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倩兮愉快地一邊吃飯一邊看著視頻，忽然就見辦公室門口走進來一個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那男人長得一臉憨厚，拎著一個飯盒，整個人拘束得很，樣子很是眼。

江倩兮瞬間睜大眼睛，連忙走過去道：“大哥，是你啊！你怎麼到這里來了？”

男人看了一眼，也認出，看著掛著工牌，也熱地招呼道：“是你啊，姑娘，你在這兒上班啊？”

“對啊，我今天剛來的。”江倩兮道，“你這是來……？”

“哦，我來給我兒子送飯。”那男人就是這次事故的黑車司機，周遠。

“你兒子？”江倩兮好奇地問，“是誰啊？”

“周南水。”司機大哥問，“你知道嗎？”

“知道、知道，我們廣宣部經理，他的辦公室在那邊。”江倩兮指著一上午都沒出來的周南水的辦公室道。

“哎，謝謝哦！”周遠看了看那個辦公室的門，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像是有些怯懦的樣子，最后猶豫了半晌還是鼓起勇氣敲門進去。

江倩兮回到工位上繼續吃飯。的工位離周南水的辦公室近，明的玻璃一眼就能看見里面，只見周遠走進去討好地將飯盒放在辦公桌上，打開，甚至用鐵勺挖了一口想喂給周南水。可周南水卻一把把他推開，飯盒飛了出去，乒乓滾了一地，周南水臉沉得可怕，眼神里滿是狂風暴雨般的狠厲。周遠尷尬無措地站在邊上，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在這個時候看著居然有點可憐。

辦公室外面的人都聽到里面的靜，但都裝作沒聽到一樣，繼續忙著手里的事。

過了好一會兒，周遠一油污地垂著頭從辦公室走出來，手里還拎著油油的飯盒，眼睛紅紅的，像是被著無數的重擔一般駝著背，腳步沉重又緩慢。

江倩兮連忙跟上去，追著他走到沒什麼人的安全通道邊關心地問：“大哥，你沒事吧？”

“沒事。”周遠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只是眼睛有點紅，“這小子從小就脾氣大，現在更不得了了，他要還小我非得捶他一頓不可，居然敢我滾。”

“唉，這時間長了沒見，肯定不一樣的。”江倩兮輕聲安道。

“是不一樣了，太不一樣了。”周遠訥訥地重復道，過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捂著眼睛說，“真的都不一樣了。我一趟車開下來，老婆跑了，爸媽也沒了，兒子也不認我了。

“我兒子小時候可喜歡我了，最喜歡吃我做的糖醋排骨，每次我跑完長途回去都吵著讓我給他做。

“以前家里條件不好，一個月也吃不上幾次，這次我出車前答應他，回來一定給他做。”

“現在，他長大了，不吃了。”周遠說完，捂著臉蹲了下來，小山一樣高壯的漢子頭埋在胳膊里嗚嗚地哭。

江倩兮被他哭得眼睛也紅了，卻不知道怎麼安他。他的覺自己都懂，這種難過的覺任何安的話語都不會起作用。

周遠發泄了一會兒，用力地抹了抹臉，嘆道：“唉，不說了。你現在怎麼樣？我看你都找到工作了，過得還好。家人都找到了吧？”

江倩兮紅著眼睛搖搖頭：“都一樣，我爸媽也不在了，老公……原來的老公現在兒子都上初中了。”

“唉，正常，我原來的老婆也和人生了倆娃。”周遠嘆道，“唉！你說我們這什麼事？”

江倩兮也不知道說什麼，兩人靜默無語地待了一會兒，互相打氣后留了聯系方式才匆匆告別。

送走了周遠，江倩兮回到辦公室，心還沒平靜，就聽周南水在辦公室。

連忙走進去問：“周經理，有什麼事嗎？”

周南水抬抬下道：“收拾干凈。”

“好的。”江倩兮看了眼一片狼藉的辦公室，找來垃圾桶和一盒餐巾紙蹲下來將地上油油的糖醋排骨一塊塊撿進垃圾桶，然后用紙巾把瓷磚地板得锃亮。

周南水就坐在辦公椅上默默地看收拾，過了一會兒道：“你也是那輛車上的人？”

“你怎麼知道？”江倩兮奇怪地問。

“你的年齡和樣子，還有你和那人說話了。”周南水垂著眼瞼說出自己的推測。

“哦！”那人，肯定是指周遠吧！

“他跟你說什麼了？”周南水剛才遠遠地看到了，卻沒聽見他們的對話。

“沒什麼，就聊聊近況。”江倩兮一邊用力地著地板一邊道。周南水好像安靜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問道：“你覺得我很過分嗎？”

“不會。”江倩兮道，“未吃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你覺得那個男人可憐嗎？”周南水又冷笑著問。“站在我的角度，確實覺得他很可憐。”江倩兮點了點頭。

“呵，你們這種莫名其妙丟下親人失蹤了二十三年的人居然有臉覺得自己可憐。”周南水惡狠狠地問道，“那我們這些被拋棄了二十三年的人難道不比你們更可憐？”

“別的就不辯解了，但你把這事說拋棄，我

就要和你掰扯掰扯！你說，離開親人這件事是我們自愿的嗎？”江倩兮扔掉手里的垃圾，忍不住站起來和他對視道，“沒有任何人想拋棄自己的親人！”

“你們不是自愿但是你們就是做了！你們就是把我們拋棄在這里二十三年，讓我們遍尋不著！苦苦等候！盡折磨！”周南水惡狠狠地瞪著江倩兮道，“你們有什麼臉來我們寬容？！我們原諒？！我們接納？！為什麼你們做了這麼卑鄙的事，還能一臉無辜的樣子幻想著一切和從前一樣？”

“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啊！”江倩兮辯駁道。

“不是故意殺人，那還是殺了呀，人還是死了，時間還是過去了，所有的傷害全都在上，一點也沒。”周南水輕聲道，“所以在我們當你們死了的時候，就真的死了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江倩兮瞪著他，因為他的控訴讓心里一片翻江倒海般難，過了好久才輕聲說：“因為我們的人還在這里，只要還活著，我們就會回來！” “你們是還活著，可有些人早就不在了。”周南水的聲音里帶著刀鋒般的冷冽之意。

江倩兮整個人僵住，用力地瞪著他，想到已逝的父母，眼眶一瞬間就紅了，握著雙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周南水扭過頭，不再和繼續這個話題，辦公室又陷一片沉默中。江倩兮含著眼淚，蹲下來，繼續收拾完地板退了出去，辦公室里只剩下周南水一個人。他狠狠地盯著眼前的電腦屏幕，回憶起了小時候的事。

當年周遠失蹤的時候自己才八歲，那年的寒假似乎特別冷，鵝般的大雪下了好幾天，但對于北方的孩子來說，早已習慣這樣的天氣，偶爾還會出門和小伙伴去湖面上冰，去堆雪人，去打雪仗。他的總是在家里燒著一大鍋開水，一見他回來就讓他泡腳泡手，生怕他凍著。后來，很忽然地父親就失蹤了，外面傳什麼的都有，有的說他是人販子拖著一車人給賣了，有的人說是路上出了事故，全死了，還有失蹤者的家屬三番五次來家里鬧，要賠償的、打人的、趁搬東西的，他一個星期能見三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