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繚繞，幾乎要將宋漣舟淹沒。

他閉上眼，深深嗅了一口。

再睜眼，鼻尖上那抹被風吹紅的不覺間竟已蔓延去了他的眼底。

他回關了門，而後慢慢的往鈴蘭花房深去，他從頭到腳一的黑，很快就了周圍的夜中，剩下的隻有無邊的白，和他的眼睛一樣，倒映出來的隻有滿目的鈴蘭，沒有半分的自己。

深的花架前，擺著一張竹椅和圓桌，桌上放著一隻竹編的四方盒子。

他在竹椅上坐下，回眸打開竹盒。

竹盒裏裝著的，全是用黃油紙包裹的糖豆。

卻獨獨有一顆與眾不同，包裹的糖紙是紅的，喜糖一般的紅。

他拾起紅糖豆將他放在手心，垂眸仔細的盯著看。

每回瞧著，總是會想起當年將它和糖袋子一同扔進火裏的時的景。

每次憶起，總是心悸。

如果當時扔的再遠一些，再深一點，可能就真的什麽也沒了。

看了許久，他又將糖豆放下，轉而取了另外的黃紙糖豆，剝開後正要送口中時，忽聞院外響起靜，聽著就是要朝這花房來的。

“將軍，若是要見公子，讓屬下替您通傳吧。”

“讓開！”

“將軍恕罪，公子吩咐了除他之外，這院子不許任何人進，還是讓屬下先去……”

“什麽任何人，我是他爹！”

“將軍！”

“滾開！”

“砰”一聲，花房的門被大力踹開。

穿著金黃鎧甲的將軍氣宇軒昂，背著月的麵容看不清喜怒緒，但依然能從他起伏不斷的膛看出他抑的怒火。

“宋漣舟！”

他大步門，被擺滿鈴蘭花的房中，隻有一道狹小的通道可供人經過。

將軍宋意訣往那兒一站，通帶著鐵煞氣。

宋漣舟抬頭看他，眼神卻是木然。

他知道父親來找他是為何事，他早有準備，因此不覺意外。

“如此大事，你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進宮請旨賜婚，你還當我是你父親嗎？”

的確，這兩日父親帶兵出城去了，眼下戰甲都沒來得及，顯然是剛知道這個事連將軍府都沒來得及回就到這兒來了。他與父親不常住一府，這座府邸是他在兩年前立了戰功，皇上新賜給他的。

“你如今有能耐長本事了，分府別住後便覺得同將軍府同我斷了關係，不論什麽事都不需要再同我商量，不需要我這個父親了是嗎？”

“父親息怒。”

宋漣舟將剝開的糖豆藏在手心，起直麵父親。

“父親永遠都是我的父親，來日婚也還需父親坐高堂我和……”

“你馬上進宮去讓陛下收回旨意，左右聖旨還沒下來，一切都還來得及。”

宋意訣不同意這樁婚事，唯願趕作廢。

可回應他的，隻有宋漣舟心意已決的堅定目。

“來不及。”宋漣舟慢慢地說，話很輕但意卻很重，“若收回聖旨，好多事都會來不及，我不想再有下一個空乏無的三年，再來一次，我也會撐不住。”

“你說什麽？”宋意訣聽不懂。

宋漣舟抬起眼，認真看著父親再道：“我要娶，我隻要。”

“你瘋了！”宋意訣氣的握住腰間佩劍，重複又罵了一遍，“你真的是瘋了！”

越罵，火氣越大。

來回踱步，又氣又愁，自己兒子的脾，他自然明白，決定了的事任誰勸都是沒有用的。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我也從來沒有苛求過你要你娶一個多麽尊貴，多麽門當戶對的子，哪怕隻是一介平民，就算隻是農門之，可隻要你喜歡隻要你認定了我也隨你。可……生過孩子，和別人過婚，死了丈夫的寡婦……舟兒，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那子到底灌了你什麽迷魂湯？”

宋漣舟轉頭，看向滿室的鈴蘭花，口中喃喃：“是啊，迷魂湯……”

真是好厲害的迷魂湯。

一碗口，迷的他念了三年。

“父親不必再勸，兒子心意已決，全當兒子不孝但還懇求父親全兒子這一回，兒子非不可。”

“你……你簡直糊塗！”

宋意訣氣的口發疼，明白自己勸說不了但就是堵著一口氣憋的慌，這麽多年，宋漣舟孤一人，但凡提起婚事總是潦草揭過，他心急，不求其他，隻求宋漣舟邊有個真心陪伴的人。如今驟然聽說他主請旨賜婚，心中大喜，可聽說那子的份後，又驟然再大怒大悲，堵了口在心裏吐不出來似的。

“當初、當初就不該縱你分府別住，縱的你變了這個樣子，鬼迷心竅日的守著這些花花草草的，問你當年發生了什麽你也不說，花卻是一盆接一盆的往家裏擺，我看你就是失心瘋了……”

說著，他倏然拔出腰中佩劍。

抬手一下，便將中間擺一排的好幾盆鈴蘭花斬數段，斬斷的花枝稀稀落落的往下掉，好些都隻才長出花苞，就這麽生生斷了開花的機會。

宋意訣仍不覺得泄憤，揮手又是一劍。

隻是，這回鋒利的劍刃卻不是落在鈴蘭花上，而是被宋漣舟空手接了過去。

這一劍揮的比方才重，自然也是要用些力氣才能將之接住，可與其說是接，不如說……

宋意訣回過眸看時，宋漣舟的右手心便已流下了汩汩鮮。

“別傷。”

這三字，說的極其哽咽。

宋意訣仍是不懂，甚至更覺得生氣，不過幾盆花而已也值得宋漣舟為它傷了自己，真是著了魔了，他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花房，也將宋漣舟的心魔一並燒去。

“你鬆手！”

他大喊讓宋漣舟鬆手，可宋漣舟卻隻是怔怔的看著被斬落的花枝，麵失措，握著劍刃的手越收越，掌心鮮也越流越多。

“我讓你鬆手！”

宋漣舟仍不放手，看著下麵殘枝的眼浮上意。

“父親…是想要了我這條命嗎？”

“你……”

宋意訣不可置信看著宋漣舟，看著他緩緩鬆了手，又緩緩單膝跪了下去，最後再將被砍斷的殘枝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