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大旱

木焦蠻坐在空的大車上，山越境的道路坎坷不平，搖搖晃晃地震得他煩躁不堪，白玉臺上的場景總是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掀起車簾，木焦蠻了空中火辣的太，放眼去盡是乾裂的大地，扯著嗓子道：

“多久不曾下雨了！”

“回大帥，已經有四個月不曾降過一滴雨！”

木焦蠻想了想，對著下面的部衆招招手，高聲道：

“東邊的防線撤回來罷，把流民往東邊趕，任他們去禍害生人。”

下面的部衆遲疑了一下，答覆道：

“東邊的防線一撤，若是讓那李項平跑了……”

“那鳥貨死了！”

木焦蠻好一聲咆哮，怒從心頭起，尤自不過癮地猛然從車上跳起，拎住那人的脖頸，大聲罵道：

“說了多次了，那鳥貨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言罷氣得雙眼通紅，一拳正準備打出，卻見邊的一衆部衆如同風吹折的麥草般紛紛跪了下來，齊聲高呼：

“拜見大王！”

伽泥奚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靜靜地看著他，猝然擡一腳踹在了他的上，怒聲道：

“廢！”

大厥庭邊上已經搭起了高高的祭壇，用泥土和木石堆砌而，已經完工了十之八九，據說伽泥奚將會在其上告祭蒼天，大業一統。

此話一出，周邊的玄宣與玄嶺皆是若有所思，李玄鋒也恍然點頭，連聲應是，笑嘻嘻地開口道：

陳冬河了一眼旁躺在擔架上蜷曲著的李葉生，他被打折了腰，已經昏迷了三天，終於見他微微睜開眼，低低地向陳冬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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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呢？”

“仲父你看！”

家中幾個玄字輩尚且懵懵懂懂，李通崖卻心頭一窒。

“你這孩子。”

—————

李通崖聽罷點點頭，暗自思忖道：

“這胎息功法也要看看能不能換上好的，玄珠符種不過六枚，大宗子弟遲早不夠用，到時可別用上這大路貨。”

“拖下去。”

“莫要通知母親。”

————

“修煉速度與我家法決比起來天差地別，如今最高也就胎息二層承明，平日裡也就種種靈稻，餵養吳柞蟲罷了。”

“仲父！”

木焦蠻麻木地扇著自己的掌，聽著上頭伽泥奚低聲道：

“唉”

說到這兒，李通崖扭過頭來向掐著封靈法訣往上施法的李玄宣，沉聲道：

“宣兒，家中外姓與支系修士都如何了？”

“大王！”

李通崖輕輕一笑，靈識一掃，便見一隻烏黑亮的長箭正正埋在那妖腦中，除此之外渾皮完整，一傷口也無，有些訝異地開口道：

李玄宣連忙擡頭，恭敬地回覆道：

李玄鋒低低應了一聲，蠻有些不服地回答道：

“就這妖，連我的角都粘不到！”

一旁的李玄嶺和李玄宣正急急忙忙地在黑豬的關節和竅上打封靈，李玄鋒則在大青石上著弓。

“活下去。”

其實十二歲的李葉生總是遭到哥哥的打罵和猥，他咬牙數了數，黎涇村有三把刀，一大兩小，想要擺哥哥李葉盛，必須讓他們起衝突。

見他一臉認真，李通崖沉聲道：

“胎息練氣雖說力大如牛，開碑裂石飛檐走壁不在話下，同妖比起來卻弱得多，伯父也同練氣期的敵人鬥過許多場，你可知道落敗之人往往因何重傷？”

李通崖莞爾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釋道：

“幾日後的大祭祀你便不必參加了，好好在營中反省。”

一行人走得垂頭喪氣，整支隊伍只聽見若有若無的泣聲。

“除去陳冬河與李秋，這些年家中外姓與支系修士一共三名，其中一名是葉姓，孩兒已經理好了，如今已經改回李氏旁支，外姓修士也贅和指婚了李家。”

“一箭！”

李通崖默默停住腳步，這次尋找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無所獲，失落地扭頭退走，往月湖方向而去。

陳冬河沿著李項平畫出的那條軌跡走了一路，什麼大的山越兵馬都未曾見到，就連駐守的士兵都撤走了。

翻滾了幾圈，木焦蠻連忙爬回伽泥奚跟前，一掌一掌地對著自己的臉龐扇了起來。

李通崖皺著眉頭估算著山越境的況，判斷流民越境而來的可能。

“我下山看看。”

“我李家這幾年倉廩實，承載個幾千流民不是問題，倒還能增加人口，只是怕這天繼續旱下去，眉尺河都將枯乾，也不能再種糧食了。”

“非也。”

李通崖點點頭，便見李玄鋒笑道：

“這好辦！”

“我知道你弓法卓絕，家中也就你季父在劍道上的天賦可以與你一比，只是要你謹記人之弱罷了。”

言罷將繩索一解，倒出三隻嗷嗷直的小山豬來，李玄鋒握住那山豬的脖頸，一手捉起一個，解釋道：

“我在那中尋了三隻山豬回來，家中可能養上？”

“敵人的法？”

駕著風往西去，便見腳底下一片赤地，算一算日子，已經小半年不曾降雨了。

隨著李通崖不斷深山越境，越來越多的乾裂土地和了皮的枯樹出現在視野之中，大厥庭已經從遠慢慢浮現。

李葉生既爲李項平這樣強大的人如此草草收場而悲泣，又爲自己徹底終結的權力與地位而悲哀，至於同李項平的，李葉生心中複雜得如同一碗煮渾撒了一地的疙瘩湯。

在山林間轉了一圈，一直待到晨曦在天邊現，李通崖從一片狼藉空空的山寨中飛起，喃喃自語：

李通崖搖了搖頭，鄭重其事地道：

“是跌落。”

李葉生比李項平還要悉李項平。

“不能再往前了。”

李通崖讚許地點了點頭，追問道：

“修爲都如何了？”

“巫咒殺。”

當年出去的一千人只回來了兩百多人，雖然他們讓敵人付出了十倍的傷亡，百倍的，歸來的人依舊帶傷，滿臉哀容。

“項平哥，你我其實是一種人。”

木焦蠻登時如同皮球般飛出去老遠，撞垮了數個大車，米糧嘩啦啦流了一地，看得左右的部衆微微咽口水。

伽泥奚低眉看了一陣，怒笑道：

“區區一個胎息，興師衆連人家的尾都不著，還要去請籙巫來咒殺，你當真是廢了，木焦蠻。”

“嚯。”

只聽咔嚓一聲，李玄鋒兩手用力，手上的兩隻小山豬便嗚呼命喪黃泉，只餘下麻袋中的一隻尚在躍躍試，試圖逃出去。

伽泥奚低低了一聲，見著木焦蠻被拖下營房，轉頭看向高聳雲的巫山，用著微不可查的聲音喃喃自語道：

“項平哥，下輩子咱想做你的親兄弟，像通崖哥一般好，像長湖哥一般親。”

“不錯。”

“這豬妖崽尋常人還真敵不過，尋個有修爲的外姓弟子看著。”

“不盡人意！”

他知道十五歲那年青石上是哥哥李葉盛的，也知道那年李項平眼中的愧疚是怎麼一回事，李葉生心知肚明，又佯裝不知。

祭壇上的工匠雖然面容枯槁，滿頭大汗，卻神希冀，表崇敬，每一個人都在期待著伽泥奚將爲他們終結混，帶來穩定的生活。

木焦蠻猛然擡頭，腦海中如雷霆炸響，彷彿一瞬間抓住了什麼。

李葉生閉著眼，溫聲道：

“怎麼死的？”

李通崖讚了一聲，還是開口勸道：

“別看這山豬妖只吃了你一箭便死，若是讓這妖近了，不過一記頂撞你便穿腸爛肚，死無葬之地了，還是要謹慎小心，尋些修爲低的妖來殺。”

陳冬河忍著淚回答，李葉生從嚨深嘆出一口氣，眼角再次垂起淚來。

見李通崖緩緩落下，一旁坐在大青石上李玄鋒嘿嘿一笑，左手提著弓，右手拿著一個大麻袋，往石頭下一跳，擡頭高聲笑道：

“不錯。”

木焦蠻渾一，緩緩擡起頭，見著踏空氣，冷冷地著自己的伽泥奚，揮手丟了那人，忙不迭地跪下，額頭地在地面，雙脣發白。

李葉生喃喃了一句，吃力地擡了擡手，從腰間勾出一瓶藥來。

陳冬河出個微笑，見李葉生笑著閉眼，心中微微一痛，卻發現李葉生眼角垂下一滴淚來，哽咽道：

“葉生叔，我知道瞞不過你。”

算一算日子，自己也四十歲了，柳林峰大自己二十五歲，活到了六十五，在村中算得上是長壽。

“哦”

“一箭？”

李玄鋒得意地擡了擡頭，手中的漆黑長弓一拋便掛在了後，彎腰手探那豬妖空的眼眶中，直徑掏出了那支長箭，渾然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紅白之，回答道：

“我追了這豬妖整整一夜，清晨時趁著豬妖啃食木竹，一箭炸碎了它的眼睛，貫腦中便斃命了。”

“練氣之人踏空而行，心志不堅者了敵人創傷便疼痛與驚懼加，往往掐不住法決驟然墜地，筋折骨裂不說，哪還有實力與敵人鬥法呢？”

李玄宣張口說《太吐納養經》，卻被氣海中的玄珠符種阻了一阻，打斷了話語，甚至驚了正潛心研究的陸江仙，神識一掃便知了原委，李玄宣一時間張口結舌，自知失言，改口道：

李葉生本以爲會是李木田出手，沒想到是借了李項平這把刀，李葉生便給他做了一輩子的走狗，卻沒料到李項平死在了他前頭，這使他痛苦不堪。

“在前頭。”

於是李葉盛耳邊總能聽到李木田家各式各樣的傳聞，李葉生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推了三年，終於弄死了他。

柳氏這幾年差，李木田走後像丟了魂似的，老是東丟西落，有時候呆呆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李通崖怕傷到了老人。

才降落在山上，李通崖便見一隻大的黑豬倒在庭院間，滿的長的鮮靚麗，兩顆獠牙有人一臂長，潔白如玉。

一路上除了遍地的便是啃食的禿鷲和豺狼，乾裂的大地上沒有什麼水源，只有乾枯的河牀上還殘留一些小水塘。

剛說話，伽泥奚卻快他一步，一拳擊打在他腹上生生打斷了他的話語，將其震暈了過去。

李玄宣和李玄嶺兩人才將整隻山豬妖理好，喚人拖了下去，李謝文便上來報，說是柳家人來報喪，大舅柳林峰今夜已經去了。

“倒剩了不靈稻糠和葉，殺了妖也剩下些邊角料，可以養上一養，只是山豬食量大，養上一隻便夠嗆了。”

李通崖頓時失笑搖頭，又見李玄鋒拿起右手那麻袋，笑道：

“仲父，家中有你真好。”

李玄鋒聽得好奇心大起，連忙詢問道。

“汲家家信中曾說過祭品一事，想來伽泥奚也沒有多時間蹦躂了……”

“難怪會有這麼多的山越流民。”

“這山豬妖好大一隻，胎息巔峰修爲，夠給大夥加個餐了！”

這是他爲防備落到山越手中遭人折磨而備的藥，他還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家中支系胎息吐納法皆是用的司元白前輩當年留下的《青元養法》，修煉起來同我家太唔.”

李玄宣搖搖頭，解釋道：

“東邊的炊煙盡數斷了，山越的軍隊已經撤走，木焦蠻怎麼會這樣輕易地任由項平東歸……”

月湖已經往後退了數百里，乾裂的河牀上淨是死魚爛蝦，薰得人掙不開眼，遍地是覓食的豺狼和禿鷲，一副禽樂土的模樣，李通崖在月湖上折行了一圈，返回了黎涇山。

這座山越唯一的城池上滿是歲月的痕跡，風雨侵蝕的城牆外表坑坑窪窪，裡也腐朽不堪。

“活下來也不過是茍延殘罷了，謝文如今已經長大，與玄宣深厚，爲父母的安排到這已經足夠了。”

李葉生吃力的擡起手，著清冽的緩緩流口中，口中頓時一麻，緩緩扭起來，滿頭的白髮在擔架上披散著一晃一晃的。

“他孃的，是苦的。”

他在生命的盡頭憤憤不平地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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