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歸吵、鬧歸鬧，不拿正事開玩笑。

沈雁歸默默從竹筒中出一雙竹筷，拿帕子拭著。

青霜瞧不像在筷子，更像在刀，于是雙手過來，“小姐，奴婢幫您。”

沈雁歸頭也沒抬，“你管好自己就行。”

青霜：“……”

墨承影端起沈雁歸方才倒的那杯冷茶，握著杯子的手，明顯是用了力氣，仿佛隨時能將杯子碎。

兩人都不說話，主街人聲傳來，倒襯得這里愈發安靜，青霜莫名覺得有寒意。

暗影逐漸清晰，是兩個小乞丐，他們手里拿著破碗，出了巷子，徑直往這邊來。

沈雁歸將帕子鋪在桌上，將筷子放下，墨承影抿了口茶，將杯子放下。

小乞丐哀求道：“大爺行行好，賞口熱湯喝吧。”

隔壁桌一直沒說話的男人，聲氣將人推開，“滾開！”

兩個小乞兒麻溜兒爬起來，又到了沈雁歸這邊。

“公子夫人行行好，給兩個銅板，賞口飯吃吧。”

“叮鐺鐺——”

沈雁歸了幾個銅板丟到他們的破碗里，“半條街外的回春堂，近來在布善，你們早起過去，可得口熱粥喝，夜里不安全，還是趕回家吧。”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兩個小乞丐連連彎腰致謝，然后一溜煙跑沒了，與他們一同消失的，還有方才深巷口的一團黑影。

“夫……”

墨承影剛想說話，沈雁歸直接回答：

“回春堂每年冬至前半個月到冬至后半個月，都會布善，早上施粥，午后義診送藥，跟在永州一樣。”

頓了頓，“是我提議的，所以每年我都會過去幫忙，至于幫什麼？爺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

“你不會是真同我生氣了吧？”

墨承影再次挪到沈雁歸旁，肩膀抖了抖，“我方才只是想說，牙齒和舌頭在一，也難免有個磕，若是我們能有個孩子……”

沈雁歸：“……閉！”

攤主剛將龍虎斗端上來，便聽到這句話，一時糾結，要不要去報？

墨承影將其中一碗端到自己面前，用勺子輕輕攪拌，青霜趕忙將自己的推給沈雁歸，“小姐吃吧，奴婢不。”

“你若不就擱那兒，閑得慌就去跑兩圈，省得礙事。”

青霜：“……”默默低頭吃自己的。

墨承影舀了一只餛飩，吹涼喂到沈雁歸邊，沈雁歸要自己來，他不急不惱：

“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就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和勺子，你選一個。”

青霜沒聽懂，不應該是餛飩和面選一個嗎？怎麼是和勺子？

是勺子能吃，還是他能吃？

沈雁歸忍不住白了墨承影一眼，乖乖將餛飩吃了。

墨承影旋即往上親了一下。

“吃了我的餛飩，可不許再同我置氣了。”

沈雁歸瞥了眼后的人，“你……無恥。”

“那要不然你親回去？”墨承影將臉湊過來，“吃什麼也不能我家夫人吃虧的。”

沈雁歸：“……”

青霜瞧著這一幕，角不控制扯了扯：難怪方才自己去跑兩圈，合著就自己多余唄？

舀了一顆餛飩，忽然明白和勺子是怎麼回事兒了。

“咦。”王爺好惡心。

那餛飩攤主一直斜眼瞄著這里，瞧見這一幕，握著笊籬的手了：

「擱十年前老子年輕的時候，高低給你后腦勺來一下我。」

攤主作勢揚了一下笊籬，卻聽主街有靜傳來。

“這兒！就是他們——辦好了差事，公子必定有賞！”

十幾個人風風火火逆而來，烏泱泱將這條路都給堵了，餛飩攤主嚇了一跳，忙將笊籬放進鍋里裝作在忙，并做好棄攤逃跑的準備。

來人清一穿著短打、戴著帽，將這張桌子半包圍住。

墨承影說的刺激來了。

破山不在，青霜很有保護主子的自覺，起直面來人，張開雙手將沈雁歸護在后。

“干什麼干什麼？天子腳下，你們還想行兇不？”

“干什麼？”

人群分開，后頭走出個人來，墨承影抬眸瞥了一眼，正是白日在錦繡坊遇到的阮驍邊的六子。

沈雁歸的目對上墨承影的目，墨承影微微一笑，“莫急，夫人不必害怕，萬事有夫君在。”

六子仗著人多，走到桌邊，一手拍在桌上，十分囂張對墨承影道：

“惹誰不好，敢惹我們爺，還膽敢將我們家公子從樓上丟下來，我現在就送你上路——哥兒幾個，的拖走，男的就地打死。”

今日墨承影他們馬車離開錦繡坊，六子了兩人一路跟著，等破山走了，其中一個便回府通知，阮驍聞言，立刻囂要墨承影的命。

方才的小乞丐便是六子過來的，確定破山還沒回來，這才放心大膽帶人過來。

陣仗鬧得這樣大，餛飩攤老板已經躲起來了，隔壁四個人仍專注吃著自己碗里的面，連抬頭看一眼也沒有。

青霜威嚇道：“藐視王法，仔細攝政王殿下將你們千刀萬剮、碎尸萬段！”

今晚青霜總說些墨承影不聽的話，譬如“小姐”，現下總算講了句順耳的話來。

墨承影給沈雁歸喂了口湯，道：“差不多了。”

“王法？在這京城里，阮家就是王法！”六子冷笑，低頭瞧見這夫妻倆還在恩喂飯，自己就站在這里，還如此無視，他大聲道，“趕手，將這倆的給爺打暈了扛啊啊啊啊……”

差不多就是可以手了。

沈雁歸起桌上的竹筷，用力扎下去，將六子手掌釘在桌上。

六子痛苦的哀嚎惹得那些個護衛紛紛上前半步，口中喊著“六爺”。

青霜哼一聲，“六爺？也沒多溜嘛。”

六子：“你們是死人嗎？手啊！”

一群人一哄而上，墨承影和沈雁歸幾乎同時站起來，他一腳將六子踹飛出去，撞翻一片。

雙手在他上借力，一個凌空橫掃，倒下另一半。

戰斗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青霜抬要來沈雁歸邊，沈雁歸聲音嚴肅道：

“青霜，退后。”

青霜剛邁出來的右腳，因著小姐這句話，立刻收了回去。

看了眼地上躺著的人：這一個個哎哎喲喲，跟個廢似的，也沒瞧出有什麼能耐啊，小姐這是怎麼了？

可還是聽話躲去后面。

墨承影往前走了一步，將沈雁歸擋在后，提醒道：“你們再不手，等破山過來，可就沒機會了。”

六子好手握著另一只傷的手，捂著被踹的口，“你們是飯桶嗎？還不趕起來？”

阮府護衛紛紛爬起來。

可是墨承影的話，顯然不是對阮家人說的。

“啪”一聲，隔壁桌一人拍了桌面，筷筒里的竹筷被震起騰空，他手掌一揮，竹筷轉了方向，如箭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