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經過玉樓工地，趕上工匠歇息吃飯，看到蹲在牆角的大牛。

原來他去工地，找了份差事。

車子停院中，藥出來，提著一小袋雜糧饃饃並幾件布裳來找大牛。

大牛正吃飯，覺得麵前一暗有人擋了，抬頭看到藥，臉一紅又低下頭並不搭話。

“大牛哥怎麽這樣生分？見了人都不說話啦。”

“我一個臭要飯的，高攀不起。”大牛淡淡咬著黑饃，喝了口能照見人影的湯。

“別再說傻話了，什麽高攀低攀的，我做了幾件服，我針線工夫不好，要嫌棄扔了拉倒。”

旁邊豎起耳朵的工友笑道，“大牛有貴人朋友呀，這服不要給我吧。”說著手要搶。

大牛忙接過包袱揣懷中，“我妹子做的裳，你也配穿？”

他端著碗走開，藥跟在他後問，“現下過得去了吧，有差事做比什麽都強。”

大牛看了一眼又低下頭，“你瘦了不，難道當了宅總管還吃不飽？”

藥心了然，笑道，“我在別人家不論當什麽差，都是外人，人家謝我救了兒，我不能不識抬舉，小心當差罷了，什麽總管不總管。”

“上次我就托胭脂送東西來，隻顧著自己的租子，把我的事忘得。”

大牛心裏一陣竊喜，原來是記掛著自己的。

他從懷裏出那支素銀簪遞給藥，“做個紀念吧，我知道配不上你，就當是哥哥送給妹子的，瞧不起我就扔了它。”

藥接過簪子，在發間，大牛心裏一暖，知是照顧自己臉麵。

“我以後不常過來，你有事托胭脂給我捎話吧。”藥說著便向院裏走。

“等下藥，且告訴你一聲，王寡婦來過幾次打聽你，還問我你的車多久來一次，你小心。”

藥激地點點頭，車子回去時，板著臉對著胭脂，胭脂奇道，“怎麽出來一趟，我惹著你了？”

“大牛對我冷言冷語，你上次沒按我說的做是不是？”

“對！”胭脂仰臉答應，“我對他冷嘲熱諷來著，怎麽了？”

“他對我們做了什麽！對小姐做了什麽！”

“他父母已死，的懲罰也夠了。”藥沉著聲音說。

胭脂並不知道此事，愣了一下，藥解釋一番說，“就算他有心，膽小也好，自保也好，說錯了話，事到如今，我們也不必再多結份仇。”

“他並沒有親自做什麽，你討厭他不理他就完了，我們雖不怕事非，卻也不必招惹是非。”

又告訴胭脂王寡婦回鎮上找大牛打聽自己的行蹤，氣得胭脂直跺腳。

“大牛這樣的人，不能幫我們事，卻能敗事，不必招惹，你當我是原諒他了嗎？”

藥為了胭脂別再生事，把心裏想法告訴了。

“你記住，寧可得罪君子十個，不可得罪小人一個。”

說著，去掉發間的簪子，納袖中。

藥在半道景村下了車，讓胭脂先回。

玉郎的侍從認得藥，將帶書齋，並告訴玉郎大約酉末回來。

說完便離開，藥在書齋打轉，翻翻玉郎的書，看看他寫的字。

他的字一筆一劃剛勁有力，字跡勁瘦，藥暗笑字如其人。

他的黑鬥篷掛在架上，藥瞧著四周無人，拿下來披在自己上。

又戴上帽子，鬥篷蓋住了雙足，整個人如形在了鬥篷裏，又如被人圈在懷中。

服上有淡淡的鬆枝和著煙熏氣息，想必主人常立於鬆林之中。

書桌上的書半開著，拿起來，是本兵法紀要。

書下麵放著一疊宣紙，整整齊齊，旁邊有本字帖，上麵的字便如他寫的一般，原來他練的是瘦金。

屋子中半明半暗，眼尖看到宣紙下有張仿佛用過的，沾著些許墨漬，從其他紙張裏出一角。

拉住那一角慢慢將紙出來。

那是張工筆畫，畫著一個子背影對窗而坐，低頭看書。

藥心中先是一酸，又覺子眼。

再細看，那服，那簡陋的木笄，影分明是子，卻做了男子裝束。

心頭湧上一種生平從未驗過的覺，又酸又甜又快活。

畫中的自己的影，但從未在玉郎麵前看過書，他怎麽會畫出這樣一幅畫呢？

這畫背後寫著一行小字，藥並未發現。

正看著窗外傳來玉郎聲音，是那傳令兵在匯報藥過來，他在問，來了多久。

藥將畫又放回紙疊下，又發現自己披著玉郎披風，已來不及下。

便索裹著披風坐下來，玉郎挑簾進屋看到穿了自己披風，一怔。

小兵跟在後舉著蠟，嚇得結結，“姑，姑娘你怎麽穿咱們大人的服，他的東西不許人。”

藥也覺尷尬，解釋道，“突然覺有點發冷，這裏隻有這件便披上了。”

起飛快解開帽上繩結，金玉郎向前一大步，按住，將手額上皺著眉說，“是不是發熱了，好好的怎麽會冷？”

旋即又鬆開，淡然道，“沒發燒，即冷披著吧。”

揮揮手令小兵出去，自己點上蠟燭。

等屋裏亮堂起來，他不知是不是故意，坐得離藥很遠問，“等急了？今天校場演練故而回來晚了。”

“校場很遠？”藥裹著披風，聞到的都是鬆木氣味，仿佛樹林之中。

沾染這麽大的味道，他該不是在那林子中站了許久吧？

“實地演練太小肯定不行。你來找我有事？”

“那日看到你也去園子了？怎麽不過來一起走走。”

“唔。”一個字，便算做回答，藥接他多了，漸漸了解，金玉郎不想答的問題不多說一個字，隻得罷了。

有些別扭，玉郎早已不欠，救他一次，他還了三次，還幫賺了錢，得到巨大好，可是一有事卻總想找他。

“有話就說，沒事的話，我人送你回家，天也晚了。”他起做出送客的架勢。

“有難事。”藥說，他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