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第三十六章 諒解書 等高考結束以後再告訴你。

2015年,夏鳶蝶升高三。

那年發生了—件夏鳶蝶無法忘記的事。

夏永才以敲詐勒索罪嫌疑人的份,在年中前被抓捕歸案。

兩個月的偵查期後,檢察院正式下達批準逮捕書,法院立案,又四個月後,案件正式開庭。

作爲夏永才唯一的直系親屬,六十多歲又弱多病的夏就爲了這樣一個渣滓似的兒子,長途跋涉,舟車勞頓地來到了坤城。

這時候已經是年末。

而這些事,夏鳶蝶原本並不知道。

直到到了坤城。因爲不放心老太太的,鄉鎮扶貧辦的戴玲姐專門申請陪同。抵達坤城思量之後,還是給遊家的司機趙濡生打了電話,而夏鳶蝶也是這時候才得知了夏永才的事

敲詐勒索,涉案金額二十萬。

“十、十年以下?“

坤城,某招待所

聽了戴玲幫忙聯繫的法律援助律師剛出口的話,夏頓時嚇得僵在了沙發上。

見老太太臉不好,戴玲連忙低聲哄勸:

“夏家,您別太擔心。我剛剛已經問過姚律師了,像永才叔這種況,在抓捕後是有如實供述自己全部罪行的,又有大部分金額返還的,基本能從輕罰,三到五年都有可能。”

“從輕,對,從輕我知道,玲玲路上說了,”夏有些六神無主地攥著戴玲的手,“玲玲啊,一定要三五年嗎?就我這子,永纔要是蹲個五年,那......那我不是都看不著他最後一面了?”

“夏,您可不能這樣說!”戴玲假裝板臉,“小蝶用不了多久就到了,您再這樣咒自己,我可要跟告狀了。”

“小蟲..”

提起孫,老太太卻有些紅了眼圈,低聲囁嚅著,“不該告訴的,上高三呢,要再耽誤了孩子.....…"

兩人並坐著的沙發旁,法援的姚律師頓了頓,從文件裡擡頭:“戴小姐說的小蝶,是指夏永才的侄,夏鳶蝶,是嗎?“

“是,”戴玲臉微變,“這事會對以後有什麼影響嗎?“

“哦沒有沒有,戴小姐別誤會,這兩位並非直系親屬,不會對夏鳶蝶造任何影響。”

戴玲—直把夏鳶蝶當半個親妹妹看的,聞言明顯鬆了口氣。

姚律師:“但據我瞭解,夏鳶蝶同學,似乎和本案的害人,關係匪淺?”

房間裡兀地—靜。

律師反應過來:“抱歉,可能是我沒跟兩位說清楚。這個案件的害人,也就是報案人,正是資助夏鳶蝶高中學業的遊先生的獨子,遊烈。”

愣得回不過神。

戴玲則是一驚:“那二十萬,他是跟遊家勒索的?”

“是,從遊烈出給檢方的信息來往材料看,夏永才先生是以...…”姚律師頓了下,“以對夏鳶蝶同學一些個人及家庭過往況的披爲要挾,令遊烈轉賬,共計三次,總額二十萬。”

戴玲都震住了。

從駐扶貧辦工作開始,夏家一戶一直是負責的,對家裡況也瞭解很多,但即便如此,也有些難以相信——夏永才竟然可以無恥到拿傷害自己侄爲要挾,去向一個尚無親屬關係的外人要錢。

簡直,簡直是——

“是我對不住小蟲,我怎麼就生出來這麼個東西.....永才他就是來討債的,他、他就是個討債鬼啊他!”

幾乎有些緒崩潰,眼淚也淌了下來。

老人年紀大了,心腦管本來就不好,哪裡經得起緒上的大起大落。戴玲顧不得再想別的,低聲安起來。

姚律師顯然是見慣了委託人或者委託人家屬各種緒的,看著臉也沒什麼變化,直等到夏稍微平靜了,他才重新續起方纔的話頭。

“戴小姐方纔說的量刑況,基本符合,不過如果實如此,那我們這個案子還有更大的一塊可以爭取的餘地。”

“什、什麼餘地?”夏著涕淚擡頭。

“這類刑事案件裡,如果害人願意出諒解書,那對判決量刑的減輕會有極大的幫助。”姚律師—頓,神有些微妙。

“兩位應該也多有些瞭解,這位報案人雖然今年剛年,但以他的家庭背景和條件,應該不是計較這二十萬的問題。他這次報案,可能懲戒和警告的意味更重,如果能從他那裡拿到諒解書,那我想,最終量刑是可以減輕到三年以下的。”

戴玲又給夏解釋了一會兒,夏才慢慢明白過來。

興許是因爲急切,老人臉上壑似的褶皺都得更深了,有些怯懦地問:“可永纔跟人家要錢,那孩子能,能願意嗎?”

姚律師笑了笑:“這就需要您雙方通和協商了。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代爲聯繫.……"

“篤,篤。”

招待所的房門忽然被叩響。

戴玲起:“應該是小蝶到了,我去開門。”

夏鳶蝶是和遊烈同車來的。

司機趙叔叔開車,後排兩人坐左左,坐右右。全程三十四分鐘車程,兩個人之間幾乎是一句話都沒說過。

趙叔叔覺這—趟開得自己得活半個月。

在那個有些簡陋偏僻的招待所外,加長轎車緩緩停下時,就已經惹來了不知道多視線。

司機叔叔習慣先按開了後排的車門。

沒等車門自打開,遊烈率先下了車,然後順手抵住駕駛座側要開的車門,將它按了回去。

“砰。”

驚得趙叔叔連忙降下車窗,茫然地向車窗外:“小先生?“

“別停在這兒。車開出去,等會再回來。”

遊烈神著些倦的冷,他轉時低聲說了句,繞過前車頭,朝夏鳶蝶下車那邊走去。

夏鳶蝶正站在路邊。

兩個路過的男生還從後驚喜地回著頭。真是勞斯萊斯!”

“傳說中的星空頂啊我去,看著帥了,都沒注意,早知道走過去的時候拍一張。”“不過,這車怎麼會開來這兒啊?“

“是見鬼的....…"

勞斯萊斯重新啓,靜音從這陳舊的老街街邊離。

夏鳶蝶緒,擡頭時,遊烈正停在前。那雙漆眸低低睨著

兩人對視幾秒。

遊烈輕嘆了聲:“你打算多久不理我,至給我—個刑期?“

“我沒有生氣。”夏鳶蝶著他。

一兩秒後,大概是在遊烈總是輕易就能那點壁壘的視線下,小狐貍有些心虛地旁落了眼:“就算有,主要部分也不是氣你。”

遊烈並不信:“那你氣誰。”“我自己。”

"?”

夏鳶蝶已經接到了戴玲的電話,也知道招待所的房間號,遲疑了下,往這座有些年限了的低矮老樓裡走去。

“最開始我在想,你從來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我,或許可能是你認爲,替我做決定是理所應當。"夏鳶蝶—邊上樓—邊說著,忽然就被人從後面握住了手腕。

那個力道並不重,也沒有向後拉,只是止住了形。

夏鳶蝶轉過

遊烈就站在低了兩節臺階的樓梯上,他難得時像這樣眉眼凌冽鋒銳,像是抑著薄怒。可是和眼神對上了,幾秒時間,他眼底漆黑的緒就塌陷下去。

的睫慢慢闔低,他聲音微啞:“夏鳶蝶。”“你沒有長良心麼。”

這種覺來得突兀又莫名,但夏鳶蝶看著遊烈,就好像有一秒能覺到他低沉下去的難過。

夏鳶蝶就也有點難過。

“你不能既瞞著我、什麼都不說,又要求我一丁點不好的想法都沒有。”猶豫了下,勾手,反握住他的袖口,“但我後面想過了,你不是的。”

遊烈驀地擡眼。

不等他看清孩那—刻看他的神,夏鳶蝶已經轉過,拽著他袖子往二樓走:“我說了,我氣的是我自己。想完剛剛那些以後,我就在想,你是遊叔叔的兒子,而我接著遊家的資助,我憑什麼苛求你。爲什麼…...我會對你給予我的緒反饋的要求遠高於其他人。”

“那你想明白了嗎?“

孩停頓了下:“大概吧。”

遊烈眼神微晃,連呼吸都有些發:“結論呢。”

小狐貍纔不會上他的當。

於是轉過二樓的樓梯頭,夏鳶蝶就安靜了他一眼:“結論,等高考結束以後再告訴你。”小狐貍輕狹眼角:“在那之前,你不要妄圖打擾我學習。”

”——”

像是—顆心被猛地攥起,又突然鬆開墜底。

遊烈眼神都晦深了些。

但走在前面的小狐貍顯得十分冷酷無,頭都不回地鬆開了他袖口,辨認好方向就徑直往左邊去了。

在原地停了幾秒,遊烈低嘆了聲。

不到半年。

忍忍就過去了。

老苗昨天唸叨,距離高考還有多天來著。

“小蝶!”

走廊前方,夏鳶蝶停著的門口忽然傳來陌生而驚喜的聲。

夏鳶蝶和對方說話的語氣也稔:“玲姐,麻煩你送我過來了,這趟路上沒出什麼問題吧?”

樓梯口,剛要邁步過來的遊烈忽地─停。

?

下—秒他就低下頭,看向從大口袋裡探出來的自己的雙手——

冷自修長,骨節分明。

還乾淨。

——乾淨得除了一塊石頭、全上下什麼也翻不出來。

遊烈難得有驚神的時候,他轉,匆忙腳步踩得樓梯作響,沒一會兒,影已經消失在一樓樓梯口了。

這反方向的靜惹得夏鳶蝶意外地回眸。來不見人影。

.….生氣了?

“能有什麼問題,放心吧,沒事。”戴玲在門裡招呼:“來,快進來,夏在裡面呢。上說不想打擾你,可是我看著見你很久了。”

“好。”

夏鳶蝶收回視線,走了進去。

遊烈比夏鳶蝶遲來了十幾分鍾。

房門被再次叩響時,夏還攥著夏鳶蝶的手,捨不得放開似的,拉著絮絮說著這幾個月裡的瑣事。

門—響起,站在門旁準備離開的姚律師愣了下。“是不是還有客人?“

“不應該啊,我除了和小蝶沒跟別人提起過了,”戴玲起往門邊走,“是不是招待所的人?"

“我開吧。”姚律師說著,順手將門拉開。

門外。

有些設施陳l日的長廊上,站著個十八九歲的男生。

上高三以後,遊烈剪了短碎髮。沒了額發遮掩,更能凸顯出他五廓的優越了,每一線條都凌厲清峻,眉骨和鼻骨尤爲張揚拔。上的黑長大,雙排古金釦子系得—不茍,氣質也藏得卓然冷冽。

一眼看過去,和他後的舊牆老地板格格不,像是兩個世界的違和

再加上大爺自帶一副冷淡疏離的厭世氣場,姚律師幾乎晃了下神,這才謹慎開口:“您是....…?"

遊烈將開門的人從上瞥下。

西裝革履,甚至還打了領帶。左手文件包,EMS的快遞封了一角,右手拿著收到—半的筆本,麻麻斜記錄著未乾的筆跡。扶門的袖口上似乎蹭過一點沒完全洗掉的紅印泥,留下了淡痕。

律師,而且應該是法律援助律師。

遊烈漫不經心下了定論,就朝裡面挪開視線:“夏鳶蝶在嗎。”

“小蝶,找你的哎。”戴玲有些驚訝於門外男生那過於出挑的量和長相,愣了下才回過神。有些侷促地笑了笑:“怎麼還大包小包的,先進來吧。”

房間裡一些,夏鳶蝶隔著兩人和半扇門,只能瞥見遊烈側邊黑垂墜的凌厲線條。遲疑了下:“,我...同學來了。”“

“同學?”夏意外地問。

而此刻,在姚律師似乎反應過來什麼而有些激的注視下,遊烈拎著手裡的東西,走進門,靠牆放下了。

招待所的房間不大,遊烈直起後,一眼就能看到幾米外的沙發。

夏鳶蝶正從那邊過來。

瞥見遊烈長邊那堆起的禮盒果籃,夏鳶蝶頭有點疼,近時輕了聲:“你剛剛下去,是去買東西了?“

“嗯。”

遊烈薄脣抿著,竟好像有一點難以察覺的張似的。

夏鳶蝶看得清楚,他藏在中領了半截的結都輕滾了下,一兩秒後,才低了聲:“我該怎麼稱呼。”

“?”

夏鳶蝶莫名其妙看他:“你想怎麼稱呼?“

“直接喊,會不會顯得我自來了。”遊烈難得對什麼事到不自信的不確定

夏鳶蝶角差點翹起來,又忙抿住:“那不然....…."

孩更放輕了聲音。

遊烈下意識地俯,彎腰朝靠近了—截。

小狐貍輕的呼吸就撲在他鎖骨下的黑上:“既然你管我小姑,那管喊祖也行。”

遊烈:”。"“?"

遊烈落眸,不地給小狐貍下去一個“你確定你要在這個時候這樣捉弄我”的眼神。

夏鳶蝶繃住沒笑,轉過:“,他就是我同學,您還記得嗎?我跟您提過幾次。”

遊烈剛到角的自我介紹,聽見最後一句,找回來沒兩秒的思維就忽地原地消失了。他怔然低下眸,從後面盯著前的孩。

夏鳶蝶是口而出的,說完以後才反應過來,有些不自在地頓了下。

好在已經笑起來,扶著沙發起:“我記得,記得,你說班裡有兩個同學特別照顧你,他就是裡面那個男孩子,是不?“

“對,是他。”夏鳶蝶拽了拽不知道怎麼就停在後突然沒反應了的遊烈的袖口。

遊烈回神:“好,我是遊——”

啪。

小姑娘拽他袖口的手下—秒就捂到遊烈下頜上了。

房間裡其他三人同是一驚——只不過戴玲和夏是驚訝夏鳶蝶的舉,姚律師則是驚喜。

遊烈則沉默著,也隨捂著,只低眸朝小狐貍挑了挑眉。

“!”

夏鳶蝶慌忙將手收回來。

轉過去前還暗暗陵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而此時,姚律師已經拿著一張名片過來了:“您就是遊烈同學吧,”姚律師將名片遞向他,“您好,我是夏永才先生的代理律師。”

遊烈停了下,還是擡起手腕,接過名片。他敷衍地朝對方點了點頭。

“遊烈?”夏脣輕了下,有些無助地看向夏鳶蝶,“小蟲,他,他就是遊家那個……

想瞞也瞞不住了,夏鳶蝶只能點下頭。

驚愕著遊烈,老人的眼圈很快就紅了,蹣跚著走到遊烈面前:“對不住......是我們家對不住你們,我得替我兒子給你賠罪啊同學....…."

說著話,走到遊烈前的老人竟是膝蓋—彎,就要跪下去。

!“

夏鳶蝶驚了聲,慌忙去扶。

趕在之前,一隻冷白有力的手將老人一把托住,筋脈在男生手背上微微綻起,著凌厲忍的力度。

遊烈半彎著腰,長睫半垂,遮了他眼底緒:“這不是您的錯。“

老人泣不聲:“是我的錯,都是我沒教好他......我求求你了同學,我們一定把還差的錢還上,你能不能…....能不能繞過他這—回、就這—回.....…."

戴玲也過來攙著哭得巍巍的老人:“夏您別這樣。”

“小玲,小玲,律師說的那個什麼來著?”夏攥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聲拉著遊烈的大袖口。

“諒解書。“

戴玲爲難地看了遊烈—眼。

他似乎對眼前這一幕並沒有任何的意外,從說完那句話後,就自始至終—語未發地彎腰站在那兒。明明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年,但那張沒什麼緒的側都覺出一種漠然的、令人塞息的

像是在冰封的海面下,藏了—場能掀翻整個海域的巨。誰都不知道冰面會不會裂開、什麼時候裂開。

“對,對,諒解書...…”老人攥著黑的袖口,將它得起皺,陳老的皮壑都好像填滿了這一輩子的苦和眼淚,“求你了,求你了同學,就只要你肯答應,我,我以後——"

!”

低著頭的終於忍無可忍。

眼淚幾乎要隨話聲落下,但最後還是被死死咬住脣,靠疼痛憋回去。

夏鳶蝶低頭,堅決又固執地從夏手裡拽出遊烈的袖,握住老人枯槁的手,將人扶向房間裡側:"...我有話跟您說。”

遊烈深吸氣,直,眼角輕緩地了下。像是強行忍下什麼亟待發的心,他眼尾都低抑著能割傷人似的薄厲。

戴玲剛想張口。

“玲姐,要麻煩你幫我把律師先生和遊烈送到樓下。“

".…好。”

戴玲心複雜地點頭。

最後只剩祖孫兩人的房間裡,莫延了許久的哭聲。

薄薄的門板在後合上。

招待所裡的隔音算不上好,即便走出去幾米,遊烈依然聽得到,後房間里老人的哭聲裡夾藏著孩忍著哭腔的勸聲。

遊烈聽得口都快憋炸了。

但他知道那是夏鳶蝶唯一視爲親人的存在,是相依爲命的,他不能有一句指責和傷害。他不許人傷到一丁點的狐貍,原來在的家裡傷最深。

古金的扣子被年凌厲的指骨暴地解開,大帶起深冬涼得沁骨的風,他聲線沙啞冰冷地走過那兩人旁。

“我先下樓。”

街邊的風更冷,但至不像裡面的憋悶窒息。

遊烈靠在這條老街的電線桿前,任街邊店鋪裡的陌生人嬉笑著聚首打量,凍得指節微紅的冷白指骨間,黑圓石飛快翻轉。

手機在大口袋裡震不停,遊烈卻像沒察覺,只虛著黑漆漆的眸子焦點,偶爾擡眼一下二樓的某扇窗戶。

他的下顎線會在此時扯起清晰而銳利的弧線,像黎明時天際的薄青連綿的山脊。路過的人看一眼就很難挪開。

姚楓從招待所出來,準備離開時,就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原地停了幾秒,姚楓還是徑直走過去。

斜倚著電線桿的男生落下眼,眼尾的餘冷淡刮過他,像冬季凜冽的風似的,沒有一遲疑和停留。

姚楓千有點想笑。

不愧是遊氏集團的太子爺,一點都不遮掩自己的好惡,尤其離了那個小姑娘邊,更是疏離得一副冷淡厭倦漠視衆生的勢態。

姚楓調整語氣,剛想張口。

“諒解書我會讓人寄給你。”

姚楓—愣,這個確實出乎他意料:“遊烈同學答應得這麼痛快?”他停頓了下,笑了笑,“也是,畢竟老人家確實可憐,不知道吃過多苦,又只剩這麼一個兒子了,換了我我也很難忍心。"

遊烈冷嗤了聲:“我沒那麼善心氾濫。”

“噢?那您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遊烈沉默擡眼,再次向二樓的窗戶。

幾秒後,他輕勾脣角,但那甚至算不上一個笑,更多是帶著戾氣的譏嘲。於是那點緒渲染下,遊烈低落回律師臉上的眼神冷得刺骨。

“再拖下去,是在折磨誰。”

姚峰笑容頓了下,慢慢消退:“老人家也有的苦也不是不,只是有些觀念固,夏家恐怕是連學都沒上過的,去哪裡懂那麼多道理。”

“所以我沒有怪。只是讓我覺得心疼不是。”

遊烈從電線桿前直,似乎懶得再說話了,他一邊低頭拿出手機,掃了上面的未接來電。點開,撥了回去。

在離開前,遊烈只留下了兩句。

“姚律師,苦難是會傳的。”

“該在諒解書上簽字的人從來不是我。”

判決正式下達時,大年都已經臨近。

諒解書的出下,夏永才最終被判了兩年有期徒刑。

減去抓捕後拘留到立案和開庭審判的收押時間,大概最晚到後年年中前就能放出來。

夏鳶蝶算著時間,那時候已經是大一下學期了,應該已經離開了坤城,到一個夏永纔不知道的城市去讀大學,終於能徹底遠離這個帶給影的渣滓。

噩夢結束以後,會有嶄新的、好的未來。

很期待。

不過因爲判決書下得晚了些,夏又想在兒子獄後再去探他一回。兩人的歸期就拖到了大年前。

然後夏鳶蝶就發現了一個尷尬的事——春運將近,買不上票了。

“沒關係的,”夏鳶蝶在招待所房間裡安老太太,“這學期申請的助學金,還有期末考年級前五的獎學金,我都還沒花呢。就算在這邊過年,那也沒問題的。”

老太太心疼得直皺眉:“那都是留給你以後上學的,哪能這麼糟蹋啊。”

“怎麼算糟蹋了,”夏鳶蝶忍不住笑,坐在沙發上抱著胳膊,靠著肩膀笑,“我不是說了嗎,以後一定會帶你住到這種大城市裡的,再過幾年,我們就不回去了。”

“哎喲胡說,帶我這麼個老太婆幹什麼,你以後找對象都不好找的!可不許再提..……”

說著,一愣:“你看我這個記,昨天小玲回家過年前,陪我出去了一趟,我還給你買了好吃的呢。”

“啊?“

夏鳶蝶怔然。

旁邊的夏已經開心得像個孩子似的,拉開手,去桌上帶來的那個老舊的布包裡翻。

沒一會兒,老太太就捧著寶似的過來了。

見老人眉開眼笑,獻寶似的,夏鳶蝶也忍不住笑:“您上又沒什麼錢,到底買了什麼呀。”

“喏!”老人將手打開,出掌心的東西來。

夏鳶蝶低頭看過去。

那是個三角飯糰。

就是躺在大城市每一個便利店角落裡,用紫菜皮包著的,掌大的一個飯糰。用來給城市裡忙碌的打工人充飢的便利食,此刻卻被老人用枯皺的手,雙手捧在掌心裡,小心翼翼又期盼地看著

“前幾天吧,小玲陪我坐在這屋裡,看這個電視喲,我就瞅著裡面的人在吃這個,咱們那裡哪有?我問過店員了,就是這種,你別看它這麼小,可貴的呦!肯定好吃的,小蟲你快嚐嚐...…"

夏鳶蝶明明覺著老太太怪稽的,是想笑來著,但不知道怎麼就鼻子有點酸。

知道肯定就買了一個。

估計當寶貝似的,一路小心翼翼揣回來,連紫菜皮都沒弄裂—點。

“哇,這個我想吃好多次了,一直沒買,”夏鳶蝶吸了口氣,笑著接過去,仰起臉把老人拉回邊,“我們一人一半。”

“這麼小—點,分什麼分,你自己吃。”

“不行,你都不知道,我們學習前不能吃多了的,吃多以後會腦袋不靈,學習效率都會變低的。”

“啊?還這樣啊?”

“嗯。那這半是你的,這半是我的....…"

窗邊的暮裡,祖孫倆分完了那小小—只的飯糰。

夏鳶蝶靠著的胳膊,輕輕手上的褶皺,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好像這樣就能把旁的老人變年輕人一樣。

低著聲,輕輕說著。

,你一定要長命百歲,等到小蟲以後可以賺很多錢的時候,就帶你去好多好多地方,吃很好吃的東西,我們去環遊世界,你說好不好?“

“好,都好。“

老人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以後還要看著小蟲嫁人呢,我們小蟲穿上婚紗,肯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當然得活得久,那才能閉得上眼呢。”

月升月落。

天重明後,是大年二十九,除夕夜前一天。

夏鳶蝶很早就起牀了,到沙發旁打著檯燈複習。招待所的房間便宜,暖氣也開得低,屋裡冷得厲害,乾脆把兩條浴巾都給自己披在外面。

好在投以後,對溫度的關注都會遲鈍些。

書翻得外面天都一頁亮過一頁,不知道幾點時候,房間外的門忽然被叩響。

全神貫注的夏鳶蝶怔了下,才醒回神。

將浴巾挪開,放到一旁,起去門口。門上掛著鎖,但還是開得小心翼翼,直到從下一隙的走廊裡,看見了披著滿肩薄雪的遊烈。

夏鳶蝶怔住:“你怎麼來了?“

“開門,狐貍。”遊烈啞著聲,聽不出緒。

夏鳶蝶猶豫了下,解開掛鎖,門被遊烈抵著推開,他帶著—冰涼的雪意就進了房間。

溫差一下子來得突然。

爺面無表地忍了個噴嚏:“可以,在坤城過年都不告訴我。”

“臨時決定的,買不到票了,”提起這個夏鳶蝶就有點無奈,“不過你呢,趙叔叔說你已經回北城你外公家那邊,準備過年了,他還說你一直都是正月十五後纔會回來坤城的?“

“是。”

遊烈漆眸裡眼神迫,擡起冷得微紅的指節,輕點了下孩的額頭:“要不是因爲你瞞不報,我還用在大年前再飛回來一趟麼。知不知道這個時候想臨時弄張票,我得陪那個老頑固推幾個小時的麻將?“

“?"

夏鳶蝶惱然地握住他手指,不許他

遊烈剛意外,跟著就眼神一沉,反握住的手:“你手怎麼這麼涼?.…….這個房間怎麼回事,暖氣片是讓他們老闆吃下去了嗎?“

夏鳶蝶連忙回來:“寫字寫得。”

遊烈睨了—眼,最後也沒拆穿。

他直接轉,往沙發那邊堆滿了書的地方走過去,長一停,就折膝下來,抵著地給收拾東西。

夏鳶蝶愣了幾秒才反應,立刻過去要拿回自己書包:“你幹嗎?“

“打劫。”

遊烈垂著結了霜似的長睫,冷冷淡淡地:“人財都要,收拾東西,待會等醒了你就一起跟我走。”

"?"

夏鳶蝶剛要嚴詞拒絕。

遊烈忽地薄勾了脣,涼淡地側起漆眸瞥:“你要是不答應。下學期開始,我就在全班面前喊你另一個名。”

夏鳶蝶蹙眉:“喊什麼。”

下一秒,遊烈已經勾著那點輕淡戲謔的笑,他錯肩側,黑線領口上一點雪融開,浸得他嗓音蠱人:

"...小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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