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孕圓》水仙:水沉為骨玉為

那天季淑問上直,夫是何人,上直也道是雕花樓的祈卿,季淑問他可有憑證,上直便道:「你當我是空口誣賴於你?那日我趕到之時,祈卿就在那裏。」

季淑問道:「就算他在,那你又從何知道我們要……咳,奔的,我們私下相見不麼?」

直便冷笑,道:「祈卿親口承認的,難道還有假?」

季淑沉片刻,著暮歸說道:「既然如此,為何卻是晚唱去報的消息?」暮歸手拭淚,道:「因當時我跟著出去,邊帶著諸多東西,我生怕別人看到疑心,因此趕先回來把東西藏好,為怕我趕不及,就又晚唱去看看。」

季淑覺得這個解釋可以接,卻又問道:「既然如此,你是沒看到究竟發生何事了?」

暮歸道:「奴婢甚是後悔,為何要把一人留在原地。」說著便聲帶哽咽。

季淑搖頭,便看向晚唱,問道:「是你去跟大爺報信的?」晚唱年紀小些,看似是個活潑的子,聽季淑問,便道:「既然問了,我不敢瞞,我去跟大爺那邊報信時候,大爺已經出去找了。我跟著跑到後門,卻見大爺發了瘋般正在……」

季淑心頭一,問道:「正在如何?」

晚唱子微微發抖,似乎不忍,卻仍說道:「大爺正在……正在對祈先生拳打腳踢,好似要打死祈先生一般。」

季淑皺了皺眉,這個卻沒有聽上直說過。等還想再問之時,上直已經怒而走了。

季淑問道:「那麼後來如何?」

晚唱道:「後來,是雕花樓的人來到,就把祈先生搶著接走了。」

季淑道:「好,此事就此打住,這些話不能再對別人說,知道了嗎?」兩個丫鬟本以為季淑要追究自家責任,如今見一副息事寧人之態,便鬆了口氣,也趕稱是。

片刻春曉夏知兩人回來,稟明轎子已經備好,季淑起出外,一路過院子,不經意往先頭花壇看了眼,卻見那本來被弄的橫七豎八的花枝竟已經被整理的妥妥噹噹,迎春花的花枝細長,也不知是何人,巧手將數條枝子小心編在一起,讓這些枝子相互支撐,彼此纏繞,搭了很遠,像是一道橫著的花瀑,若開花之後,必當更加壯觀。

季淑贊道:「這新換的人不錯。」旁邊春曉一臉茫然,想說什麼,卻又沒開口。

季淑走了片刻,出了二門,往外又行,到了大門,夏知扶著上了小轎,一路向前而去,繞過一座牌樓,向著東大街走了片刻,幸喜不遠,就已經到了。

在路上季淑輕輕掀起轎簾往外看,看外頭樓閣屋宇鱗次櫛比,高低層次,連綿不絕,路上行人著鮮明,神高昂,言語間溫文有禮,極惡形惡相者,且店面繁多,盛,可見是個安穩盛世。

季淑心頭便想道:「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幸好這是個太平盛世,倘若遇上世,我又不通武功,豈不是糟了?」想到這裏,覺得自己大有「阿q」神,不由地在轎獨自一笑。

轎子落定,夏知春曉忙來攙扶,季淑落腳下地,見門口清清靜靜的,並不像是尋常龍蛇混雜之,門面右側豎著一面牌子,寫定今日要演的是何戲,季淑對古文字不太通,卻認得其中有個「」字,春曉見打量,便悄聲道:「,方才我聽兩個過路的人說,今日有祈卿的戲。」

季淑點點頭,心道:「祈卿究竟是何許人也,這邊害得花季淑都死了,他倒是好,居然又墨登場起來,是強歡笑呢,亦或者是在忙不迭的慶祝?」

轎子落定時候,雕花樓里便奔出一人來,季淑放眼看,卻見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打扮的面貴氣,後跟著一個丫鬟,兩個玲瓏小廝,直出了門,趕到季淑邊兒,低頭福了一福,才春風滿面笑道:「有好幾日不見了,還當把我們這樓給忘了。」

季淑說道:「忘是不曾忘的,前幾日子不適,才好了。」

人親在前頭引路,將季淑領了進去,了大堂,卻見是個極為寬闊的所在,且又富麗堂皇,腳底是水磨的石磚做底,到了裏面,卻一概用些彩斑斕的氈子鋪。幾十張八仙桌排開,雕花椅子,雅緻非常,頂上懸掛著走馬燈籠,這樓是三層,一樓茶客食客,二樓貴客,三樓是些戲班子裏人居住所在。

季淑聽著耳畔人絮絮地,只道:「今日來的真正好,今日是卿的戲碼,正是的『貴妃醉酒』,可真是天意。」

夏知春曉扶著季淑,跟著人一路上了二樓,卻見走廊裏頭是更為華細的氈子鋪著,頭頂懸著玲瓏燈盞,人向前,漸漸地到了正對著戲臺對面的一間雅間。

這雅間前方做落地窗戶之態,欄桿在前面護著,用厚厚的簾子隔開,簾子裏頭又掛一層水晶簾,搖搖晃晃的。

人手下的兩個丫鬟上前,將簾子打開,放眼看去,正正好對著戲枱子,看的一目了然,是個絕佳無二的看戲所在。

季淑笑道:「這地方可真好。」人笑道:「前後也來過十幾二十次,沒一次誇過好的,我還以為不中意,每次都提心弔膽的,怕哪裏做的不合意思。」

季淑道:「這戲什麼時候開場?」人說道:「整還有一刻鐘,我人即刻準備……」說著,便微微將聲音低,道,「要不要先見見卿?」,

季淑略一猶豫,人卻會錯了意思,忙道:「我忘了,卿在開戲之前是不見人的,且等片刻,等戲唱完了,再與相見。」

季淑挑了挑眉,道:「也好。」

人退下去,些丫鬟們便流水般送上細點,果子,剝好的花生,挑出來的松子核桃,並一壺上好龍井,盛茶水的杯子描金刻花,細非常,正適合花季淑的品味。

春曉夏知便站在季淑側,其他跟著的婆子小廝自歇一,此刻因沒開戲,故而只打開了一端的簾子,而水晶簾卻還垂在眼前,季淑看著此此境,忍不住想到一句:「人卷珠簾,靜坐顰娥眉,但見淚痕出,不知心恨誰。」

耳畔幾聲鑼鼓夾雜喇叭聲響,後臺已經有戲班的人在吹吹打打的試音。片刻,底下的人也漸漸地多了起來,本來清凈無什麼人的廳堂瞬間滿,每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季淑放眼看去,卻見自己這間的旁側,也漸漸地有了人。

整一刻鐘過後,銅鑼一聲,眾人如約好了一般都停了喧嘩。夏知春曉上前,把水晶簾子勾起來,這廂小鑼鼓也正好跟著敲起來,得得得好像催著上場的韻,而後,萬籟俱寂之中,有個的聲音唱到:「海島冰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那冰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簾子打開,先有六個宮手持宮扇走出,而後,有個盛裝打扮一宮裝的絕麗人,手持一把小小金摺扇,若無骨的碎步緩緩而出,端的是絕代之姿,一步一風華,頓時之間,堂下掌聲雷,喝彩之聲不絕於耳。

季淑盯著那人看,卻見那扮相是絕無可挑剔的,雙眸如秋水一般,亮爍爍的,勾人相似,真如那一句「行如弱柳扶風,嫻靜時似花照水」,卻更是極致風

季淑心道:「我對戲曲沒什麼研究,不過這位真正不錯,若是在現代,怕也是個很紅的角兒了吧,只不過這分明是個人,哦……是了,貴妃醉酒,那祈卿扮的,大概是唐明皇李隆基了,什麼時候才能出呢?」

心頭想著,眼睛卻盯著那戲子,轉不開目,見婉婉轉轉地唱了許久,季淑手托著腮,定定地看著,見臺下觀眾也都癡癡迷迷,如醉了相似,吃東西不敢嚼,喝茶的只端著,不肯喝也不肯放,似怕攪了這般絕妙聲音,似怕錯過了每個作,一時之間,靜得怕人。

季淑翹首以待,正有些不耐煩時候,卻終於盼到有個男聲唱了一句,而後簾子一掀,正主兒終於出現,季淑神一振,卻見出現這人,一戲曲皇帝裝,材高大拔,頭戴朝天冠,爍爍輝煌,濃墨重彩勾勒的眉眼,俊英偉,又赫赫威嚴,季淑心道:「咦,不錯……」

那人一出場,正恰恰貴妃有些醉了,腰肢一轉,做了個亮相要等待明皇帝,卻正在此刻,貴妃雙眸抬起,掃了一眼二樓。

登時之間,貴妃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便真真歪了出去,堂下眾人一片嘩然,那唐明皇趕前兩步,將貴妃的腰肢一攬,便道:「哎呀妃,你真真是醉了,李太白為你所說的『沉香亭北倚闌干』,朕看,該是沉香亭北倚君王才對呀!」正是那轉腔兒拿調子的戲文聲音。

連季淑這個外行人都知道貴妃是失誤了,可是這唐明皇卻很是機靈,竟然不痕跡的將場面兜了回來,且如此渾然天毫無紕,臺下眾人轟然好,貴妃緩緩起,亦道:「臣妾……不勝酒力,請陛下恕罪呀!」一邊說著,一邊抬眼看向季淑。

季淑掃了貴妃一眼,卻只顧著那英武的唐明皇。接下來,便是唐明皇跟貴妃的調笑場面,兩人在臺上你來我往,或倚或扶或調笑,郎妾意,其樂融融,看的季淑都眼熱起來,心道:「只可惜李隆基是皇帝,不然的話,兩人在民間,倒可以算是一對天生眷,可惜,可惜。」

終於一場戲罷了。後簾子一掀,是戲院的那人進來,道:「卿下臺了在後面歇息,我引去如何?」

季淑正要見見卿的真面目,便起相隨,帶著夏知春曉兩個,出了包間,順著上了樓,到了三樓的第二間房,那人說道:「卿在裏頭,請自便,我還有他事,片刻再來伺候。」

季淑答應,卻知道這人不過是借故離開罷了,就對春曉夏知說道:「你們兩人也等在此。」兩人答應。季淑推開門邁步進去,將門略微一掩,卻見裏頭竟是個大的房間,卻空無一人,季淑見左右兩側各有一門,一邊的簾子垂著,一邊的卻打起來,便向著打起簾子的門走進去,果然見先前唱李隆基的那人果然就坐在裏頭。

那人聽了靜,便轉過頭來,妝容並沒有退,戲服裳敞開一半,還不曾出裏頭白底衫,一見季淑,頓時怔住,手掩住領口。

季淑打量了一番他那張臉,地竟覺得有幾分悉,看他不語,便道:「方才你,唱的不錯……」那人笑一笑,似表示謝。

季淑著他的雙眼,道:「祈卿,……我只是有些不解,為何在發生那樣的事之後,你竟還能若無其事的在這邊登臺表演。」

那人不語,卻皺了皺眉。季淑道:「為何不說話?難道你也同我一般,把那天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人咳嗽一聲,才說道:「……不,夫人。」聲音竟也是極為悉。

季淑一驚,說道:「你……你是……」

那人將襟一掩,抄手行了個禮,低頭說道:「夫人,仆下是楚昭。」

季淑怔怔地盯著面前的楚昭,臉飛快的紅了起來,一時了思緒,驚道:「楚昭?你……你是祈卿?」

楚昭苦笑,道:「夫人誤會了,……我非祈卿,原先出演唐明皇的人病了,我不過是來客串一把的……先前我也是常常來。」

季淑張大,道:「原來是你的業餘好,那麼……」楚昭道:「業餘好?」季淑說道:「就是你本職工作之外的兼職……那麼,你不是祈卿,祈卿是哪個?」心中靈閃爍,忽地想到一個可能,忍不住渾發涼。

正在這時,卻聽到一個很是和的聲音在後響起,道:「這麼幾天不見,你居然……把卿是什麼樣子都忘了?」雖然竭力制,卻仍能聽出帶一音。

季淑驀地回頭,見後站著個段兒高挑的男人,不錯,雖然說一的婀娜風流,更是面勝桃花,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氣息,不折不扣的男子聲音。

只不過,在未曾見到他之前,季淑做夢都想像不出,原來世上還有這種男子,水沉為骨玉為,造化天生使絕

面前的祈卿,一款款的氣質,在褪下了貴妃的妝容打扮之後,這男人上,磊落蒼涼,滋味難言。季淑忽地留心到,在他人面桃花的臉頰邊上,青紫一片,竟還帶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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