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我倒想起在閨閣時，一直不釋手的一對磨喝樂，那是我父親送給我的生辰禮，大師之作，雕工良，我很喜歡，日夜拿在手里把玩，可是有一日，其中那只娃娃弄丟了。”

齊思容自然曉得曲笙笙講的不是磨喝樂，立刻接話，“這丟了，你可不得傷心？”

“誰說不是呢？我哭得可厲害了，父親見我傷心，便悄悄去集上又買了一只一模一樣的，騙我說找到了。”

“大師之作，豈是小攤小販制濫造的東西，所能比的？”

“那只做得也很好，沒得比較，也發現不了是假，何況我正傷心，得來也是了幾日，誰想后頭竟又被我找著丟的那個，有了對比才曉得，實在差了太多。”

“原配就是原配，替代品做的再好，那都是替代品。”

“其實替代品若真是仿大師手筆而作，倒也沒什麼，就怕替代品本代替的是贗品，假貨中的假貨，在原配跟前，那便真真是貽笑大方了。”

沈雁歸如何聽不懂？

失而復得的娃娃是太后，自己連替也算不得，不過是假貨中的假貨。

明明之前當替當得歡欣鼓舞，為什麼現在聽到，覺得口悶悶的？

青霜聽不下去，想要同們理論，沈雁歸想握住的手道：

“阿娘才得誥命，多人盼著出事，我不能授人以柄，何況王爺還在慈安宮”

如果這個時候得罪了馮家，母親誥命的圣旨還沒有捂熱便要被收回，被人笑話事小，因此再些什麼懲罰……實在犯不著。

青霜氣不過，“可是們——”

“走吧，多一事不如一事。”

沈雁歸剛轉，春褀抱著籮筐過來，“王妃，您在這里？讓奴婢好找。”

聲音傳過去，人們互瞧一眼，即刻出來給沈雁歸請安。

馮婉言能屈能，熱道：“姐姐可也是來踏雪尋梅的？”

這是想要邀請自己一同，當面話里藏刀？

沈雁歸既沒有客氣的心思，也沒有發脾氣的意愿，推拒道：“我已經逛了一圈，有些累了，去亭子里歇歇腳，就不與諸位一起了。”

立刻便有丫鬟去亭子里支爐燒茶水。

馮婉言抱著沈雁歸的胳膊，親昵道：“好姐姐，我們也走了好一會兒了，方才曲妹妹還說口，我臉皮厚，便腆著臉，求姐姐賞我們一口茶吃，姐姐應該不會舍不得吧？”

舍得，自然是舍得。

沈雁歸打算將亭子讓給們。

誰知華檀兒抱著沈雁歸另一只胳膊，一臉人畜無害道：

“王妃姐姐最是平易近人，怎可能連口茶都舍不得？姐姐，咱們一同進去吧，我方才來時，瞧著下了雪，還特意讓丫鬟將我的琴抱來了，新學了一曲，還想王妃姐姐幫忙品鑒品鑒呢。”

沈雁歸只是現在不想計較，不代表眼盲心瞎。

華檀兒先前還在家宴上給自己說過話，沈雁歸記得，原是想要念華檀兒一個的。

可在這種場合出來說話，故意將自己推到架上烤。

無心便是蠢。

有意便是壞。

無論哪種，此人都不值得往。

沈雁歸裝作拿帕子撣雪，將手回來，靜靜看著大家演戲。

曲笙笙故意道：“檀兒姐姐只王妃姐姐品鑒，這意思是妹妹們水平不足，不配待在這里咯？”

“好妹妹，便是誰不配，也不敢說你不配呀，誰不知道你的琴在京中是出了名的？”

齊思容道：“哦~原來姐姐的意思是我們不配呀？”

“哎呀，我拙，說不過大家。”華檀兒急得跺一跺腳，向沈雁歸求助，“王妃姐姐，快幫我勸勸吧，妹妹這下怕是要得罪所有人了。”

人不能總當頭烏，這回躲了，還有下回。

所以明知這是鴻門宴，也不得不赴。

沈雁歸方才答應，馮婉言立刻道：

“剛好，這邊離酒窖不遠，上次家宴的桂花酒，還剩下一些，便人拿來吧，妹妹既得罪了所有人，便自罰三杯好了。”

“如此甚好。”齊思容笑道，“上次家宴便沒有盡興，這次王爺不在，咱們眾姐妹剛好可以喝個痛快。”

眾人便一同了涼亭，馮婉言陪沈雁歸坐，華檀兒獨坐調琴，其他人都站著。

一曲罷，沈雁歸回想著當日家宴，墨承影夸贊其他人琴曲之語，隨口贊了幾句。

因非正式場合，大家也都隨，曲笙笙干脆打趣，說王爺不在，華檀兒沒有盡心，待酒來時，自罰三杯，便了六杯。

華檀兒薄醉，端著酒杯道：“詩云‘有梅無雪不神，有雪無詩俗了人’，我瞧著‘有花無酒神，有酒無花俗了人’，咱們現在有梅有雪、有花有酒，枯坐空飲沒什麼意思，何妨來一段行酒令？”

府上誰不知道王妃是個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的白字先生？

還行酒令？

這是王妃當眾出丑令吧？

眾人紛紛附和，“好呀好呀，對雪飲酒，實乃人生一大雅事。”

馮婉言覺得這是意外收獲，于是順水推舟。

皺眉嘆道：

“我是無點墨，也就勝在能喝，妹妹們有興致，我自然是要陪的，王妃姐姐意下如何？”

這句無點墨，便是替沈雁歸說的。

青霜機靈道：“王妃酒量不好，只怕玩不了行酒令，眾位小主只管盡興，這酒算咱們棲梧院的。”

“誒，咱們可不缺酒錢，這桂花酒不醉人，你個丫鬟可莫要掃興。”

華檀兒又到沈雁歸旁，蹲在石凳旁，靠在沈雁歸上，“好姐姐，咱們就玩一段嘛。”

不就是想看看自己如何出糗嗎？

沈雁歸抿了口茶，放下杯子，道：“至深宜詠，妹妹們興致濃，我也不好掃興，那便有勞檀兒妹妹說說這酒令的規則。”

曲笙笙十分心道：“知道檀兒姐姐是京中才，可不許玩太難的。”

“不難不難，咱們就玩最簡單的。”

華檀兒來回走了兩步，“便以酒為令，酒在詩中的位置，便是傳令的據，吃一杯酒、行一句令，只一個要求，時下冬寒，不言春暖，錯者再罰三杯，如何？”

聽著簡單，不過是行酒字酒令。

大凡才子多酒，古往今來詩中酒多如牛，可若要應了冬日節氣，便不得要搜一搜肚腸。

這是算準了自己近來讀了幾本書，故意加大難度吧？

沈雁歸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