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正是下朝的時候。

武騎馬，文乘車，宮門外停滿了各個府邸的車馬。

沈聿知看了一圈，對邊小廝低語兩句。

小廝轉離開，走到一個馬車跟前，跟車夫攀談起來。

沈聿知雙手負在後，閑庭信步般走到那輛馬車跟前，趁人不注意，攤開手掌，幾息後，再若無其事地離開。

隻是剛轉，沈聿知就看見不遠一個影看向自己，角帶著玩味。

沈聿知麵不改，上前拱手道：“原來是指揮使大人。”

傅今安看了一眼他後，低頭整理袖擺，淡聲道：“這個時節，苦馬豆並不好尋。”

沈聿知挑眉：“怎麽，指揮使大人今日這麽閑，不去辦案倒研究起草來了？”

傅今安抬頭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轉離開。

沈聿知也喚小廝離開。

“長影。”

“屬下在。”

傅今安坐在馬車上，過車簾看著沈聿知的背影。

淡聲道：“換條路回府。”

“最近工部也不知道幹什麽吃的，路中間出了那麽大坑竟不知道找人修，萬一傷了腳有他們的。”

長影心領神會：“是，屬下明白，下午便找工部的人去修。”

下午的時候染便聽說，二叔下朝回府途中，不知為何，馬突然發瘋，德文從馬車上掉下來，又不小心跌進路中間的坑裏，小當場折。

“活該！現世報！”

沈夕晴拍手好。

一向對兒嚴厲的王氏，破天荒沒有罵，反而讚同地點頭。

染看了一眼坐在那裏靜靜喝茶的表哥，似乎明白了什麽。

又想起上一世這一年的秋季，表哥高中探花。

原本狀元非他莫屬，隻是大殿之上，也不知誰說了一句：多年殿試也沒出現這麽俊俏的年郎了。

皇上大筆一揮：沈聿知為探花。

自古以來，探花非模樣俊俏者不能得。

就這樣，原本的狀元郎變了探花郎。

染忽然覺得，與其提醒正直不阿的舅舅，還不如提醒心思活泛的表哥。

這麽想著，染坐到沈聿知的旁，雙手托著小臉，一臉認真地看著他。

沈聿知不由苦笑：“表妹，你再這麽看著我，容易讓我誤會。”

染不解：“誤會什麽？”

沈夕晴過來將手搭在染的肩上，撇道：“還能什麽，肯定以為你有事求他！總覺得自己很厲害，誰都得求著他似的！”

沈聿知挑眉：“哦，那好啊，希你以後別有求於我！”

“哥哥！”

沈夕晴跺腳，忙獻似的雙手奉茶：“好哥哥，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小子一般見識好不好？您是天底下第一聰明第一厲害的人！”

沈聿知不為所。

沈夕晴又是肩又是捶，好一通忙乎，看得染笑不可支。

沈老夫人見幾個孩子關係融洽，欣地點點頭。

王氏歎了口氣：“娘，您放心吧，有咱們在，總不會讓染兒委屈的。您也累了，我扶您進去歇歇。”

沈夕晴為了逃離哥哥魔爪，忙跑過去與母親一起扶祖母回去休息。

屋子裏隻剩表兄妹二人。

沈聿知：“表妹剛剛想跟我說什麽？”

染想了想，才道：“有件事我不大明白，想著表哥最是博學，便來討教。”

沈聿知屈指彈了一下潔的額頭，笑著斥道：“跟你表姐不學好，淨學一些油腔調！”

沈聿知知道小姑娘氣，所以那一下並沒有用力，染卻學著沈夕晴的模樣，捂著額頭誇張地皺著小臉：“我若是表姐，這會兒若是沒有百十兩銀子，這事兒是沒完的！”

說完，兄妹倆不約而同笑起來。

沈聿知：“說吧，什麽事。”

染收起笑容，小臉寫滿認真：“前些日子，下麵的人搬來一盆迎客鬆。造型奇是奇，可我實在不喜歡那出來的枝幹，便想著修去。可是有人告訴我，下麵的奇石與之呼應的同時，也有支撐枝幹作用，如果我把那出來的枝幹剪去，那下麵的石頭便也沒用了。”

沈聿知點點頭：“沒錯，一盆出的盆景，它裏麵的一草一木皆有深意，毀掉哪一方，都會影響整個盆景的觀。隻是，你為什麽非要剪去那個枝幹呢？”

染皺著眉頭道：“可是，就算我現在不剪去那個枝幹，等時間一久，它長大了礙事了，或者死了，那下麵的石頭不還是一樣沒用被丟棄嗎？”

沈聿知搖頭苦笑，剛要說話，就聽染話鋒一轉，道：“人也是如此。常言道，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就好比我，如果我一門心思嫁傅家，表哥覺得，最後的結果如何？我一個小子如此，表哥亦是如此，舅舅更是。”

沈聿知眉心微皺：“表妹，你想說什麽？”

染天真地眨眨眼：“沒想說什麽啊，就是那盆迎客鬆啊，我實在不喜歡。”

沈聿知定定地看了許久。

染強壯鎮定：表哥實在太過聰明，不敢說得再多。

最後，沈聿知拱手：“多謝表妹提醒。至於那盆迎客鬆，表妹若是真的不喜歡，丟了也罷，改日表哥送你一盆更好的。”

染開心地點頭：“一言為定！”

晚些時候，沈博禮命邊的小廝帶回來一盒宮裏的糕點，專門給染的。

又讓人傳話，今日宮中有事，他一時走不開，讓染不要生他的氣。

染已經給表哥提過醒，心裏一塊大石頭也稍微放下，表示過些日子再來看舅舅。

提著食盒便準備回去。

沈老夫人本想留多住些日子，染一再承諾，等天氣暖和了，就陪老人家去莊子上住一陣。

沈老夫人這才放人。

最後，沈老夫人拉著的手道：“染染，有什麽事盡管來跟外祖母說，別自己一個人扛著。”

染點頭：“嗯，染染記住了，外祖母放心。以後我會經常來吵您的，到時候外祖母可不許煩我。”

沈老夫人哈哈大笑：“外祖母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煩你。”

“表妹，我送你回去。”

沈聿知站在門口。

沈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點頭：“也好，這樣我也好放心。”

染沒有拒絕外祖母和表哥的好意。

京城有名的醉仙樓二樓，一雅間的窗戶半開，隻出一隻瘦削略顯麥的手，手背上青筋明顯，手指修長，一看就不是文人握筆的手，倒像是常年握兵的樣子，隻是比爹爹的手白皙纖細一些。

染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