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一子，一顆棗

隻是這些言外之意，在如今的李奕維看來不過就是個笑話。

今時已然不同往日，皇帝病重不起，太子被關天牢，就算卞相也是無力回天，除非他拚上卞氏一族的命反了這李氏皇族！隻是，卞東川謹慎了一輩子，斷不會為了這注定難之事斷送了卞氏滿門為整個卞家的罪人。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這朝堂之上能主事的儼然隻有自己這個曾經不被看好、明明是皇室嫡子卻不得不忍籌謀的郡王殿下。

他雖然不清楚林一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但如今局麵大好，皇位儼然在手，他還會懼怕小小姬家？真皇帝還能怕了土皇帝不？

昨晚他隻是吩咐林一將桑吉在姬家被殺的消息想辦法送進天牢去——林一總有辦法。桑吉是李裕齊的左膀右臂，也是李裕齊最信任的人，他若是死了，就憑李裕齊那沒腦子的火脾氣定要鬧出大事不可……屆時，如若父皇還要留著他的太子之位，書房的案頭都能被百進言的折子給塌了去。

沒了他李裕齊，還愁不能父慈子孝嗎？

父慈子孝還有那麽重要嗎？

誰知，林一送了他這樣一個大禮——瞧，林一總有辦法。

李奕維背著手站在那裏，沒有人說話的間隙裏，皇帝重遲緩的呼嚕斷斷續續，耳都覺煎熬。而方才口口聲聲掛心皇帝安危的平郡王隻是站在那裏，甚至沒有走進去看一看皇帝的況。他低頭扯了扯角，然後抬手拱了拱，朝著寧修遠怪氣地說道，“如此，本王就麻煩寧大人了。”

寧修遠臉微冷，皇權麵前他終是無力，事到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轉走，又聽李奕維喚道，“寧大人。”

寧修遠駐足、回眸，安安靜靜看著李奕維，沒說話，隻等對方開口行使他得到沒多久還有些燙手的權利。

眼看勝券在握，李奕維的脾氣都好了不，寧修遠的失禮之他都渾然未覺毫冒犯，隻含笑“叮囑”，“還請寧大人速去速回，莫要耽誤了陛下龍。若是姬主不放心陳老，那便一道進宮也無妨……進了宮在偏殿歇歇，本王會叮囑膳房做些江南口味的點心，絕不會怠慢了姬家的主子的。”

他笑容可掬口口聲聲“姬家主”，儼然就是在針對寧修遠方才的意有所指。

心眼小得很。

寧修遠心下嗤笑，麵上卻也隻是如常，冷冷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李奕維看著寧修遠不滿卻也無可奈何的背影，隻那一瞬間的心便是極好。隻如今皇帝躺著，他總還得演上一演，遂著角轉首看向一屋子太醫，懶懶喚道，“諸位……”

他聲音本就帶著幾分低沉，如今刻意著說話，陡然就多了幾分平日裏沒有的氣勢。

太醫們齊齊躬，“還請郡王殿下吩咐。”

恭順，又瑟怯弱，哪裏還有最初的那點本就為數不多的鋒芒？李奕維心下嗤笑，卻又對這種態度的轉變深以為理所當然，畢竟……不過是些做奴才的，腰桿子能強到哪裏去？他斂眉輕笑，打了一子，自然是該遞一顆甜棗過去了。李奕維緩緩作揖，角微微勾，說道，“諸位都是我朝最傑出的大夫，父皇的安危……本王就給諸位太醫了。”

眾太醫又急急行禮，頻頻點頭說著“定當竭盡全力”的保證，像是啄食的鵪鶉。

李奕維這才無聲地點了點頭，背著手往外走，門外小廝立刻亦步亦趨的跟上，察言觀間，到了邊的話又悉數咽了下去——本想著說些吉利的話，可殿下看起來似乎並不擔心陛下的病，這些話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出了陛下寢殿，小廝跟著走了許久，也沒聽李奕維有什麽吩咐——這位郡王殿下似乎本沒有打算要調查陛下病發的打算，裝裝樣子查一查的打算都沒有……小廝愈發低了頭了肩，連呼吸都斂著。

……

自那夜分別，寧修遠還沒見過姬無鹽。說來似乎漫長，實際上也不過兩日不到的景，原想著今晚過來尋的，不管要打要罵要生氣，都由，左右事都在那裏了，這道坎總要過去的。誰知，今日一早就變了天了。

寧修遠請張德賢在馬車裏等著便是，張德賢本就不願接這兩頭不得好的差事，心下又掛著皇帝安危，心事重重的又怕說錯了話，聞言自是欣然應允。

姬無鹽幾乎是一整晚沒睡，一直到了天際泛起魚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瞇了一會兒，但也虛虛實實地睡不踏實，總做夢，夢中認識的、不認識的，認得出的、認不出的人，像是搭了一個戲臺子，番上臺極盡鬧騰，哪怕醒來便不記得這些個魑魅魍魎到底鬧了些什麽，但整個人隻覺疲憊無力神不濟。

隻還待睡個回籠覺，卻不知怎的，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似有什麽不好的事即將發生一般，於是披了外袍站在廊下站了許久，仍心緒不寧的，遂了子秋準備了早膳。剛吃完，寧修遠來了。對方步子很大，腳步很快，渾上下都寫著兩個字“正事”，或者說，“大事”。

姬無鹽微微一怔，之前那種有什麽即將發生的預在一起湧上，將所有的尷尬與別扭都下了，看著眨眼間到了近前的寧修遠問道，“一大早過來，所為何事？”

“今日一早，宮中傳來消息，陛下病重人事不省。”寧修遠眸微沉，盡量言簡意賅，“我也被過去了。李奕維卻在這個當口主張要將陳老進宮中去，無人能反對，張德賢已經在門外候著了……你，可有應對之法？”

陳老若是進宮，和太醫們替皇帝診治還是不同的。

如今“神醫有神藥”的消息已經人盡皆知，太醫們若是治不好是能力有限，神醫若是治不好……？神醫怎麽可能治不好？那是神醫不願治！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至於治療過程中若是發生什麽不測……那也一定是神醫的錯！

畢竟，此前從未發生過什麽不測，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