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沒良心的小丫頭

聲音落在耳畔，雖是無奈，卻仍帶著明顯的縱容，說完，兀自搖頭笑了笑，輕聲喃喃，“膽子這般的大……原本我還不知道你這上天地的膽子到底隨了誰，如今卻是想明白了，該是隨了祖父了。”

一旁侍衛撐著油紙傘跟上，寧修遠接過了傘就讓人退下了，旁若無人攬著小姑娘護在懷裏低著眉眼避著水塘走，一邊走一邊小聲說著，“祖父寫信過來，說不放心你想過來看看你，還說即便幫不上你，但能陪在你邊親眼看著你全須全尾的活著，他才能真的放心……他言辭懇切，字字句句間都是舐犢之，我總不好推拒。”

這算是替自己之前的“知不報”解釋了。

姬無鹽自是清楚，老爺子開了這口，寧修遠自是不可能拒絕的，是以姬無鹽倒是也不曾怪罪寧修遠，不過彼時沒個心理準備，才顯得突兀無措罷了。穩穩走在被雨水打得鋥瓦亮的鵝卵石上，斂眉淺笑，“世人都說老爺子最是循規蹈矩，那是他們沒見過老爺子犯倔耍子的模樣，真的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話音落，冷哼聲起，傘沿之下、雨幕之外，一雙黑的靴子落視線之。

寧修遠抬了抬傘，見著上壽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背在後站在那裏，抿著喜怒難辨的模樣——嘚，背後說人閑言被抓了個正著。隻寧修遠臉皮子素來厚如城牆，即便明知自己背後腹誹極有可能被人聽了個囫圇，仍然狀似無意笑容可掬地拱手行禮，“祖父，勞祖父久等。”

老爺子鼻子裏出氣哼了哼，非常不待見寧修遠，冷嗤道，“寧國公老來得子捧在心尖上的幺兒，這一聲‘祖父’，我可不起。”

寧修遠臉不紅心不跳，又是一揖，笑道，“您是寧寧的祖父，便也是晚輩的祖父，自是得起的。”

老爺子反倒是一噎，寧國公那老頭他是認識的，一板一眼很是無趣，沒想偏偏生了這麽個油舌的小子！隻是他平日裏也習慣了自持份，也不好同一個小子逞口舌之爭，憑白落了個欺負後輩的名聲，遂隻好看著姬無鹽，不滿地冷哼，“還不過來？”

這老爺子又在耍小子了。

姬無鹽心下苦笑，麵上卻是未曾顯，背在後的手不聲按了按寧修遠的手，才一步一幕……下一瞬，就見老爺子一邊著急忙慌地湊了上來，一邊沉聲嗬斥，“你這死丫頭，那麽大的雨！怎麽說出來就是出來了？真當自己子骨鐵打的？”

三兩步奔到姬無鹽跟前將人牢牢護在懷裏，一邊念叨著一邊瞪向寧修遠，怪罪道，“你小子就是這麽照顧人的？上說得好聽，偏行起來就跟個木樁子似的……小寧，祖父同你說，這種隻有花言巧語的小子最是靠不住了，你可得想清楚了，別被這小子蒙蔽了雙眼。”

一邊說著，一邊撐著油紙傘攬著姬無鹽往外走，還不忘絮絮叨叨地說著寧修遠的壞話，頭接耳暗地模樣，偏聲音一點沒著，咬字清晰似是怕後的人聽不見似的……老爺子耍起子來，也是稚。

姬無鹽笑著應承，“是是是，您說得對，這般花言巧語的模樣，的確還得好好考慮清楚才是……”

老爺子瞬間就被哄好了，腳步都輕快了幾分，笑嗬嗬地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外祖母到底是年紀大了，眼皮子淺了，耳子也了，被這小子三言兩語給哄得找不著了北輕易就點頭應了這婚事……如今祖父我來了，便如何也由不得你被人輕易哄騙了去！”

“是是是……您最是慧眼如炬、耳聰目明，任何圖謀不軌的宵小都逃不過您的法眼去。”

“可不！”老爺子嗬嗬地笑，抬了抬下頜，明知這丫頭就是哄自己開心呢，可誰不喜歡恭維話呢？特別來自於最疼寵的小輩言笑晏晏哄著自己的恭維話，自是心都跟著的。

寧修遠跟在後頭聽著這爺孫倆旁若無人地編排自己，著實有苦說不出——小丫頭太沒良心，明明是自己要用苦計哄老爺子不讓自己撐傘跟著，最後卻是自己落了個裏外不是人，被埋汰的時候還煽風點火的……小丫頭是著實沒良心。

走在前頭的小姑娘卻是半分不好意思都沒有，反手挽著老爺子笑嗬嗬地問著，“您進城之後也沒回過家吧，整日裏叨擾沈大人，最近沈大人府上也忙，您倒是半點叨擾他人的自覺也沒有。”

老爺子哼哼唧唧的顧左右而言他，絕對不願意承認自己今日被個小子逮到了威脅著回去了。

姬無鹽雖覺老爺子遮遮掩掩的委實古怪，但老爺子和外祖母之間素來不對付，如今要同住一個屋簷底下，隻怕心裏頭比誰都膈應。是以轉念一想便也不覺得奇怪了，隻撒說道，“那咱們快些回去吧，還來得及吩咐膳房準備一桌好酒好菜的，替您接風洗塵。”

……

“接風洗塵？”姬老夫人一聽此事卻是嗤笑，“嗬！老婆子我瞧著他一路遊山玩水著進了城，半分風塵未染，氣神好得很，哪裏需要接什麽風洗什麽塵的？”

嬤嬤無奈，卻也見怪不怪了，安著說道，“老夫人……上老爺畢竟是姑娘的祖父，往日裏您同他不對付便也罷了，畢竟山高路遠的，也不著麵。如今在一個屋簷下正鋒相對，隻怕累著姑娘難做呢。再者，今日姑娘進宮聽說很是驚險，幸好上老爺進宮去將人接了出來。說起來，在護著姑娘這件事上，他和您是一樣用心的，您就看在這上麵，諒一二？”

老夫人瞪了眼王嬤嬤，低嗬，“要你多！”

王嬤嬤被嗬斥了也不在意，仍然笑嗬嗬地哄著，“是是，老奴多！您吶，對咱們姑娘最是心，哪裏舍得姑娘為難半分？”

老夫人淡哼，到底是什麽話都沒說，虎著臉算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