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子秋的托付

李奕維打的就是這樣的算盤，他就沒打算讓陳老好好回到江南。

這一點，姬無鹽知道，寧修遠也知道，是以他們都清楚，這宮，進不得。

隻是，皇權之下，誰又能說避就避？姬無鹽思忖片刻，調頭吩咐子秋，“去將我那套銀針拿來……還有我櫃子裏那隻朱紅的小瓷瓶，也一並拿來吧。”

子秋一驚，“姑娘？！”

“那是什麽？”寧修遠看子秋這般表便知道這件事不簡單，心下有猜測，隻還是佯裝不知，問道，“寧寧是要陪著陳老一起進宮嗎？”

他問得小心，姬無鹽卻連半分遮掩也無，起撣了撣擺，從容說道，“陳老不去……我去。李奕維不是要這神丹妙藥嗎，那藥送到就好了，是陳老送還是我送也沒什麽區別。”

說得從容，寧修遠卻連一個字都不信——這藥有沒有第二顆他還能不知道？他皺眉搖頭，“寧寧，別莽撞，你懂什麽醫？屆時出了岔子便是我也護你不得。”

抬頭看他，一雙烏黑的眸子幹幹淨淨的沒有半分雜質，平靜問他，“那陳老出了岔子，你便能護得住了？”

寧修遠擰著眉頭沒說話。

子秋拿了銀針出來，見著氣氛不對勁，收了腳步小心翼翼的站在姬無鹽後，銀針和瓷瓶擱在手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遞出去還是放回去——雖然希是放回去。姑娘的確是會一些針灸之，早些年跟著陳老學的，但對方畢竟是皇帝啊！何況那隻瓷瓶裏的是……

“給我吧。”姬無鹽朝後攤開手。

子秋攥了攥手裏的東西沒遞出去，隻猶豫著商量道，“奴婢幫您拿著吧？”若是有陪著……雖然好像也沒什麽大用，但與其待在家裏提心吊膽地等著，倒不如跟在邊反而安心些。就算是提心吊膽，也總安心些……這話雖然古怪，但的確如此。

姬無鹽沒讓，攤著的手也沒收回去，淡聲吩咐，“不必。你在這裏守著，若是旁人尋我，就說我出門了，莫要同人說起此事。”

“姑娘……”

“聽話。”

子秋癟了癟，到底是不不願地將手中銀針瓷瓶盡數出，蹙著眉峰低聲叮囑，“姑娘，您如何都要小心，宮裏頭比不得外麵怎麽都方便。若是、若是……奴婢說是若是當真……”

言語間，聲音都哽咽，“若是”了半晌也沒敢將後麵的話說出口，隻斷斷續續地繼續代，“若當真……姑娘如何都要全而退，咱們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姬無鹽拍拍的腦袋，聲線溫和，“好，知道了。”原想著再說些勸的話，隻心事沉沉的，連笑容看起來都虛弱，一時間連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著，隻又拍拍的腦袋，輕聲代，“別擔心，好好待在家裏等我回來。”

子秋緩緩後退半步，點了點頭，目送著姬無鹽拾階而下朝外走去，又猛地追上兩步，站在臺階之上驀地喚道，“三爺！”

寧修遠駐足，回頭看去，就見子秋規規矩矩屈膝行禮，“三爺，我家姑娘在江南閑散慣了，宮中規矩是不懂的，還請三爺一定好生照顧姑娘。”說完，又是一禮，規矩又認真，一張稚未褪的臉半分笑容也無，抿著角像是換了個芯子似的。

小丫頭很這樣行大禮。

寧修遠看著，點點頭，淡聲承諾，“放心，一定。”

同一時間，暗衛將剛剛得到的消息送到了上楚的麵前。上兄心也不好，著角漫不經心地打開看了眼，指尖便已倏地攥了。半晌，咬著後牙槽低低罵了句，“這死老頭子！”

暗衛當下就了然——能讓主子用這般近乎於恨鐵不鋼的口氣罵上一句“死老頭子”的，也就上家那位老爺子了。祖孫倆打小就有些不對付，老人家重規矩，定了不條條框框，偏這大孫子打小就古怪，小事上聽話規矩，大事上卻極為離經叛道。諸如行商、諸如訓練暗衛、諸如，要改名換姓母家族譜雲雲……樁樁件件，都恨不得將老爺子氣個半死。

以至於這兩年，這一老一甚至有種王不見王的覺。

暗衛低著腦袋屏息等待對方吩咐，隻上楚攥著那張皺的消息，咬著後牙槽好半晌，擺擺手，又問，“姑娘在府中嗎？”

“屬下過來的時候，正瞧著姑娘同寧家三爺往門口去，瞧著像是要出門。”

眉梢微挑，暗道這倆人是和好了？小丫頭何時變得如此好哄？上楚撇撇，倒也沒說什麽，隻擺擺手讓人下去了，自己攥著那張紙去找了老夫人。

……

馬車到了宮門口也沒停，直接一路到了皇帝寢宮。

姬無鹽下了馬車目不斜視，隻提著擺拾階而上進了殿，李奕維不在，隻有三五個太醫在殿圍著皇帝一邊把脈一邊換眼神無奈搖頭。從姬無鹽的角度看不到皇帝如今的氣，隻聽得到格外無力又重的呼嚕聲。

那不是一個正常人的呼嚕聲。

姬無鹽眉梢微擰，一旁張德賢已經抬手引人了，“姬姑娘，請。”

屋太醫齊齊轉，抬手見禮的抬手見禮，張口寒暄的張口寒暄，隻口而出的話在看到姬無鹽的時候又齊齊咽了回去，連表都固定在了臉上，了脖子四下張，又瞠目結舌地對視：神醫呢？神醫沒來？莫不是神醫還在擺譜？膽子也忒大了哇！

神醫不來，隻這麽一個小丫頭過來是什麽意思？之前也沒聽說姬家姑娘醫了得啊？

就連陳太醫看了都心驚膽戰的——在他的認知裏頭，姬無鹽是不會什麽醫的，就算是沈姑娘來都比姬姑娘來更加有希，或者索都不來直接出城回江南，郡王興許也不會真的去追。如今陳老不來，單單來了姬姑娘，屆時若是郡王發難，又當如何？

陳太醫心下忐忑，上前一步招呼道，“姬姑娘來了？陳老……陳老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