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的。”顧池嘆了一口氣，終于說道，“不過，不是你的兒子，是你弟弟。”

江倩兮一臉震驚地看著顧池問：“我弟弟？”

顧池點了點頭。

“親的？”江倩兮問。

顧池又點了點頭。

江倩兮拉一下頭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顧池，再次問：“我爸媽生的那種？”

“對。”看著顧池肯定的表，江倩兮深吸一口氣，了下被晚風吹得有些干燥的，消化了好半晌，終于接了這個現實：有弟弟了。

當了二十四年獨生，忽然就冒出一個弟弟，好吧，爸媽真是厲害，忍不住道：“老江同志可以啊，老當益壯啊！什麼時候生的啊？”

“你失蹤后第五年。”顧池說，“岳母堅持去做的試管，后來……是因為羊水栓塞去世的。”

“羊水栓塞？那就是生孩子去世的了？我媽，我媽為什麼啊？！

都那麼大年紀了，去生什麼孩子？！”江倩兮氣道，“怕沒人給養老嗎？難道你會不管嗎？怎麼這樣啊？！”

“不是因為這個。”顧池搖搖頭道，“岳母不是怕沒人給他們養老。只是當年你失蹤后，岳父常年在外找你，經常會遇到意外。岳母怕了，想著再生個孩子，讓岳父有個牽掛。”

“我爸……常年在外面找我？”江倩兮輕聲問。

“嗯！你剛出事那幾年，岳父找得很瘋。”顧池輕聲說，“當時岳母要做試管的時候，岳父是不同意的，后來岳母說：‘萬一以后我們都老了，走了，兮兮回來了就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我們給留個親人，等回來了，就不會那麼孤獨了。’”

“岳父聽了這話才同意的。”顧池輕聲說完，江倩兮抬手不停地抹眼淚，眼淚像是打開開關的自來水一樣，串串地往下落，都來不及。忽然想起自己這次來的時候，媽媽裝了一大袋子曬好的咸、臘腸讓帶上，嫌重不愿意帶，和媽媽在家里拉扯了半天，還是爸爸說了一句“孩子路上不好拎回頭給寄去。”媽媽才作罷。江倩兮想到這里，抬手用力地自己子。真是恨死自己了，只是一袋子臘而已，有多重，能有多重？怎麼就不拿著呢？如果拿著了，至現在還能嘗一口，嘗一口媽媽曬的咸是什麼味道，媽媽灌的臘腸塞得滿滿的，都是吃的五花，蒸好了，切開來，滿刀板都是油，好吃得不得了。再也吃不到了，再也……

顧池拉住用力自己的江倩兮：“別這樣。”

“我心里難。”江倩兮說，“我不自己兩下都要瘋了。”

“好了、好了，沒事了。”顧池聲安，“他們那麼你，你回來了，他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舍得打你？就算你自己打自己也不行。”

江倩兮停下自己的手，用力點了點頭。的爸爸真的很，上唯一剩下的兩萬元錢，就是年后出門的時候，爸爸塞給的，說他們小兩口剛結婚，又買了房上沒錢，給留著，上寬裕點，日子才好過。

當時自己上說著不要不要，可心里還是很開心地收下。爸爸看著隨意地把錢放在包里，又跟在后面不放心地代著錢要放好，別給小了。當年的兩萬元錢，是能在小城市付個首付的。那是爸攢了好久的錢，他自己都舍不得用，就這麼給了。

顧池站在邊上，出手輕輕拍著的肩膀：“別太難過了，岳父岳母都相信你有一天會回來，所以才生了小哲，這是他們留給你的最好的禮了。”

“對、對。”江倩兮使勁點頭，又哭又笑道，“顧池，我還有親人，我還有一個親人。”

江倩兮用力著眼淚，哽咽道：“顧池，你帶我去看看小哲吧，我想看看他。”

“好。”顧池的眼睛也有點紅，他溫地將從地上拉起來，“他現在還在上晚自習，得八點半才放學，我帶你去接他。”

“好。”江倩兮輕輕地點頭。

開車去學校的路上，顧池和江倩兮說了很多一開始怕太傷心而不敢跟說的事。

當年失蹤后江爸江媽到找了很多年，其實這麼大的人忽然失蹤很多人說是遭遇不測了，但江爸不相信，從工廠里退了，專門到找兒，尋人啟事幾乎遍了全國，在尋人網發高價尋人帖，甚至相信了很多騙子的電話也被騙了不錢。就這樣孤注一擲地找了五年，一直到江爸在外尋找的時候遇上山塌方差點死在路上。江媽怕了，怕自己的老頭就這樣死在尋找兒的路上，也怕將來兒回來了，家里沒有人了，便開始鬧著要再生一個孩子。

那時江媽已經五十一歲了，醫院都不敢給做試管嬰兒手，江媽下了狠心一定要生，就把江倩兮申請死亡，以失獨的份去醫院申請，最后終于在上海一家醫院功做了試管，懷上了顧瑀哲。在五十二歲的高齡生下了二胎，可生完孩子后，卻因為產后并發癥引起的羊水栓塞去世了。其實所有人都勸過江媽，高齡產婦太危險了，不要拿命去搏，可是

不聽。總覺得為了孩子，為了江爸，為了這個家，自己能闖過去。

可老天并沒有全的這個錯覺。走了之后，江爸看了看孩子，和顧池說，他照顧不了這個孩子。他還是不死心，還想去找兒，不去找兒心里就和火燒似的難，只有在路上找著，心里才舒服一些。

他每天不停地找，找遍祖國的每個角落，總能把閨找回來。

江爸和顧池說：“孩子，你就在家等著，叔一定能把兮兮找回來。這孩子，你先照顧著，就當幫兮兮了。”

顧池看著襁褓里的孩子，點頭答應了。這是岳父岳母的孩子，也是江倩兮的弟弟，小小的孩子長得和江倩兮很像。顧池當時會想，如果兮兮還在，自己和生出的孩子，應該也會長這樣吧。不都說外甥像舅嗎？自此，顧池就把顧瑀哲當親生的兒子照顧著，對外也宣稱這是自己的兒子。

后來江爸就像他說的那樣，一直到去世的那年還在外面漂泊。他一直走在尋找兒的路上，一刻也沒停止。他總是背著一個黑的大書包，書包里放著厚厚的尋人啟事，走到哪里就到哪里，被城管趕過，被人罵過。他穿著那雙兒失蹤前給他買的旅游鞋，踏遍祖國的千山萬水，問遍了千家萬戶，就為在人群中把兒找回來。

他去世的時候很不甘心。他躺在病床上，彌留之際嗚咽著流著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是顧池知道，他不想閉眼，不想死，想等著兒回來，可是他等不到了。

顧池地握著老人的手，一遍一遍地告訴江爸，他會等著兮兮回來，他會照顧好顧瑀哲，他還會在這里，總能把等回來的。

江爸的手一點點地失去力氣，失去溫度，心跳停止，留在病房的是無盡的傷痛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