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誰能將你捆了？

那一天，可謂是姬家這些日子、甚至是這些年以來，最最驚心魄的一天。

據老爺子院子裏的下人們代，那晚收到老爺子派人送回的消息說是同寧三爺吃酒要晚些回的時候，他們便先行小睡片刻——以前都是這樣的，他們睡眠淺，老爺子回來定然能醒。偏那晚一覺睡到了天亮，急急忙忙起床去伺候，就發現老爺子的屋頂被掀了大半，而始作俑者在屋頂上呼呼大睡。

雖然不清楚楚公子為什麽要掀了自家祖父的屋頂，但就眼前那個場景而言，這就是板上釘釘的始作俑者吧？

最重要的是，他們在下麵手舞足蹈的，這都沒能醒這位心大到在“作案場地”裏悶頭大睡的祖宗，一直到宿醉的老爺子醒來，這位祖宗在人腦袋上打了個驚天地的噴嚏，然後眾目睽睽之下，從屋頂上滾了下來……連著本來還剩下的為數不多的幾塊好瓦片，跟著到了地上，碎了。

瓦片碎裂聲裏，是已經年邁的主子瞠目結舌的表，和年輕主子著落地的部一頭霧水還沒有睡醒的樣子，半晌，年輕的主子左看看右看看，對上老爺子沉到殺氣四溢的臉，低低地咒罵出聲，“混蛋！”

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罵哪個混蛋……

總之，那是格外飛狗跳的一天，素來老持重的楚公子喝了酒掀了自家祖父的屋頂，然後被老爺子揮著拐杖追著打了一個時辰……

而這個時候的姬姑娘，抱著曬得香噴噴的錦被，睡得分外踏實。

……

上楚那一細皮是典型地生慣養出來的，這輩子幹的最累的力活可能就是每日裏拎著他那把最趁手的算盤進進出出了，這些年愈發犯懶，連算盤都給了慶山。

這樣的子骨自然是跑不過上壽那副老胳膊老的，於是，一個時辰的連追帶打最終以上公子一手著脖子一手著屁巍巍罵罵咧咧地離開結束。

老爺子出了氣、又活了下筋骨，隻覺得此刻渾舒暢，就似任督二脈都被打通了似的，頓覺神清氣爽，一路哼著小曲兒出門去用早膳了——他說既然難得來一趟燕京城，總要吃點江南吃不到的東西，連帶著代膳房，午膳都不必準備他的了，他要在街上隨便轉轉，看看可還有幾分多年前的模樣。

至於上楚，一路齜牙咧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就見著被五花大綁著捆了個粽子丟在院子裏的慶山……他的眉頭倏地輕輕一跳，居高臨下看著對方，溫聲問道，“誰將你捆了？”

“席安和席玉。”慶山說著，眼睛都不眨，也不掙紮，更沒有要求對方將自己解開，仿佛如此這般被捆著於他而言和站著、或者坐著，並無甚區別。

上楚也沒替他解開，表似乎又淡了些，著脖子的手放了下來抱而立，垂眸看他，半晌，繼續問道，“誰能將你捆了？”

慶山沒有回答，看向對方的視線也收了回去。

誰將你捆了、誰能將你捆了，一字之差，意思卻截然不同，前者也許是憤怒、也許是關心，後者……卻是質問。

上楚看著沉默的手下，勾了勾角，笑意涼薄，聲線亦是涼意徹骨。他說，“跟著他們待久了，子也變得跳了是吧？本公子花了那麽多銀子將你的命從閻王爺手裏買回來，便是由著你來設計陷害你的主子的？”

慶山沉默，半晌才低聲說道，“屬下做錯了，還請主子責罰。”

“說說看，怎麽回事。”

“昨夜，屬下在外觀，看著寧三爺同喝醉了的老爺一道回來，屬下便去知會你和姑娘，隻是三爺眼尖，心思也快，竟是被席玉趕先了一步。三爺威脅屬下，說老爺如今需要人照顧著，若屬下不願照顧，便醒那院子裏的下人們讓他們一起來看看當時的場麵……又說，屬下隻要照顧老爺睡下，就能帶著您離開，屆時仍然神不知鬼不覺。屬下想著此話有些道理，便答應了……”

說到這裏，慶山頓了頓，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過去。

俯視著自己的上楚，沒在影裏的眼神看起來很淡，像是看著某個虛無的一點、或者像是看著一個死，總之，不像是看人的眼神……

上楚有句話，的的確確是點醒了他——跟著席玉、岑硯他們待久了，便也忘了自己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了，也快要忘了自己的主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慶山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上楚卻是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隨口問道，“然後呢，發生了什麽事，讓你能夠拋下你的主子，然後還自以為聰明地演了這樣一出夠拙劣夠愚蠢的戲來給我看，企圖逃避罪責。”

慶山又咽了一口唾沫，眼神閃爍間，低聲說道，“一本……一本絕世武功的……孤本。”

於慶山而言，金山銀山、稀世珍寶、絕世擺在他麵前，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偏偏，是武功籍，偏偏，是就算將上楚丟在那裏也無命之憂的況，屆時隻要推說自己被人捆了，實在是席玉和席安這兩個太邪太狡猾，自己被暗算了……隻要這樣說，武功籍就到手了。

是他錯了，那時候也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地聽了席玉和席安的話，的確是邪狡猾。但他並不以此為借口，隻繼續說道，“屬下有錯，但憑主子責罰。”

錯了就是錯了，和誰蠱的、和什麽寶貝的，沒關係。

和主子當時有沒有危險，更沒有關係。

上楚垂眸看他，神不明，問道，“籍到手了？”

慶山微微一愣，“……是。”

上楚背著手往屋子裏走，一邊走一邊冷聲代，“點上一把火，燒了吧。”

慶山豁然抬頭直直看去，不可置信地驚呼出口，“主子？！那是——”那是孤本！價值連城！

他想這般嘶吼，偏偏對上對方半轉了子看過來的眼神，這些話到了邊又咽下……半晌，低了頭，輕聲囁嚅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