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山前村沒有下地幹活的，全都擱家裏等著衙門的差役來收稅呢！

一大早的，薑大喜領著兒孫們搬糧食，得往獨車上裝吶，往年都是薑沅蔓在一旁計數算重量，今年也不用了，換秦庭晏了。

薑沅蔓略有不服，鼓著個，薑萬銀瞧見了，說能栓頭驢，氣的薑沅蔓扭頭就找小老太告狀，“，你看我二叔！”

“那狗裏吐不出象牙來呢！乖乖咱不稀罕和你二叔生氣！”

“咱家四十畝地，一畝地按照四升的稅，一共是十六鬥，咱再多裝四鬥準備著，應當差不多了，吧？”

薑大喜這麽說著，自己也有些不確定了，要是按照往年的收稅況來看，那指定是夠了，但是今年夏稅都多收了那麽老些了，他心裏的有些不安，總覺得秋稅應該不會這麽簡單的，隻收這麽點兒。

“爺爺，為何要多準備四鬥？”

秦庭晏覺得自己是沒見過收稅這樣的場麵的，但是他似乎是知道的，這段時日讀了小叔書房裏的書，朝廷規定的一畝地隻收三升的稅，豆子要多這個他暫且可以理解，但是為何還要多準備？

今年薑家的地產出的多，但是別家一畝地也就隻能產一石的豆子，這個他也是知道的。

也就是說其他人家一畝地才產一石的糧食，卻一樣要多準備四鬥出來，還要擔心不夠？

“這個呀，自然是因為差們的鬥和咱們小老百姓的鬥不一樣嘍！”

薑沅蔓聽到秦庭晏喊的爺爺，顛顛的湊過去占便宜，“差們的鬥啊，要大，自然也能裝，而且總也裝不滿，所以便要多備些。”

差們來的倒是不晚，薑沅蔓的話音剛落，大棗樹下就響起了鑼聲，叮叮當當的，薑萬地推起獨車，“走！”

“今兒收稅？”

門口駛來一輛馬車，薑萬年掀開簾子跳了下來，“看來我回來的倒是巧！”

他回遞給車夫腳程錢，薑沅蔓早接了他的書箱送回了家，一家人這才說說笑笑的往大棗樹下去。

大棗樹下停了一排的馬車，樹蔭下擺了桌椅，薑九爺臉上帶著恭敬的笑意，泡了茶給差役們一一遞過去，“爺們這一趟辛苦了！”

三三兩兩的，有推著車過來的，但都停在十米開外，不敢過去。

“行了，有人來這便開始吧。”

側還戴著佩劍的差戴著帽子，瞧著有幾分威嚴的氣勢，為首的站起，一開口聲如洪鍾，“鄉鄰們，今兒我們兄弟幾個得老爺差遣下來收租，我便先把今年的政令說與大家聽，來的晚的沒聽到的，還要勞煩鄉鄰們互相傳達。”

“今秋縣衙收稅政令有言，安興一縣所轄，秋稅皆收玉米為稅，按上等田一畝四升，中等田一畝三升，下等田一畝二升四合為數。另每畝另收車腳、衙役腳力運輸等五合，即上等田每畝收玉米四升五合，中等田三升五合，下等田二升九合！”

玉米這個名字一出來，山前村的村民們，登時便炸了鍋一般。

除了老薑家和見過老薑家種的玉米問過名字的，剩下的絕大多數，都並不知道玉米是什麽。

“收玉米？大人，隻收玉米？這玉米為何啊？”

為首的差抬手了，“大家稍安勿躁，待某說完。”

“這玉米乃朝廷發現的新作，前年，去年，已在京畿一帶試種，畝產均在十石左右，是以今年年初，朝廷便鼓勵農戶種植玉米。且秋稅亦以玉米為主。縣令大人考慮到咱們安興縣地偏遠，政令來的晚，今年便允大家以麥、豆、黍稅。”

“隻是麥、黍每畝多一升，豆每畝多二升！”

合著今年若是要豆子，上等田每畝六升五合，中等田五升五合，下等田要四升九合！！！

媽的狗，你要死啊！

且不說薑沅蔓氣的不行，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能保持緒平穩的，平白無故的，每畝地要多兩升的糧食，這誰能得了！

老薑家四十畝地，合一塊兒要多六鬥，形容才子還用才高八鬥來形容才華甚高呢，好家夥今年糧食稅就得多六鬥！

更別提夏稅收的那琳瑯滿目的各種名頭，再者說了，夏稅那會兒不是已經收了一次腳力錢，怎的秋稅還得再要一次？

但不管怎麽樣，你就是再生氣，恨不得罵那當的祖宗十八代呢，現如今也不敢當著差役的麵罵，不但不敢罵，還得賠著笑臉，老老實實地稅！

得啊，不然一家子老小挨了板子流放邊疆去？

薑大喜這下賬也不算了，偏頭問秦庭晏，“四郎啊，咱家要是豆子，得多啊？”

“二十二鬥，爺爺，”秦庭晏聲音低低的回他，“我瞧見差的鬥了，咱預備二十六鬥，都有點夠嗆。”

話雖然這麽說，秦庭晏隻覺得心裏似乎有一子無名火一般，灼燒的他心神不寧。

他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朝廷的政令不是這樣的，是下麵的狗中飽私囊，巧立名目！

可是如今他腦中空空，什麽都想不起來，一個小小的農家院，就是有了小叔一個廩生又能如何，不能得罪當地的父母，甚至連差都不要得罪。

他隻能著心底的無名火，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和煦。

“可是爺，咱家不是有玉米？”薑虎也低聲音問道，“直接玉米不就行了？”

“噓！”薑大喜了一下薑虎的，“憨小子，老爺這麽幹就是想多收咱們糧食的，你當拿玉米出來能得著什麽好不？左右今年豆子打的多，該豆子還是豆子。玉米咱留著明年當種，咱還有一百畝地明年春種呢，再者說村子裏明年都要種玉米，咱就是換種子也比如今稅來的劃算。”

為首的差說完了話，便又重新坐了回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隨後皺著眉頭吐了幾口茶沫子，有些不滿的放下了茶杯。

他也不著急，對這種況也算是司空見慣了，等著唄，如今多收糧食，不得等這幫子窮酸回去取夠了數的糧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