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去商場時，馮蕪決定帶傅司九去常去的那家餛飩鋪吃餛飩。

定下之後，馮蕪接到弟弟小力的電話，小朋友哭哭啼啼，說上次送的機甲剛拚完就被叮叮給散了，散到零件都找不齊的那種。

馮蕪哭笑不得，在電話裏哄他：“那姐姐把叮叮帶走？”

“不要，”小力吸吸鼻子，“媽媽說姐姐工作忙，不方便照顧它...媽媽不讓我給你打電話，我打的。”

馮蕪知道林素的意思，大概覺得機甲散架隻是小事，小力不應該拿這種小事來煩。

“這樣吧，”馮蕪耐心道，“姐姐再幫你買套新的，幫叮叮跟你道歉，也謝謝小力幫姐姐照顧叮叮，好嗎？”

那邊沉默了會，支支吾吾：“姐姐，我生日收了許多紅包，都存著給你。”

“......”馮蕪笑，“不用，姐姐自己可以賺錢。”

小力堅持：“都給姐姐。”

馮蕪逗他：“你自己留著，長大後給小買鑽石。”

“那我還有，”小力聲音真，“爸爸媽媽說了，等我長大，馮家就是我的了。”

“......”

沉默。

突如其來的寂靜讓傅司九偏頭瞥了眼。

馮蕪角彎了彎，對著手機說：“那恭喜你啊。”

電話掛斷後，心頭一口強撐的氣陡然間被空，整個人像皮影人般，失了支撐的筋骨，塌陷綿綿的一團。

傅司九皺眉：“怎麽了？”

馮蕪眼睫半垂，斂盡眼底緒，半開玩笑道：“我小時候，我媽媽常跟我說，和爸爸要把公司做大點，以後賠給我當嫁妝。”

傅司九：“嗯。”

“說他們就我一個兒，”馮蕪看向前方，“沒有兄弟當後盾，才需要更多的資產傍。”

現在弟弟有了。

給傍的資產沒了。

馮蕪並未打算跟小力爭這些東西，馮厚海和林素也不會在麵前這樣直白。

兩方之間始終隔著一層掩耳盜鈴的幕布。

卻被小力真無邪的話給撕破，讓人窺見裏麵不堪的局麵。

馮家的企業對於傅家來說，不過是眾多產業中微不足道的一項，馮蕪於提的太過詳細，班門弄斧一般。

傅司九半邊勾了下，裏氣的調調：“要搶回來嗎？”

“......”馮蕪愣了一秒，“搶什麽？”

“馮氏，”傅司九睨，輕描淡寫道，“關於你媽媽的那半心。”

馮蕪緘默。

支吾其詞：“我爸總不會什麽都不給我吧？”

“我家老頭子這幾年一直在瑞士養老，”傅司九徐徐道，“陪在他邊的，是最年輕的三太，老頭子最喜歡的，也是三太的孩子，前些年差點把集團給，若不是我大哥大姐強勢，我們這一房會被啃的骨無存。”

傅家腥風雨的場麵，是馮蕪想象不到的。

太底下無新事，不過分大小罷了。

在傅家的環境中，不爭也得爭，不搶也得搶，你的存在，就是對他人的威脅。

“馮家的局麵，”傅司九散漫，不言而喻的提醒，“是你不搶，就可以父慈子孝，一旦你有了念頭，怕會為真的馮小草呢。”

他低低笑了聲：“倒不是在意那點財產，如果你不甘願，這局不是不能破。”

馮家目前風平浪靜，一是小力年紀還小，二是馮蕪的主退讓。

而馮蕪的“退讓”中，有幾分是願，又有幾分是被迫。

這番話及到人暗，馮蕪瓣抿，沒繼續深談。

“我媽媽給我留了點東西，托給律師了，”輕聲說，“但要等我滿25周歲才能給我，我沒想過要跟小力爭什麽。”

傅司九把車停進車位，漆黑的眼睛凝住：“不喜歡就不爭，咱們不差那一點。”

“......”馮蕪默了默，糾正他，“是我。”

不是“咱們”。

傅司九嚨裏溢出笑，手在腦袋上稀裏糊塗了把。

“等我兩分鍾，”他長邁了出去，“去買包煙。”

還沒走，傅司九手機響了，他掃了眼來電人，不知在想什麽，若有所思的。

下一秒，傅司九把手機扔回車，淡淡道：“幫我接，說我不在。”

“......”

關車門前，傅司九意味不明補了句：“喊家姐。”

“......”

鈴聲持續不斷，上麵“傅全瑛”三個字仿佛帶著威嚴，馮蕪手足無措的到綠鍵上。

車子閉的空間，電話甫一接通，對麵人嗓音兇猛，用粵語說了一串：“仔，夠膽唔接你阿姐電話，隻腳畀你打斷，信唔信？”（兔崽子，敢不接你阿姐電話，給你打斷信不信？）

馮蕪聽不懂。

聲線被勒住似的，語塞的聽著傅家大姐罵人。

“咁田小姐有咩唔好，人哋都唔嫌棄你撈波，你重嫌人哋年紀細？”（那田小姐有什麽不好，人家都不嫌棄你混球，你還嫌人家年齡小？）

馮蕪嗓子裏努力了句：“家姐，他…傅司九不在。”

那頭的怒罵戛然而止。

兩邊沉默。

良久，手機一陣微弱的窸窣靜，再度講話時，方才的粵語已經自轉換了普通話：“這是哪家的妹妹仔呀？”

馮蕪磕絆的自我介紹。

傅全瑛普通話帶著極為濃重的港區粵語口音，似乎是怕嚇到，努力掐了嗓音：“妹妹多大啦，有男朋友沒？”

“……”馮蕪幹的，“沒有，快滿23周歲了。”

“啊，真是好年紀，”傅全瑛說，“我家小九快滿25了。”

“……”

傅全瑛咳了下：“小九沒欺負你吧？”

馮蕪：“沒有沒有，他對我很好。”

“……”傅全瑛古怪的重複，“很好？”

馮蕪：“啊。”

傅全瑛：“你是不是沒得罪過他？”

“……”對話逐漸奇怪，馮蕪往車外瞧，迫切希傅司九立刻回來，“得、得罪過。”

算吧。

得罪過多次，把他臉都氣黑了。

傅全瑛緘默許久：“他沒揍你？”

“沒、沒有。”

傅全瑛：“他做了什麽？”

“……”馮蕪細想了想，吐了句，“一天一夜沒理我。”

傅全瑛冷不防被嗆住，嚨發，難耐的咳嗽幾聲：“這麽兇的啊。”

“妹妹，”傅全瑛聲音裏含了笑，給出主意，“下次他再不理你，你就把他拉黑。”

他會自己送上門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