看他一眼。

張行簡笑著為解讀:“我在賞雨。”

沈青梧不吭氣。

張行簡觀察:“什麼反應?怎麼,你不信?”

張行簡便開始不地自吹自擂,大意是說當他是風雅年時,他和一眾東京意氣兒郎們,也曾觀荷賞花,也曾日斗千酒,也曾作詩百篇。

張行簡嘆道:“……可惜之后忙于朝務,那些都懶怠了。”

沈青梧不語。

完全可以想象到張行簡風流意氣的時候。但認識他的時候,他尚未及冠,便已在為朝務奔波了。

而且……風雅端秀的張月鹿,似乎離,更加遙遠。

張行簡想了想,推推沈青梧:“你去屋中拿幾個杯子。”

沈青梧不

張行簡又推了推,笑道:“快去快去。”

沈青梧扭頭看他,佯怒:“你敢指使我?”

張行簡含笑:“沈將軍使喚不得嗎?我做一個游戲給你看,你一點力都不出?”

他鬼主意那麼多,沈青梧被他說回屋去取了他要的東西,臨出門時,不小心在鏡子上瞥了一眼。

沈青梧放下杯盞,將長發認真扎了一下。鏡中的有了些英秀之氣,沈青梧才端起杯盞,重新出門。

斷斷續續,淅瀝河。

沈青梧坐在張行簡旁,雨中有風,吹得他頰畔發,寬袍如飛。他俯著眼,將沈青梧取來的杯子,從左到右擺在階前。

他指骨握杯,將杯子舉出屋檐,去承天上雨水。手指與杯盞相映,皎皎之,讓沈青梧目晃了晃,想起了些私之時……

張行簡輕聲:“你臉紅什麼?”

沈青梧從心猿意馬中回神,見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笑。

沈青梧當然不吭氣。

張行簡眼中笑意加深。

他已發覺那點兒走神走得天馬行空的病,那日談心之后,又再次變得不怎麼說話,張行簡那種患得患失的覺,卻了很多。

沈青梧發現,從左到右,杯子中盛滿了份量不等的水,重新端回到了檐下。

他拔掉發間一青簪,在杯沿上挨次敲擊。那盛滿不同份量雨水的杯子,便發出清脆叮咣的音調不同的聲音。

沈青梧聽不太出來音調。

震驚地一下子直腰背,呆呆看著這一舉一都優雅萬分的郎君。

此時此刻,他不是那個與在床上廝混、怎麼都無所謂的張行簡,他是那個被人仰的、可不可求的張月鹿。

這樣的張月鹿,轉過半張臉看旁的沈青梧,笑問:“想聽什麼曲兒?”

沈青梧:“……你都能彈出來嗎?”

張行簡揚眉:“我能啊。”

沈青梧正襟危坐。

開始從腦海中翻找想得起名字的知名小曲。可滿腦子都是空白,從來沒有那種閑去學,也沒有那種高雅趣支撐。

如今需要表現的時候,只大腦空空。

沈青梧撐著。

張行簡:“嗯?一個都想不起來嗎?”

沈青梧鎮定自若:“我倒是想得起一個,怕你不會。”

張行簡笑了:“我怎可能不會?”

他向口夸:“古書中能找到的琴譜曲譜,我不敢說全部看過,也看過九。自我朝,每年祭月大典所用曲樂,都由我來定。我若不擅于此,豈不是讓大周跟著蒙

“所以你大可不必怕我不會。”

沈青梧:“俗些的,你必然不會了吧。”

張行簡恍然,又想了想。

他說:“不至于。我長大后,經常和百姓們在一起玩兒,民間俚曲,我也收藏過不有趣的。不過民間俚曲確實遠多于大雅之曲,我可能會有疏

“你想聽的是哪個?說不定我知道。”

他不是很有自信。

但他的不自信中,又著自信。

沈青梧淡淡道:“十八。”

張行簡:“……”

說:“聽過沒。”

張行簡看看天外雨,再看看自己的杯盞。如此有有趣,卻討論如此俗之事。

沈青梧:“莫裝沒聽見。”

張行簡只好道:“這個……確實沒聽過。”

他苦笑:“我二姐不讓我流連煙柳之,這個是即使長大了,也不能去……我雖好奇,卻確實沒聽過。難道梧桐聽過?”

沈青梧點頭。

這是唯一能記住的曲子了。

軍營葷素不忌,聽得多了。

張行簡思索一會兒,示意:“那梧桐唱來給我聽,我可以復原一下,彈奏出來。”

沈青梧:“……”

張行簡挑眉:“怎麼了?難道你不會唱?”

沈青梧面古怪。

不是不會唱。

是覺得——

一個優雅高潔的郎君,從這里學到那麼些俗不堪的東西,他分明還很興趣,他分明躍躍試。

但這就不是眾人眼中懸掛于天的高貴明月了。

--

他本就不高貴。

他本就不喜歡那樣。

只是云泥之別困住沈青梧這麼久,猝然打破,總是有些悵然,有些古怪,有些不能接,還有些……刺激。

--

真喜歡看他墮落啊。

--

于是,姜茹娘在侍的陪伴下,撐著傘前來院落時,便聽到院中的擊箸聲,聽到輕而婉的歌聲。

那歌聲出自郎君口中。

雅致,輕,婉轉,還帶很多風流。

綠柳叢叢,進門的姜茹娘心事重重地抬起頭,看到了坐在廊下賞雨的青年男

沈青梧靠著木柱,松散的袍子披在肩上,烏黑發擋住半張臉。低垂著眼,冷漠是一點兒,溫也有一點兒。那點兒和目,投落到旁的張行簡上。

那讓姜茹娘魂牽夢繞的俊逸郎君啊!

他袍袖紛紛,面如瑯玉,眼如星河,手上擊箸,口上輕歌。

他低唱著什麼:“阿姊頭上桂花香,勿得撥來勿得開。再阿姊……”

這一幕如此讓人印象深刻。

沈青梧低頭笑的時候,覺到他人氣息。慢慢抬頭,看到了院門旁那失魂落魄、臉蒼白的姜茹娘。

沈青梧道:“張月鹿,客人來了。”

張行簡便抬頭來。

姜茹娘心想:是了。

爹說,張家三哥哥和沈將軍分明是一對人。三郎都不在意他人目,搬去這最偏遠的院子,和沈將軍住在一起。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對那二人來說,自己是一個不速之客。

--

姜茹娘來,是來向沈青梧致歉的。

是文人家那類養得心思玲瓏的娘子,張行簡幾次與談話,便明白自己再任下去,張家與爹爹的誼,就要斷絕在自己上了。

士人家族,再是家大業大,也不好因為兒,毀了兩家誼。

張家需要姜家,姜家又何嘗不依賴那東京勢大的張家呢?

所以姜茹娘必須來道歉。

姜茹娘灰心萬分,木然致歉。沒辦法耍什麼頭——張行簡在一旁看著。

此時此刻,每每與這位郎君對視,再生不出什麼慕心,只覺得自己被人看穿,瑟瑟發抖。

想送走這兩尊煞星。

在屋中,姜茹娘向沈青梧遞茶,再說很多話:“……所以,是我任,讓沈將軍為難了。希將軍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不要說破,原諒我吧。”

沈青梧沉默而稀奇地看著姜茹娘。

沒想到姜茹娘真的會道歉。

除了張行簡,從來沒有接的人的致歉。一直以為只有武力能保護自己,能解決所有問題……有朝一日,到了張行簡那類溫和手段的好

沈青梧看張行簡。

張行簡對眨眨眼。

姜茹娘忐忑抬目。

沈青梧滿懷激,卻抑著。

要先解決姜茹娘的事。

沈青梧冷然:“我不原諒你。”

姜茹娘臉慘白,苦笑一聲。,想再哀求。

沈青梧話頭一轉:“你比我聰明很多,比我家境好很多,你用你擅長的手段,去對付一個不擅長此的人。輸了后,才來認錯……我憑什麼原諒?我心眼小,我當然不原諒。

“但是……我和你不一樣。”

慢慢地想。

慢慢地抑著心中激,努力組織語言,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不用我的武力去對付你。我得到了更好的……我已經滿意,就不‘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走吧。你和你爹,你們一家那些對我指指點點的仆從,你們全都安全了。”

姜茹娘迷瞪抬頭。

不明白沈青梧最后話的意思,覺到危險解除的訊號。

為什麼?難道沈青梧原本打算用武力對付他們一家人?怎麼對付?打他們還是殺他們?僅僅因為的任

姜茹娘后背出了層汗,激看一眼張行簡。

姜茹娘試圖挽回一些面:“多謝兩位寬容,我不打擾了。張郎君,你方才唱的小曲兒很好聽,朗朗上口。我沒聽過,大約是郎君自己編的吧?郎君這般大才,是我唐突了。”

張行簡面微微不自在。

沈青梧面同樣微微不自在。

姜茹娘見自己的夸贊無效,百思不得其解,卻也只好先告辭而走。

--

姜茹娘一走,沈青梧就撲到了張行簡上。

為那“十八”被人聽不懂而開心,又為自己得到了這麼一個郎君而興

沈青梧:“竟然真的道歉!”

張行簡:“是啊,我不是說了嘛。”

沈青梧抱住他的脖頸,萬分,卻搖頭,說不出自己的心

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麼的人,如何說呢?

只是很開懷,只是抱他,越來越不想撒手,不想離開。

這是以前沒有過的。

心知肚明張行簡在織網捕獲

心甘愿。

張行簡要什麼,就給什麼。

要讓他做世上最開心的郎君。

--

東京風雨連日。

帝用人參吊著一口氣、所有臣子心焦煩悶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張家所在的巷子,有一天晚上,遭了賊,失了火。隔壁居住的也是一大世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小賊為了逃跑,放的大火順著風,刮到了隔壁的張家。

張家上下忙著撲火。

長林帶著幾個人剛忙完郎君代的事務,被二娘子招待著吃酒,品味佳肴。

長林昏睡中被人搖醒。

他一酒味,腦子昏昏沉沉,看人都是重影的,半晌才認出搖醒他的人,是今夜崗的死士之一。

這死士焦急萬分:“家里失了火,快走!”

他們從火里鉆出,看到熊熊烈焰燒得瘋狂,都有些震撼。

張家百年古宅,院中所植古樹都最長了幾十年,然而火一燒,什麼都要毀了……長林本在看人撲火,突然想起一事,周冰冷下來。

酒意瞬間消除。

長林厲聲:“跟我走!”

他帶著十幾個死士,擺火海,向關押博容的院子趕去。

他到的時候,那書房外看人的死士不知去向。長林將門踹開,死士安安靜靜地昏死在書房中,本應在書房中看書寫字的博容,卻不見了。

長林咬牙切齒:“給我追!”

--

風聲呼嘯,縱馬長行。

在離張家最遠的西南長巷中,飛奔的馬停了下來。

張文璧先從馬上躍下,回頭,看著博容下馬。

博容披著黑斗篷,斗篷將他大半張臉遮住,他周通黑,只有握著馬韁的手有點。他從馬上躍下,作輕緩沉著,下盤極穩。

這個站在巷中一黑的青年,和張文璧記憶中的張容,差距太遠,宛如完全不同的兩人。

張文璧靜靜看著。

博容丟下馬韁,回頭看張文璧。

他頷首:“至此一別,小妹不必送了。”

一聲“小妹”,張文璧的眼淚便潸然落下。

要知道,親手養大的那個弟弟,張行簡,如今有多難對付。

為了救出博容,花了一年時間來放松他們的警惕。想見兄長,想救兄長……直到張行簡離開東京,又觀察了兩個月,才終于敢出手。

姓張。

可是如今的張家,早不聽的了。

張文璧甚至不知,自己配合博容,放他出來,算不算錯。

可這是的兄長。

從小到大仰的存在,是漫長的將近三十年的力。

怎可能看著兄長被關押在那個小黑屋中,永生見不到日呢?

此時此地,張文璧發現自己即使和博容面對面,他的斗篷那麼長,依然看不清他的臉。

張文璧說:“大哥,你走吧,走得遠遠的。你不要和三弟為敵了……我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傷。”

博容笑了笑,他沒有應的話。

博容說:“忘了我。”

博容說:“我給你的信,你記得到時候拿給那人看。”

張文璧孤零零地站著。

張文璧道:“你為什麼不肯和三弟和解?我按照你的樣子去教他,培養他,他很優秀,他對得起我們家……大哥,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博容回答:“何必多問。你們已經不需要我了。”

他抬頭看天。

明月升起之時,華早已掩蓋日華。

張文璧:“我至今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是想試著挽留你——大哥,一點機會都沒有,一點可能都沒有?你真的不回頭,不看我們了嗎?”

博容不說話。

上發生的故事,將被他帶走,被他掩埋。就讓張文璧以為,父母是好人,他是惡人吧。

博容不言不語地向前走。

他將要走巷子拐彎時,終究忍不住回頭,向后的妹妹了一眼。

巷子這般深,只有天上的月亮能照。但是二人站在墻角跟,那月亮也照不到二人上。

華,必有影。

有人要一明澈,有人要走地獄。

張文璧沉默地站在原地,落著淚,堅定長立,默然承一切。

一個人拼盡全力去做一件事,可能什麼都得不到。一個人拼盡全力去反抗的那所謂背叛的命運,是否本就毫無意義?

人生的意義,對他來說,過于空茫。

這本是博容要的。

但是,他仍然沒有忍住——

博容沙啞著聲音,問張文璧:“若是有上蒼,若是有一只眼能看到一切的恩怨——在上蒼眼中,我十惡不赦嗎?”

張文璧此時對所有事一無所知。

懷中有一封信,燒得膛滾燙又抖。永遠是張容最乖巧最聽話的妹妹,將按照他的意思,在合適的時候,出那封信。

一無所知。

唯一知道的,這將是自己見到的張容的最后一面。

--

在博容離開一息后,長林等人才追到張文璧。

張文璧靠著墻,安靜地落淚。不逃不反抗不狡辯,他們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張文璧閉眼:“你們通知我三弟吧——我大哥逃了。”

--

東京沈家氣氛萎靡。

沈青梧了刺客,沈青葉和一個殺手私奔,朝廷若不是還忌憚沈家的兵權,沈家此時上下全要獄。

然而雖然沒有獄,沈家上下卻都被在家。

沈家大家長,沈青梧的父親丟了職,日日在家和沈母吵架。飛狗跳,整個家戰戰兢兢,讓沈琢疲力盡。

這一晚,沈琢回到屋子,立即發現屋中多了一個人。

一個黑斗篷人坐在窗角,讓沈琢當下去刀。

那人摘下斗篷,沈琢目——“博帥!”

博帥不是被關押在張家嗎?怎麼會出現在這里?越獄?

沈琢沒來得及想這些,博容淡淡對他說:“我認識一個神醫,但需要想法子讓他進東京,給家吊命。

“沈家有一個飛黃騰達、讓過往罪孽既往不咎的機會。只要你接下來,聽我的。按照我的計劃執行,沈家有機會重振旗鼓。“

沈琢:“有機會?”

博容微笑:“輸了,便與魂俱滅,滿門抄斬;贏了,就挾天子以令諸侯。沈家郎君,敢跟著我賭一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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