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7章 祭拜與道別

昨夜的大雪到了早晨的時候明顯小了許多，不過一整晚覆下來的積雪也是厚厚一層。

最麻煩的是，路麵不僅有積雪，積雪之下還有冰層，看著鬆的積雪，一腳下去卻是腳底一，摔了個四仰八叉。姬家不丫鬟小廝都是雲州過來的，瞧著下雪自是欣喜萬分，沒差事的尋了空曠地打雪仗堆雪人，有差事的也喜挑著積雪厚實走著，隻沒一會兒……接二連三地摔了。

子秋便是後者。

著後腦勺較之以往更加鬆散的發髻，看著姬無鹽憋笑的模樣不樂意地癟，“姑娘想笑就笑吧。奴婢大人有大量，不會同您計較……隻是姑娘當真要今日去沈家祭拜許夫人嗎？今日這天氣，隻怕馬車也難行，何況您風寒剛好，陳老也是千叮嚀萬囑咐要您好好養著，你這時候出去……回頭要是再有個頭疼腦熱的，陳老定要怪罪奴婢的。”

姬無鹽這兩日聽這些話都聽出繭子來了，一邊暗自慶幸將傷瞞著了，不然又是另一個守門神，一邊不甚讚地斜睨，“之前早該過去看看的，隻是被林一絆住不敢輕易離開這裏。如今好不容易解決了林一的事，沒想染了風寒隻得耽擱著。如今既好了，如何還能延後？”

“何況，許四娘往日對咱們也是諸多照拂，祭拜這種事，拖著拖著誠意就淡了、質就變了……你說是也不是？”

子秋低著眉眼抿著角，自然知道姬無鹽說得完全沒有錯，低低應了，“是。那姑娘多穿些裳過去，奴婢去給您拿那件狐貍皮的大氅來。”

那件大氅，是離開江南的時候外祖母吩咐帶過來的，說北方的冬天路有凍死骨，吩咐著如何都要帶上這件在江南從來沒機會穿過的大氅。姬無鹽輕歎，“好，帶著。”

……

路上的時候寧修遠就說，前兒個沈謙進宮請辭去了，說是發妻亡故，已無心為，實在不知要這功名利祿作甚，與其在朝中拿著俸祿混日子，倒不如辭了這，找一山腳下守著許四娘荒度餘生。

而陛下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這些年，沈謙在朝中本就是幾乎可有可無的角，並無建樹，也無至，差事也是馬馬虎虎得過且過，是以辭的消息一傳出，本來還猶豫著是否需要登門祭拜的同僚便也直接不來了。

沈家的白燈籠還掛著，門口積雪未清，雪地上隻三五行腳印，看起來寥落又蕭條。小廝靠著門框也是意興闌珊的，見了姬無鹽，懶懶上前拱了拱手，隻道不必通傳直接進去即可。

問起沈歆，小廝說大姑娘已經在祠堂裏好幾天了。

到了祠堂門口，見著屋子裏一縞素跪在那裏的小姑娘，姬無鹽也不由得輕歎了聲，一陣子沒見，沈歆消瘦了一大圈，往日裏還帶著幾分嬰兒的小姑娘，此刻眼窩深陷，看人的表都木木的，看著門口的姬無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起迎了出去，“這天寒地凍的，你怎麽來了？”

“一直想來，隻是前陣子病了。”姬無鹽簡單地解釋了下，並不詳說這段時間的危機和麻煩，又道，“今日剛剛痊愈，便想著過來送送……可方便。”說著，解開上墨大氅給了後子秋。

“多謝。”沈歆低低道謝，“請進來吧。”

客氣中帶著幾分陌生和疏離，微微低著頭的樣子，甚至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姬無鹽也沒多想，隻以為是思慮過甚。進了屋，上了香，姬無鹽又吩咐子秋和寧修遠先行出去，自己再待會兒陪陪許四娘。

沈歆垂首站在一旁安靜陪著，並不說話，視線落在姬無鹽過於蒼白的臉上，微微皺了皺眉頭，總覺得……這臉哪裏不對。隻如今心事重重的，也沒細糾，反倒在一旁開解姬無鹽，“人送過了就好了，起來吧……其實你沒必要今日過來的，瞧著你臉蒼白顯然是逞強了……許四娘生前就很是喜歡你，相比於你拖著病來送，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姬無鹽又磕了頭才起和沈歆並肩而立，低著眉眼略有些落寞地笑了笑，“想了一路該怎麽勸你，沒想如今變了你勸我……”

“這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我懂。”沈歆低著頭，眼神茫然的看著自己的腳尖，意味不明地扯了扯角，“我隻是想多花幾天陪陪……我和都不是喜歡兒長的子，還在的時候，我們就總是各忙各的……也沒機會認真地告訴，這輩子能和做母，我很開心……隻是這樣罷了，你放心。”

姬無鹽站在邊上，沒說話，半晌，低低應了聲，“好。”

沈歆碾了碾腳尖，又輕聲說道，“老夫人這兩日在我這裏幫忙，很是辛苦，下人們說每晚見著屋裏的燈都很晚才熄滅，也不知是不是換了地方睡不踏實。我勸回去卻總也不願，我知道是怕我一個人待著想不開鑽牛角尖，不若，你今日將帶回去吧……我這裏已經沒事了，老人家年紀大了，回去好好休息。”

姬無鹽又應了聲，“好……”視線落下，看到對方垂在側的手攪著布料，有種言又止之，姬無鹽似有所，偏頭看了一眼，問道，“怎麽了？”

沈歆繼續碾著腳尖，聲音卻是愈發低了，像是沒在嚨裏一般。說，“他……父親辭了。他說要帶著母親的棺槨找一山清水秀的僻靜之地……他問我是否想要隨行。我、我想了想，想些陪著他們住上幾年……”說到最後，聲音幾乎已經聽不見。

饒是姬無鹽再如何遲鈍，也已經察覺到沈歆今日的古怪了。

若是以往，縱有這般打算，也是大大方方說出來同商量，而不是這樣近乎於逃避似乎虧心的舉止……又偏頭看了眼沈歆，斟酌片刻，問道，“那幾年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