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星空看去，賊星像是一個彩斑駁的酒碗；臨近之時，那圓圓的星彷如涂滿污跡的破布，已是滿目的荒蕪。而抵達妄城之時，眼前呈現一片破破爛爛。曾經修復的陣法，再次毀壞，山野的村落，變狼藉。悲愴的哭泣聲，久久不絕。護城大陣倒是沒有崩潰，卻也隨可見破損的痕跡。

于野站在城外的木橋上，看著橋下的流水，悉的城門，聽著遠的哭聲，不住拿出了一壇酒。

什麼賊星、孤星，或軸星、幽星，均為攻伐掠奪的野蠻之地；賊也好，仙也罷，都是一樣的貨。

而他于野也是如此，通算計，滿謊言，擅長各種欺詐的手段，并在腥的殺戮之中愈走愈遠。

唉，那個于家村的于野，再也回不去、找不見。

于野打開酒壇，便想借著酒水澆灌他難言的心緒，卻見旁有人看來，瞪著眼珠子，垂涎三尺的樣子。

酒香人，神仙不歸，又何況一頭老狐與一頭老狼呢。

于野頓時沒了飲酒的興致，將酒壇塞奎炎的懷里，又拿出兩壇酒，分別丟給邛山與谷算子，轉而背起雙手，獨自奔著城門走去。

“哈哈，難得頭領這般大方！”

“嘖嘖，這酒真香！”

“此乃仙域的靈山佳釀，神不歸……”

妄城的四位長老，干掉一個，降服兩個，囚一個，余下的執事、管事，也除掉了大半。在火澤城主歸來之前，他于野已為了這座賊城的掌控者。

此外，他先后兩次出手，尤其是星空阻敵，使得孤星豫山的侵遭到慘敗，他的功勞有目共睹，并且得到水澤、木澤兩位城主的贊賞與認可。

于是乎，他有了新的份，巡星堂的執事，不僅在巡星崖有了府，而且能夠隨意前往仙妄峰。

不過，他還是喜歡他的小院。

穿過城門，便是通往城的丁字路口。

眼下應該是八月的下旬，離開了一個半月，再次回到妄城，城中沒有什麼變化，便是路口的房舍與酒肆也恢復到了從前的樣子，卻了一個年老的婆婆，與一個笑起來雙目彎如新月的年輕子。

于野在路口駐足片刻，奔著城北走去。

城北的山坡上，坐落著幾院子。院門朝西的小院，便是他在賊城之中所獨有的一所在。

與府不同，院子多了喧囂，多了俗氣，卻更像是一個家。

閉的兩扇院門與門環，竟然沒有灰塵。推開院門，院子里也被打掃得干干凈凈，一高一矮的兩株老樹下，石桌與石凳不見了，換了一方草席，還有一張木幾與兩個團。木幾之上，擺放著一個泥盆，生有青苔與兩片野草。

于野看著煥然一新的院子，踏上房前的臺階。房門大開，房也是一塵不染，并且多了草席、木幾、木架等。

便于此時，左側的口中款款走出一人。

是個年輕子，著青長，黑發輕綰，眉目湛然，臉上帶著久別重逢的欣喜笑意。

于野卻微微皺眉，走到房中的草席上盤膝而坐。

子的笑意頓無，神一黯，慢慢走到一旁坐下，輕聲道：“與玄夜鬼尊分手之后，師兄急于離開賊星，卻遭遇不測，幸有你暗中相救，水芹得以逃，之后尋至妄城，謊稱于管事的族人投奔，就此安頓下來，你……”

水芹，初次遇見于野，他僅有十八歲，如今三百多年過去，風雨坎坷之后，異域再次相聚，可謂慨良多，卻又令人尷尬莫名。

“你恨我……”

于野沉默不語。

水芹的話未出口，淚珠已落臉頰，手拭，哽咽了一聲，道：“你恨我害了朵彩、辛九，你恨我耍弄心機……而眾多道友慘死，又豈是水芹之過，目睹師兄被人吞噬元神，我更是痛不生。倘若從頭來過，此生絕不踏星門半步……”

“頭領！”

便于此時，院子里傳來腳步聲，與奎炎的嚷聲。

于野無于衷，緩緩閉上雙眼。

水芹急忙去淚痕，起迎了出去。

“咦，這是……？”

“昆吾山的水芹道友，怎會是你？”

“水芹見過谷門主，見過奎炎、邛山兩位道兄，此事說來話長，我假稱于野的族妹投奔而來……”

“哎呀，其他幽冥道友何在，且坐下詳談……”

水芹，了于野的族妹。

不管曾經如何，依然擅長與人往，又是相的道友，況且與于野頗有淵源，奎炎與邛山、谷算子自然接納的到來。

“于執事！”

又有人來到小院。

“石長老，況執事！”

“呵呵，這位便是于野的族妹？嗯，不必拘禮。石某與于野說句話。”

石嬰與況介走房。

于野睜開雙眼，端坐如舊。

石嬰打出制封住房門，又沖著地上的口看了一眼，與況介在草席上坐下，微微頷首道：“屬下高手眾多，投奔而來的族妹也修為不弱，一旦為長老，來日取代火澤城主也未可知，呵呵！”

他拈須一笑，又道：“如此一位人，必為各方所看重、拉攏，水澤與木澤兩位城主對其大加贊賞的用意已不言自明。眾所周知，賊星五圣看似一團和氣，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對方的便宜，企圖攫取更多的轄地與元石，以期就天仙、金仙、仙君，踏上星域之巔，得以前往神界，而為恒久不滅、無所不能的神人。不過，仙人斗法之兇險，非常人所能想象……”

有關賊星的種種勾當，于野已從搜魂中有所知曉，石嬰急著上門相告，他的話語中顯然另有所指。

于野擺了擺手，打斷道：“我不會投靠水澤與木澤，也不會出賣各位。從今往后，彼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明白人，就是好說話，石嬰與況介相視一笑。

于野緩了一緩，又道：“奎炎與邛山，代我管轄巡星堂，谷算子已修至合修為，乃是藏星堂執事的不二人選，請石長老酌決斷！”

“嗯，此事如你所愿。不過，我二人今日登門，另有一事相商。”

“哦？”

“日前抓了三十多位賊人充實地牢，足以煉制上百枚丹，不知你何時放過山農長老……”

“死了！”

“山農的煉丹、煉之獨步一方，深火澤城主重，你……你殺了他？”

聽說山農死了，石嬰很是難以置信。

于野卻話題一轉，道：“賊人，也是人，要麼殺了，要麼善待，何必自相殘害呢！”

“罷了，于執事阻敵有功，此乃妄城的賞賜，請收下！”

石嬰與況介登門拜訪，一是勸說于野不要背叛妄城，不要扯星域高人的爭斗，再一個，便是請求他放了山農，結果人死了。

他放下一個玉石戒子，與況介起告辭。

于野撿起戒子。

一萬五千塊元石，是他率眾阻敵的賞賜。

他將戒子給了邛山，吩咐他與奎炎、谷算子前往巡星堂、藏星堂與弟子們分賞賜。并非他大方，也無關仁義。以利驅人，方能收服人心。

之后他踏著口的石梯，一步一步走向地下。

地下的石室，乃是他行功修煉的地方。一個多月前，此僅有一張皮褥子，角落里堆滿了碎石，甚是寒酸簡陋，如今卻是草席鋪地，四周干干凈凈，并嵌有明珠照亮，并且彌漫著一縷淡淡的幽香。

于野皺了皺眉，揮袖輕拂，一陣清風平地而起，頓時將陌生的氣味席卷一空。他這才封住了口，慢慢坐下，揮手掌，面前多了一堆納戒子。

他不缺元石。

只要殺人，各種寶便源源不斷。

而軸星之行的最大收獲，還是他的境界修為。初踏仙途之時，以為金丹、元嬰境界高不可攀。當他結嬰有，又覺著合道、大乘遙不可及。如今他已踏合道三層的境界，大乘境界也仿佛近在眼前。

不僅如此，他終于在星域打下一片落腳之地，還有幾位好友陪伴，似乎順風順水，前程似錦。卻又不知為何，他竟有些茫然。是累了、倦了，還是痛了，厭煩了……

“砰——”

一聲輕響，五彩環繞的石塔落在地上。

于野形一閃，沒石塔之中。

轉眼之間，景變化，靈氣濃郁，山野青青，儼然一生機盎然的所在。

這是魔塔的木星天。

空曠的原野之上，一小的人兒在安然靜坐，的青長、飄逸黑發，以及玲瓏的影，還是那麼悉而又親切。

青蘿，喜不喜靜，獨自尋至木星天，許是有所悟，一個人在此靜坐冥思。

于野有心呼喚，又不忍驚擾，遂默默遠，兩眼著濃濃的憐之意。

每當困頓疲憊之時，青蘿是他唯一的藉。那是他僅有的親人，他不容任何人傷害，也不容有任何閃失。

而看著那悉的影，他的臉上忽然閃過一抹孤獨與悵惘之。

嗯，莫名的孤獨，不知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