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皇後的選擇

皇後回到自己寢宮不到半個時辰，李奕維就步履匆匆趕過來了，手中還攥著那張皺看不清形狀的折子。

臉並不怎麽好看。

皇後瞟了他一眼，倒了杯茶遞了過去，隨口問道，“你不是在你父皇那邊伺候著？怎麽還過來了？”

“他睡了。”李奕維接過茶悶悶說道，約間還有幾分委屈，又道，“父皇每日能清醒的時辰並不多，雖在旁照顧著，卻也不費什麽心思的。”

皇後卻無所覺，隻隨口不經意地說道，“那你也在偏殿歇歇便是了，何苦這般來回，徒增許多奔波辛苦。”

他們母子之間並無許多規矩，平日私下相更像是普通人家的母子，輕鬆又閑適。隻因如此，他們之間也沒有太多促膝談的剖心時刻，他當他忍蟄伏的郡王，做無心後宮諸事的皇後娘娘。是以今日這事，才顯得反常和古怪。

“母親。”他緩緩抬眼看向對方，抿了抿角，試探問道，“母親今日怎麽正巧會過去探父皇？”

“正巧？”皇後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又一次解釋道，“不是說了嗎，國公府送了些燕窩來，我吃著還不錯，就給你父皇也送些去……卻不知你所說的巧合，是什麽意思？”

說這些話的時候，因著詫異微微皺了眉頭，隻言語自然坦和以往並無二致，看起來並無半分和瞞。饒是李奕維如何打量，也瞧不出毫端倪來。

當真隻是巧合嗎？從皇帝那邊過來，他拒絕了轎輦，隻背著手踱著步盤算著該如何開口詢問才能既不傷母子分，又不必暴自己這些年暗地裏所行之事……隻想了一路，一直走到門口仍沒個答案。

此刻隻一邊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心事對著對方的旁敲側擊，“沒什麽，今天寧修遠稱病告假了，方才聽你提前國公夫人送燕窩過來，便覺得今日這‘國公府’三個字倒是聽了好幾回了，才覺得巧合罷了……”說罷，輕輕一笑，笑意很是淺淡，仿若隻是扯了扯皮子。

所謂知子莫若母，自家兒子在外頭私底下做些什麽白皇後所知甚，但他平素在自己麵前的言行舉止卻是了然於的，如今瞧著便是心裏擱了事避重就輕的模樣。低頭笑了笑，同李奕維有幾分相似的笑意，“哦……大抵是我說得不夠明白了，燕窩是之前送來的，隻是我也沒顧得上吃，就昨兒個才嚐了一盅……修遠病了？”

的擔心同樣恰到好，說完又兀自點頭喃喃，“也是，每天這來回奔波勞心勞力的，修遠那孩子子還是弱了些……所以我說你父皇若是睡了，你便在偏殿歇息歇息，別累著了自己。你們這些孩子，早年都不喜習武，如今看著還是點有些功夫傍才是，起碼可以強健……”

極盡溫的苦口婆心。

李奕維麵上一一附和，心裏卻在嗤笑，寧修遠那廝子弱？當真是這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偏偏縱然自己此刻同母親說“寧修遠兒不弱，他一功夫藏得好罷了，這燕京城裏怕是沒幾個是他對手”這種話，母親也隻會笑他在胡言語。畢竟，眾人皆知，寧國公老來得子溺之下將這個寧家幺兒養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也就一個腦子好使喚些。

當然……連李奕維都不得不承認，寧修遠那腦子，並不隻是“好使喚一些”。此刻他很懷疑，母親今日所為，就是寧修遠的手筆。

隻是母親不願說，他也不能直接問。心下著事，說話就多有些唐突直白了，“母親……兒子一直覺得，母親似乎並不希兒子繼承大統。”

對方抬眼看來，些許來不及收回的錯愕，半晌笑了笑，“你說的這是什麽話？繼承大統的自然是東宮太子……母親若希你繼承大統，豈不是要慫恿攛掇你們兄弟反目？”

“兄弟？”李奕維冷哼，“我拿他當兄弟，他卻未必願意將我當作兄弟。母親……您是皇後，兒子是您唯一的兒子，也是皇室唯一的嫡子，如何就不能繼承大統了？普通人家尚且還知道讓嫡子繼承家業，您卻不爭不搶地任由貴妃上躥下跳地拿你？”

“拿？”白皇後仍是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上躥下跳是的事，又何曾拿過我？何況，你也瞧見了，如今的田地……可見，一味爭強好勝，並非好事。”

“母親……”

一直都是這樣的，每每自己旁敲側擊著提起這些事，母親總是如此滿不在乎，隻今次這般似乎更加刺人些。李奕維皺著眉頭，“母親，您是皇後，您的兒子卻要為人臣子……您當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嗎？您不覺得這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嗎？”

皇後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若有所思看著對方，輕聲說道，“之前我一直以為，你無心權勢，我記得你說你想當個閑散王爺的。”

“我想當個閑散王爺，可您覺得若是李裕齊當了皇帝，他當真能容忍我悠閑自在地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嗎？母親，不管閑散不閑散，如今要的都是得活著！您莫要同我說，您當真不知如今燕京城這些個病啊毒啊的都是他李裕齊的手筆？”

“如今知道了……畢竟人盡皆知。我雖是個深宮之中的婦道人家，也略有耳聞。”皇後點點頭，又道，“也是因此，我才知道我兒子在外麵做了這許多……此前倒是小看你了。”

“母親，兒子不是這個意思……”

他還未說完，皇後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去了，隻是聲音依舊溫，說，“我知道你什麽意思……皇帝是世上最孤單的人，高高在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有什麽好的？當個閑散王爺，白家在，你擔心的那些事就不會發生……好了，我有些累了，你回你父皇那邊去吧。”如此下著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