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沐出一個頗為「讚賞」的表，「看來穆總是一個好老闆，員工委屈了都很信任你。」

穆青染：「禾總剛剛說的問題的確存在，之後我們會部開會解決，我相信今天禾總的來意也不是為難我們公司的員工。」

蘇黎向穆青染投去激的目。

禾沐角笑意擴大，點點頭，「我剛剛就是開個小玩笑，JM的員工，是走是留，當然是穆總說了算。」

說完，再次拿起桌上的圓珠筆，大拇指一下一下緩慢按著筆尾，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彷彿時間都變得緩慢。

這時，坐在禾沐左手邊，在翻看財務報表的工作裝人開口：「蘇總監，這筆應收賬款拖了兩年，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之後需要做壞賬理？」

將畫了圈的文件紙張推到蘇黎面前。

「這筆賬款我們同事一直有在積極跟進，對方是合作很久的客戶，但是因為負責這個項目的人員有變，所以缺失了很多材料，需要一些時間。」

面前這位問話的人沒有禾總那麼強大的迫，蘇黎恢復往日的從容。

禾沐瞥了財務總監一眼，對自己家員工說：「這個項目涉及到的資金數目龐大，辛苦各位審查仔細一些。」

四個員工齊齊朝老闆點頭，立刻重新投工作。

其實今天的工作，他們完全可以自己來JM直接跟蘇總監通，畢竟調查工作需要時間，不是一個早上或者一個下午就能完，而且過程沉悶，大多數時間都是幾個人坐在一間屋子裏彼此沉默。

但也不知道兩位老闆是不是正好都很閑，居然都坐在旁邊陪著。

楓葉投資的英員工們到被老闆支配的恐懼，連廁所都不敢去上一個。

禾沐將手肘支到會議桌上，單手托腮，目定在蘇總監臉上，角掛著淺淺的弧度，看起來是在笑。

蘇黎不經意撞上過幾次禾總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麼，有種骨悚然的覺。

心想，禾總大概是想挫一挫們公司的銳氣，作為JM的員工，也不能給穆青染丟臉。

蘇黎子直一些，更加認真專業地解答對方員工的問題。

不知過去多久，穆青染看看腕上的錶盤，扭頭對蘇黎說：「你替我請楓葉的幾位吃個飯，回來找我報銷。」

「好的，穆總。」蘇黎說，「那你中午……」

禾沐起，走到穆青染旁邊，抱起胳膊，微微俯，「穆總，餐廳我訂好了，走吧。」

穆青染沒有提前接到過禾沐的午飯邀約，抬眼與對視片刻，站起來。

算是默認會與共進午餐。

蘇黎眼中閃過一落寞，跟著穆青染站起來，跟兩位老闆頷首告別，招呼對面幾個人去吃飯。

幾年前分開的時候，禾沐沒有穆青染高，但十九歲「高齡」的時候居然還躥了幾厘米，一下就衝破一米七。

今天兩人的鞋跟差不多高，禾沐便有了高優勢。

以前都是仰視，但現在，要微微下移目去看穆青染的眼睛，禾沐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覺。

「哪家？」穆青染言簡意賅地問。

禾沐報了餐廳的名字，先一步抬腳往外走。

*

禾沐訂的是一家素食私房菜館，桌上的菜玲瓏緻，看起來像是食的梅菜扣、東坡肘子其實都是用豆腐或者其他素食食材烹飪而。

桌上這些菜，哪怕廚師拿出湛的刀工，心掌握火候，再用心地對待，也只是看起來變了另一樣東西，吃進裏，依然能辨出是不一樣的口。

禾沐覺得自己就是用盡全部心努力想要改變一樣食材的廚師，到頭來會發現，有些東西、有些人永遠無法改變。

穆青染開門見山問道：「我昨晚的表現，足夠讓禾總出援手麼？」

明明是懇求的話，從裏出來，仍是不卑不。

禾沐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著穆青染的眼睛，挑眉笑笑：「你們財務總監喜歡你吧。」

「或許。」穆青染的回答還是一樣簡潔。

「原來你知道啊。」禾沐腔被無名火填滿，但臉上笑意不減。

「只要不影響工作，喜歡誰都與我無關。」穆青染說。

「我都快忘記了，姐姐本從來不在乎別人的心意。」禾沐聲音沉了幾分，「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我面前維護人家，讓人家誤會。」

穆青染：「換作其他任何一個員工，被外面的人責問，我這個當老闆的都會出來說話。」

禾沐：「是啊，我不過是個外人，比不上你的好員工跟你親近。」

穆青染夾起一片青筍放進裏，結束了對話。

臉上淡淡的，看不出緒。

空氣安靜，只剩下細微的咀嚼聲。

好半晌，禾沐下心頭的火，再度笑著開口：「現在的我，和小時候比起來，讓姐姐更討厭了嗎？」

穆青染放下筷子，迎上禾沐的視線，「我說過，很多事我不記得了。」

禾沐攥手裏的筷子，深深吸一口氣，維持著臉上僵的笑容：「姐姐惹人生氣的本事還是和幾年前一樣厲害。」

穆青染：「禾總有沒有想過是自己不會控制緒的原因。」

禾沐這些年進步最多的就是控制緒的能力，並沒有表現出怒意，而是轉了話題：「今天請你吃素，想知道原因麼？」

穆青染只看著，不說話。

禾沐繼續說：「因為我在佛祖前面立下重誓，只要能讓你事事不順人生坎坷，信願天天吃素，皈依我佛。現在該還願了。」

「你恨我。」穆青染角微微抬了一下，但又很快回去，不知是可笑還是惱怒。

這是早上除了商業微笑之外，在臉上出現的唯一一個帶點緒的表。

「你錯了，我不恨你。」禾沐眼角下彎，笑瞇瞇道，「我不會在你上浪費一點點多餘的，我只是不甘心，不想你在沒有我的地方還能好好活著罷了。」

穆青染低頭看看腕上的表，「下午我還有會要開，想去哪裏，我送你。」說著話，走到門口，從架上取下淺灰皮質提包，「你應該也不想再浪費一下午時間干坐著。」

沒有給話題繼續下去的機會，也沒有給禾沐拒絕的機會。

禾沐已經習慣這種拳打在棉花上的覺。

拿起紙巾，給自己補了點口紅，慢悠悠站起來走到穆青染邊，「穆總說得對，我的時間寶貴，不應該浪費在不重要的地方。」

穆青染推開門，往一邊讓了讓。

禾沐從架上取下相機大小的皮包，挎在肩上，一眼都沒有看穆青染，徑直走出去。

*

總裁辦公室門被推開。

「穆總，這是中午吃飯的發.票。」蘇黎往桌上放了一張薄紙，「其實不用報銷，就當我請……」

「稍等。」穆青染看了一眼金額，直接拿起手機轉賬。

蘇黎在手裏的手機上彈出一條新消息。

「沒有讓員工替我破費的道理。」穆青染說。

「知道了，我……」蘇黎頓住。

穆青染：「還有什麼事？」

「我想謝謝你早上為我說話。」蘇黎抿抿，不自然地躲避視線，「我以後一定更加努力，不讓你那麼辛苦。」

「我不希任何一位員工在工作場合帶其他緒。」穆青染說，「我作為老闆有責任保護員工，前提是員工做好分之事。」

蘇黎不傻，一下就聽出穆青染的言外之意，急忙解釋道：「穆總，我沒有，我……」

穆青染起，拿著手機往外走，「你幫我跟葉總監說一聲，半個小時後來小會議室開個會。」

蘇黎苦地扯扯角，「好的，穆總。」

原來穆總哪怕知道喜歡，也無所謂，甚至不需要一個理由或是解釋。

*

一個沙立在桌上，古銅線條框架，上下對稱，鑽石形狀，每個轉折都簡潔乾脆。

上層琉璃肚裏的金細沙只剩餘一個淺淺的錐形底。

沙子仍在一顆顆溜走。

禾沐慵懶地蜷著，眼睛半瞇，長的睫在眼下掃出一片影。

終於，最後一層薄沙落下的時候，門鈴響了。

禾沐毫不著急，慢吞吞起，走到盥洗間的鏡前，拿起一緻的金細管口紅，勾勒出人的線。

抬手熨平睡袍領口的褶皺，酒紅緞在手下極是服帖，恰到好地遮著半邊鎖骨。

鎖骨的主人手指輕劃瓣，有種說不出的風韻。

蔥段似的指節修長白潤，指甲修剪得十分齊整。

禾沐對著鏡子勾勾，將頭髮到肩后，如瀑的黑髮直直垂下，直達腰際。

從盥洗室出來去開門時，距第一聲門鈴聲響，已經過去幾分鐘，似乎門口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厚重的金屬門「吱吖」一聲打開，冷風從外面灌進來。

夜裏的風帶著點寒。

禾沐被風激出一片皮疙瘩，拖鞋裏的腳趾不由控制地蜷起來，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懶懶的神。

穆青染看到禾沐清涼的穿著，快步進來，反手關上門。

禾沐雙手抱臂，斜倚靠牆，「我說要在半個小時之看到你。」質詢的語氣。

意思是——你並沒有做到。

穆青染抬手，將腕上的錶盤亮到禾沐眼前：「我按響門鈴的時候是十一點整，現在是十一點十分，準確地說，是你沒有守時。」

那雙淺褐的眸子十分平靜，角掛著得的微笑，並不因為禾沐刻意找茬而氣惱。

禾沐沖穆青染比了個大拇指，「進來吧。」斜瞥穆青染一眼，轉讓開路。

禾沐沒走兩步，腰間倏然多了一雙手，後背撞進一片之中。

剛進來的人上還未褪去秋夜裏的冰涼，禾沐整個人都不住一。

耳邊，拂來伴著話語聲呵出的熱風，「昨天才做過，今天又找我，你很寂寞？」

禾沐嗤笑，「小孩兒拿到新玩也會新鮮幾天不是？」

將手穿進穆青染的指裏，漫不經心道：「更何況，還要姐姐裝，我很沒面子的，你該知道，挫敗更能激起一個人的鬥志。」

穆青染著禾沐的耳垂，湊到耳邊說：「我去洗澡。」

禾沐的耳朵抖了一下，像一片含草的葉子。

「洗澡就洗澡，用不著跟我說。」語氣冷漠而又高高在上。

等到浴室關門聲響起，禾沐快步走到客廳里半人高的吧枱前，端起桌上水杯抿了幾口，握著杯子的手指不自覺用力，關節都有些泛白。

差一點，又要溺在穆青染的懷抱中。

這種覺，真的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