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小人得誌

太醫院的人本就都是人，醫之外，最是擅長揣各方勢力之間微妙的關係，本以為平郡王和三爺好才想著將陳崧安排進來，如此他們自是附和著就沒錯了，可如今看來卻又似乎不是這般。

還有張總管，拒絕的理由聽起來倒也正常，細思之下卻又覺得微妙極了……畢竟絕大多數時候，張總管的態度就代表了陛下的態度，或者說，陛下的態度就是張總管的態度。

可方才郡王也說了，陛下是想要召陳崧進宮問問況的。

太醫們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隻悄悄遞著彼此看得懂的小作，隨後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李奕維瞥了眼張德賢，淡淡哼聲，意味不明地嘟囔了句，“張公公對父皇倒是幾十年如一日地忠心。隻是既如此，怎麽還能讓歹人得逞呢？如若父皇今日不醒來，張公公莫說夜不能寐了，隻怕得以死謝罪了吧？”

以前多是一聲“張總管”，如今已然變了“張公公”。

張德賢心下歎息，知道自己這是招致了郡王的不喜了。他沉默低頭，緩緩後退一步，輕聲說道，“老奴有罪，還請郡王發落。”

“嗬……發落？本王可不敢隨意發落了父皇邊的紅人、左膀右臂，否則父皇醒來之後發落的就是本王了。”李奕維冷嗤，眸轉向彼此之間遞著小作意圖置事外的太醫們，“諸位太醫怎麽看呢？你們覺得是先找陳家這位神醫進宮來問問起死回生的神藥，還是先查明陛下到底是遭了誰的暗算才會變如今這般模樣？”

言語間，尾音緩緩勾起，眼神卻仿若實質沉沉著，得人脖子都抬不起來。

太醫們愈發低了腦袋，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奕維視線挨個兒掃過，自間懶懶問道，“嗯？都是本朝拿得出手的醫大家，如今卻連這點問題都回答不出來嗎？若是如此，本王如何敢將父皇的健康托付給諸位？”

言下之意……沒用的人、不敢托付的人，就該拖出去砍咯！

年輕的太醫們不經嚇，聞言幾乎是瞬間就心領神會地意識到了這層意思，倏地一哆嗦，連連頷首，“能、能回答的！自、自然是先救陛下要！陛下龍康健比什麽都重要！何、何況這陛下病發緣由……”

年輕的太醫絞盡腦自圓其說，想要在兩件同樣火燒眉的難題裏分出個輕重緩急來，奈何腦子裏早已一片空白，隻覺瑟瑟發抖兩條都打，眼看著就要跪下求饒了。陳太醫緩緩作揖，接了話過去，“陛下龍最是要怠慢不得，咱們這些太醫便是不眠不休也一定要護陛下安全，這一點郡王爺還請放心。但想來追查賊人之事同樣至關重要，畢竟，若是知道了陛下到底是遭何人暗算，咱們這邊也能多些頭緒……此事便隻能仰仗殿下了。”

說完又是一揖到底，禮數周全，態度懇切，無可挑剔。

隻言下之意卻又大逆不道——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此給太醫們就好了，至於其他“閑雜人等”還是去調查賊人吧，若是能幫上些忙，自是最好的。李奕維眉梢微挑，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起眼前這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太醫……姓陳，聽說是陳家後人，隻是醫不，來了太醫院也就隻能給後妃們調製調製容養的脂膏。

是以這許多年過去了也沒見有個建樹，自己之所以對他有所耳聞，還是從母親那邊聽了一，說是最近用了太醫院一位陳姓太醫做的脂膏氣倒是好了不，還說如今這位太醫可是許多妃子麵前的紅人、座上賓。

李奕維自是嗤之以鼻，一個大男人天隻知道弄些哄人的玩意兒出來，算個什麽出息！但畢竟事涉母親，他仍然讓手下查了下對方底細，才發現竟然當真是陳家人……當下便愈發嫌棄起來，暗道陳家果然不了。

如今一見，倒是意外……醫暫且不論，膽子倒是真大！視線懶懶掃過對方垂首恭順模樣，李奕維冷哼，又掃過一旁老神在在事不關己的寧修遠，角扯了扯，心下了然——是覺得有人撐著呢？

“陳太醫……是吧？”李奕維背著手點點頭，附和道，“陳太醫此話也有幾分道理，幸好本王這邊人手也夠，這樣……調查的事給本王，至於父皇這邊，本王就給諸位太醫了，希諸位莫要辜負了本王的信任……”

太醫們紛紛點頭，隻覺得呼吸都順暢了，年輕的太醫幾乎是喜極而涕地低著頭看向陳太醫，就聽李奕維又淡聲喚道，“至於張公公……就去安排陳崧進宮的事吧，有他在旁，父皇也多了幾分保障。如若寧大人不放心，那張公公就將姬姑娘一道請了，有人為伴也好些。”

張德賢一驚，幾乎是瞬間抬頭看向寧修遠的方向，卻又生生地頓住，半晌，到底是低低垂首，應道，“是……老奴這就去。”說完，看了眼寧修遠，搖搖頭，兀自下去了。

李奕維滿意地點了點頭，背著手看向寧修遠，“寧大人以為本王如此理，可妥當？畢竟事關父皇龍，本王也不敢怠慢，可能的確有不妥的、欠考慮的地方，但還請寧大人擔待些。”

背在後的手，了，寧修遠幾乎是磨著後牙槽，一字一句地說道，“妥……郡王行事自是最穩妥的。此有郡王在，看來是沒有下什麽事了。既如此，下便隨張公公一道去接陳老，陳老腳不利索，下在旁陪著，姬家主也能放心些。”他稱呼姬無鹽為“姬家主”，便是要告訴李奕維行事莫要過於猖狂的好，畢竟姬家從來都不僅僅隻是商賈之家。

縱然姬家終不能同皇權抗衡，但真的惹急了也能在李氏皇族固若金湯的壁壘上狠狠拉扯出一道鮮淋漓的口子來。

何況，還有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