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第573章 金風玉

為賀都城喬遷之喜,皇城里大擺筵席,文武百齊集,燈火輝煌,竹爾爾,推杯換盞間,好不熱鬧。

開席前,裴獗耐著子,派人去長門請馮蘊。

皇帝都下矮了。

誰知,回來的宮人稟報說:

“娘子偶風寒,怕過了病氣給陛下,不便宮……”

不便宮,但送來了賀禮。

冷冰冰的一尊銅香爐,齜牙咧地擺在案上。

就好像在嘲笑皇帝的自作多

這馮十二娘,也太大膽了。

朝臣們斂住表,屏呼吸,生怕被皇帝遷怒。

然而,皇帝讓人將銅香爐收好,沒有半句指責。

“那讓好好歇著。”

朝臣們面面相覷,換著眼神。

里皆是如同亡國一般的凄哀。

江山與人,陛下這眼里是只有人,沒有江山啊?

-

一場盛大的晚宴,君臣盡歡。

待散席,夜已經深了。

裴獗輕車簡從,默默出了宮門,前往花溪……

花溪街市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放眼去,隨可見熱氣騰騰的吃食,和走出家門消夜的人們。

這樣的人間煙火,與多年前裴獗策馬經過的那條鄉村小徑,已是截然不同。

花溪還醒著。

長門的燈,卻早早熄滅了。

從外面看過去,除了門廊下的一盞風燈,整座宅子都沉浸在暗夜里,如一只匍匐的巨

錢三牛幽幽嘆了一聲。

他都開始同皇帝了。

娘子不來接駕,不肯赴宴就罷了,燈都沒有為陛下留一盞啊?

尋常人家的妻子這個樣子,只怕都要被罵,何況是帝王妻?

馬車停下。

錢三牛小心翼翼打了簾子,手都在哆嗦,還自己替馮蘊找了一個借口。

“娘子興許不知陛下會來……”

知道的。”裴獗慢條斯理地攏一下披風,黑眸向那黑沉沉的宅子,“在等我。”

錢三牛腦袋上冒出疑問。

這黑漆漆的宅子,他可沒看出半分溫

陛下是哪里來的自信,篤定娘子是在等他?

錢三牛道:“小的去門……”

“不用。”裴獗制止了他,將披風往他手上一放,徑直從大門走過去,繞過圍墻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錢三牛不解地愣了愣,剛要跟上,被紀佑手攔住。

“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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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錢三牛哦一聲,有點納悶了。

“陛下這是做什麼?有正門不走,難不……要翻墻?”

紀佑眉揚了揚,同地看著他。

“趕找個媳婦吧。等你有了媳婦,就都懂了。”

錢三牛是個老實漢子,聞聲更奇怪了。

“紀侍衛不也沒有婚?不,這跟婚有什麼關系?”

紀佑側頭看他一眼,勾勾手。

等他靠近,才神神地問道:

“你猜,娘子為什麼熄燈?”

“為什麼?”錢三牛不解。

“笨。”紀佑敲在他的腦袋上,掃一眼,又勾肩搭背地道:“陛下如今是什麼份?他若公然從正門而,得引來多,又得添多麻煩?”

錢三牛眼睛一亮。

紀佑見他明白了過來,輕笑一聲。

“陛下和娘子久不相見,并不想被人打擾。你說,一群人磕頭請安有意思,還是悄悄到小媳婦屋子里,兩個人關起門來說私房話更有意思?”

-

馮蘊的房里也沒有點燈。

但今日是八月十五,天氣尚好,一夜,圓月便皎潔地掛在天空,如同一盞銀白的燈籠。冷月的灑在裴獗的上,照得那張廓分明的臉,俊逸非凡。

門是合著的,沒有閂。

他輕輕一推,走進去。

沒有仆守夜,就連鰲崽都不在。

房里帷幔輕飛,他開簾子,將瑩白的月放進來,溫潤地映在木榻上……

“蘊娘,我回來了。”

馮蘊沒有回答,好像睡著了,一個人靜靜地蜷著躺在那里,眉眼如昨,看上去孤零零的,被子一直蓋到肩膀,整個人顯得有些……

裴獗下意識覺得不對。

原本單薄的形,好似臃腫了不,那張清瘦的小臉,也圓潤了。

馮蘊是在裴獗點燃燭火的時候,醒來的。

打個哈欠,笑了一下,慢慢擁著被子坐起來。

“等著等著就等睡著了。幾時了?”

臉上是淡淡的淺笑,眼底跳躍著火,就好像兩個人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沒有解釋為何不去接駕,不去赴宮中夜宴,雙眼清寂地看著他,現溫

裴獗沒有說話,一

地打量

那目是馮蘊從來沒有見過的,也不知該如何去描述……

就好似穿過漫長的,才從遙遠的天邊走到邊。擔憂的,憐惜的,如星辰璀璨。

馮蘊微微嘆了口氣,朝他招手。

“離那麼遠做什麼?過來看仔細些。”

裴獗慢慢走近,一便服,拔冷峻,如雪山青松。

子哪里不適,可有姚儒來瞧過?為何信里,只字未提?”

馮蘊牽一笑,著他的眼睛。

“看過了。”馮蘊認真點點頭。

“怎麼說?”

馮蘊抬眸,微微嘆了口氣。

“恐怕會有些麻煩,往后我們還想痛痛快快地過日子,是再也不能了……”

裴獗黑眸一沉,眼里好似有寒

他在榻邊坐下來,“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馮蘊垂下眸子,咬著下,一副言又止的樣子。

裴獗眉頭微微蹙起,拉過的手,包住。

“別怕,你還有我。”

“可是……”馮蘊猶豫地掃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小聲道:“陛下當真不介意,有一個人往后會在我們中間,跟你爭搶人嗎?”

裴獗目一凜。

正要說話,手就被馮蘊拉過去,掀開被子,輕置在隆起的小腹上。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是我肚子里有了他。這可怎生是好?”

“你說什麼?”裴獗沒有,長久地凝視

他不是沒有聽清。

而是,想再聽說一遍。

馮蘊輕笑,微微側,伏在他的耳邊,“我說,裴狗啊,我有喜了。你的。”

“廢話!當然是我的。”

裴獗突地探過手去,用力摟住,眼中迸發出一抹驚喜到無以復加的芒,剛摟上,便又迅速地松開手,好像怕把壞似的,只用掌心小心翼翼地攬住的肩膀。

“蘊娘……我不是在做夢吧?”

他看著馮蘊隆起的小腹,目深邃而復雜,哪怕極力克制,也難掩激

“你我拋開羈絆,各取所需。”

“不談、不談婚嫁、不后宅、不育子嗣。”

“相時盡歡,分開時不纏。來時歡喜,離無悲傷。”

那個他親口點頭的承諾,一遍遍在他耳邊重復,多次,阻止了他的兒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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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彷徨猶豫,不敢輕易開口求子。

蘊娘的上輩子,他比誰都清楚……

流轉,能夠再次擁有已是萬幸。

不想讓他打破的壁壘,不愿意再承認的痛,他都可以依

哪怕要為此承千夫所指……

他甚至已經想好。

要是這輩子都沒有緣分擁有一個孩子,往后就把阿左過繼過來。

阿左跟蘊娘親近,是個機靈孩子,往后也不會委屈了……

可現在蘊娘有了孕……

他們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激到胳膊繃著,繃著,近乎抖。

“蘊娘,你掐我一下。”

馮蘊微怔,低低笑了起來,出兩白皙的手指用力掐在他堅的胳膊上,笑問:“痛嗎?”

“不痛。”他的聲音喑啞不堪。

“……”馮蘊吸口氣,掌心翻轉往下一探,再一用力。

“嘶!”裴獗痛得神志一清,“好狠的婦人。”

馮蘊揚了揚眉梢,不無得意地笑,“狠又如何?往后有人幫我了,你可就再欺負不著我了。”

他何曾欺負過

一直以來,都是在欺負他呀。

裴獗的在心里,五味雜陳,可他偏是個冷清子,縱是心里有一片洶涌的汪洋,也沒有宣泄的出口。

他輕著馮蘊隆起的肚子。

“幾個月了?”

“五個多月。”

裴獗盯著那弧度,蹙起了眉頭。

他對婦人懷孕的事,全無概念,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看著的變化,微微嘆氣。

“我不在邊,他們有沒有好好照顧你……瞞得這麼,連我的探子都不知道。蘊娘,你一個人吃了許多苦吧?”

他沒有責怪瞞。

只擔心吃苦。

馮蘊輕笑,眉瞪他。

“好哇,原來在我長門,安了探子?”

裴獗:“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曉?”

正是因為知曉,馮蘊才瞞得那麼嚴實。

因為這種東西,要吃飯,要說話,是最難保守的……

一個人知道,就會有一群人知道。

然后讓所有人知道。

裴獗低頭,吻在的額頭。

“對不起,蘊娘,我來得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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