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那個男人便不在邊了。

房里尚漂浮著一淡淡的沉麝氣息，昭示著他們這個夜晚經歷了怎樣激烈的歡好。

北風如刀，天上的云越積越厚，兩日后，下起了冰冷的雨。

這個夜晚，兩萬騎兵鬼魅般兵臨甘州城下，這兩萬騎兵既不是西羌人，也不是匈奴人，而是齊王早先招募的私兵。

甘州的守將玩忽職守，被齊王率兵迅速攻打城門。

顧珩大怒，調兵遣將，全線出擊。

不想，西羌騎兵和北匈奴騎兵亦同時發兵，二十五萬鐵騎來勢洶洶。

一場惡戰拉開了序幕。

雖說敵眾我寡，但顧珩其實早有防備，一個月前便八百里急奏，遠在上京的圣人忙調兵馬，派其他兩位將軍領兵十萬前來河西支援，想來這十萬兵馬也快到了。

顧珩作為軍第一人，作為此次河西軍的主帥，他沒有讓人失。

在河西軍數量整不如西羌和匈奴騎兵的況下，顧珩還是守住了重要的隘口，憑借著甘州的天險抵擋了騎兵如水的攻勢。

他和白展將軍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顧珩領兵直面攻擊，白展領兵神不知鬼不覺地翻山越嶺，給騎兵來了個襲擊。

顧珩與白展聯手，與對方廝殺了三天三夜，直打得西羌騎兵丟盔棄甲，落荒逃出甘州，約莫斬殺了西羌騎兵約三萬的兵馬。

顧珩乘勝追擊，西羌騎兵堅持不到半個月，連與北匈奴的盟約也不顧了，回自己的草原腹地了。

就剩下狡猾的北匈奴騎兵和齊王的殘兵弱馬！

顧珩再次集結人馬，深漠北，繼續追擊北匈奴。

馬蹄飛揚，塵土陣陣。

朝廷派來的十萬援軍終于到了，顧珩領了八萬騎兵，朝廷派來的陳將軍領了五萬大軍，白展領了五萬大軍分三路開往漠北。

北匈奴騎兵狡詐兇狠，一直是大渝邊境的心腹之患，大渝朝拿這幫狼一樣的騎兵本毫無辦法，一直采用的都是防手段。

著茫茫戈壁、披云裹霧的天路，顧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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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務必要將北匈奴的主力殲殺！讓他們再無能力大規模挑釁大渝邊境！

錚錚鐵蹄行過，揚起了漫天塵沙。

聽聞，這場戰爭打得異常慘烈，天地都為之變。

河西軍勇猛無敵，在顧珩和白展的率領下，眾兵士斬關奪隘，迎著刀戈劍影，勇殺敵。

這一戰，北匈奴元氣大傷，死傷近六萬人馬。

聽聞那匈奴騎兵首領一氣之下斬殺了齊王。

齊王也實在是愚蠢，匈奴人狡詐多變，生殘忍，民風不開，何以能相信他們能助他南下奪權？

狼子野心的他，終究是玩火自焚！

那匈奴的首領落荒而逃，顧珩豈能放過？

四年前，父親就是死于這個人的手下。

北匈奴部割據得厲害，但這個首領最為詐，一直慫恿匈奴王擾大渝。

此人頗有幾分手段，命也，手段專橫，若此次將他逃了，顧珩毫不懷疑，待他蟄伏完，他依舊可以掀起邊境的腥風雨。

這般想著，顧珩將大局給了白展，自己領兵一萬，縱馬疾奔，追擊而去。

一直隨保護他的北辰和南星大吃一驚，連忙拍馬跟上。

就這樣，四人四馬你追我趕，不知道追了多久，直至進了一條狹隘的狹山……

三日后，大渝士兵乘勝追擊匈奴殘兵近五百里，力挫匈奴，匈奴遠遁，他們失去了北境大量沃的草地，這對逐水草而居的北匈奴人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迎接他們的，是北部腹地的茫茫戈壁和寒冷的北風。

昔日的輝煌再難恢復，殘存的北匈奴組織以后只能被迫分散小部落，力量絕不可能同昔日而語，再無與大渝朝對抗的能力。

***

姜臻出城了一趟，百姓們臉上俱是興高采烈的神，大家都在討論這場戰爭，亦在討論那個英勇的名字——顧珩！

四年前，顧仲亨領著河西軍將匈奴殺得片甲不留，四年后，他的兒子亦是如此！

大渝朝未來的國公爺，儼然為了捍衛帝國疆土的戰神！

姜臻角噙笑。

等到領著金釧兒和含珠兒回到宅子，就看到銀針走了過來。

只見雙眼含淚，魂不守舍的模樣。

見到姜臻，更是抑制不住，哭得泣不聲。

姜臻看著，并不言語，心里的不安卻逐漸涌了上來。

銀針斷斷續續地說道：“姑娘——世子追擊匈奴首領時，誤了狹勾山。山上……積雪多，世子和那匈奴賊首廝打時，那賊首一腳踏空，拽著世子跌落了懸崖……大軍已經找了三天了——世子……尸骨無存……“

姜臻站在桌案前靜靜聽說。

看著越說越不調的銀針，看著落淚紛紛。

姜臻忽覺寒氣骨，遍栗，腦海里一片轟鳴。

跌坐在椅子上。

顧珩——

死了？

不信！

戰爭勝利了，他卻死了？

他是顧珩啊！

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河西主帥！

是赫赫威名的羽林衛大將軍！

是大渝朝驚才絕艷的探花郎！

也是對極其霸道的男人！

他曾經對那樣壞，

那時真的恨死了他！

如今他真的死了？

不都說好人不長命，壞人千年麼?

不相信

那樣一個混蛋

怎麼可能會突然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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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憶起了自己做的那個噩夢。

做噩夢的那個晚上，他還特地趕回來，給了自己那些東西。

這些——都是不祥之兆麼？

耳畔的嗡鳴聲不斷，的兩只手都在抖，眼前一片發黑。

良久，眼前的眩暈終于過去。

忽地站了起來：“銀針——他在哪里墜的崖，帶我過去。”

不親眼見到他的尸骨，決不相信他會就這樣死去。

戈壁風聲獵獵，姜臻出門并沒有戴惟帽，北風像刀子一樣割在的臉上，卻毫覺不到疼痛。

的視線一會模糊，一會清明，一種恍惚之揮散不去，總覺得自己在做夢。

顧珩落崖的山谷位于西北深的腹地，顧珩是趁勝追擊，幾乎近北匈奴的老巢。

等到的鼻端聞到一腥之氣時，已到了狹勾山底，此時已是月上中天了，原來跑了整整一個白天加一個黑夜。

抬頭看了看這座崖。

崖又高又陡，如此險峻，從上面摔下來，哪里還有活命的可能。

的牙齒開始打。

崖底下尸橫遍野，一冷月高掛在山谷中，撒下了霜雪般的清輝，照著崖底的尸，給人一種詭異之。

四周燃著火把，士兵們正在清點尸，氣氛實在是抑。

姜臻從馬上跌下來，走進了尸山海中，開始翻地上的尸。

地上的殘肢碎很多，一不小心就會被絆倒，銀針一直攙扶著。

姜臻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死人，一一地翻著，害怕看到悉的那張臉。

跌跌撞撞地走著，不時踩到裾而跌落在地，地上有很多突起的枝椏和碎石，的手掌都磨出了。

夜半時分，崖底十分寒冷，尸的腥臭味也令人作嘔。

月亮照耀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姜臻跌坐在那片漆黑里，呆呆地，幾乎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