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第209頁
時雨便笑了,眉輕輕揚一下,頗有些神采飛揚的覺。
戚映竹便一怔,心想這又和以前不一樣……他以前,是不怎麼笑的。
戚映竹默記著這些,跟隨時雨去找所謂的“小行”。他人高長,又無所拘束,但他現在旁邊跟著一個郎,他走一步,要追四步才追的上。時雨走得磕磕絆絆,兀自調整了自己走路的節奏,笨拙得快要不會走路了,才讓戚映竹能跟上他。
他記著說自己變了,首先是聲音都不一樣了……時雨便一句話不多說了。
月照小徑,二人悶頭趕路,彼此悶不語。
戚映竹糊里糊涂地猜想誰是小行,心中都猜莫不是什麼江湖上的郎,讓時雨這般照顧。言又止,心中酸楚,黯然于時間的流轉,讓許多話不敢問。
那位讓時雨去“”食的小行,必是如他一般颯爽英姿的江湖俠吧,會武功,人風趣。比要漂亮,比要直白,比更合適他的世界……
戚映竹心里泛酸,沉甸甸地悶著。時雨側頭看,更加不說話了。
而待到了村口,戚映竹看到一個幾歲的男百無聊賴地坐在石頭上。那小孩兒低頭玩石子,時雨長一邁,小孩兒立刻回了頭,眼睛瞬間點亮:“師父,你終于回來了!”
葉行從石頭上跳下撲來,看到時雨一懷抱的瓶瓶罐罐,他更加開心:“師父,你不給我找吃的,還給我帶藥了。”
葉行撲來要抱時雨大,時雨往旁邊一閃,矜持道:“有別人。”
戚映竹心中酸楚:如今都不是“央央”了,是別人了。
葉行乖巧無比,站在時雨旁邊打量戚映竹。時雨轉頭看向戚映竹,眼神中頗有幾分自得,這種神,讓戚映竹納悶。時雨比起方才的矜持,多了許多熱,將葉行推給戚映竹:“這是‘小行’。”
葉行和戚映竹面面相覷。
葉行仰著頭眨眼,看著這位仙一般的姐姐,疑地想他似乎在哪里見過……
戚映竹同樣有這種悉。
心中又放下大石,原來“小行”是個看起來不到十歲的孩子。才這麼想,時雨就慢吞吞道:“他今年十歲了。”
戚映竹:“啊……他看起來,不到十歲。小行,初次見面,我是、是……你師父的朋友。”
葉行睜大眼,乖乖地問了好,又認真道:“我真的十歲了!”
戚映竹不解這兩人一直跟自己提年齡是什麼意思,有點兒尷尬地笑了笑,問起葉行是不是要吃的。時雨這才將他懷抱里的瓶瓶罐罐放下,把油紙包里包好的胡餅遞給葉行。
時雨認真道:“餅里面有加蘿卜,你吃的時候把它撕掉。”
葉行很習慣地點頭:“好。”
他抱著胡餅坐回石頭上,吃得非常小口,一邊撕一邊吃。戚映竹看得茫然,見這麼幾口的功夫,葉行旁邊已經被他撕了一大片蘿卜兒,不管多細,這小孩兒都挑了出來。
戚映竹與時雨站在一邊,時雨低頭在研究地上的藥瓶,想著讓葉行如何吃藥,戚映竹低聲:“他……這般挑食麼?”
時雨回答:“不是。因為他不能吃,他很多東西都不能吃,吃了就會生病。所以我才提前嘗一口的……剛才掉在地上的胡餅,我不是故意吃的。”
蹲在地上的青年仰頭看。
戚映竹目一閃,從他漆黑的眼中,找到了點兒昔年的影子。微笑,聲:“我……從來不覺得你會東西啊,時雨。”
時雨角微微翹了一下。他這會兒自在了些,便想說很多話。偏他記掛著說他聲音變了,就努力將話咽下去。時雨低頭整理藥瓶,半晌后仍沒忍住:“他‘葉行’,今年十歲了。”
戚映竹認真地端詳著那撕餅吃的小孩兒:“嗯,你已經說過了,我記得。”
時雨憋了半天后:“……他就是你當年想救的那個孩子。”
戚映竹愣住。
時雨等了半天,沒等到開口。他不抬頭看去,他見到目不轉睛地看著葉行,目中水波流,星火寥寥。看了很久后,低頭來看他。那眼中的萬千,努力克制,卻仍是流出兩三許歡喜又難過。
戚映竹喃聲:“難怪我覺得他眼。”
——因為當日婚變那日,見過那個孩子。
“難怪你不停地告訴我,他十歲了。”
——當年天山派斷定沒有了“九玉蓮”,葉行活不過十歲。
“原來……你一直將他帶在邊。”
——當四行醫、走遍山河想尋找些什麼,幫助些什麼,積福些什麼的時候,自己都懵懂不知的時雨將一個病懨懨的孩子帶在邊,他努力養他、救他,努力地告訴戚映竹:“你沒有害死那個孩子。”
戚映竹眼中的波一般閃爍,華粼粼,瀲滟生霧。不自地上前一步,想要細看葉行。這個孩子對有不同尋常的意義,對時雨有不同尋常的意義……這個孩子活著,不活著,還如此健康、活潑。
時雨道:“……你哭了。”
戚映竹別目,眨掉眼中的水霧。習慣地對他解釋:“不是哭,是高興,是釋然。”
時雨回答:“我知道啊。”
戚映竹一愣,看向他——
他知道?
時雨偏過臉,躲開目,道:“……我知道,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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