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嬤嬤曉得聽明了暗示，都道商心多繁，看來果是個通的。

也對，由后母養大的繼，怎可能沒點兒計量。看表姑娘姿容姣娜，雪蜂腰，慵慵悠然的氣質，上用度無不貴，若是個老實的，何能過得舒閑？

聽說把江南道首富嫡子的親都退了，進京來投靠，如此狠下心的魄力，之后指不定攀附哪門高枝呢。

俞嬤嬤有心留路，便跟著附和了幾句，說京中各家都比花比草的，大夫人這座院的設計親力親為，很得到眾人夸獎。

而后繼續往景弘院走去。

*

上房景弘院里，靜心用的蘆薈熏香在紋理細膩的瓷盤上細煙裊裊。大陶氏靠坐在正屋的錦椅上板著臉，眉頭蹙團，讓后的婢按太。

誰家做的事，真是可惡之極，害得大陶氏今兒早上丟大臉了！

昨日才辦過親事，府上喜氣還未散，卻被人在門前倒了餿桶——傳出去，各家圈子里又有得笑談。

還是在晨昏定省的時候，那會兒管家也在前院訓話家奴，竟然沒個人發現。下人匆匆跑來稟報的時候，二房夫人卓氏的快意都快寫到臉上，直喚道：“大嫂趕前去看看，看誰敢張狂如此，仔細告到皇上跟前去！”

卓氏托著大陶氏來到府門前，看到那幾只破桶、破鞋、滿地流的泔水，兩腮的終于是繃不住。

破桶意即破罐子破摔，破鞋也在諷刺四姑娘吧，這招真夠絕的。

卓氏帕子捂住口鼻，用咳嗽掩飾笑聲，扭著屁就回后院。

當大陶氏沒發現？

這門婚事辦得，樁樁件件真是氣誒。

此刻蔡田家的站在旁邊，邊沏茶邊安道：“尚書右丞府上也真夠險，昨日四小姐出閣喜宴，他們卻是平和的參加了，轉頭卻在咱們府門倒餿水。甭怪老奴以小人之心揣度，此事非他們做的不可。自家姑娘相中的婿看不住，被搶走是沒本事，卻怪到我們四小姐頭上來！”

“尚書右丞，掌辯六之儀，糾正省，劾史舉不當者。他可好，帶頭使招，知法犯-法麼！”

大陶氏聽得不說話，一襲碧霞緞料罩跟著憋悶的氣息起伏。近二年略比從前發了福，也就是想著兩個兒子都娶了親，馬上四姑娘又要嫁散騎常侍赫家，諸事寬悠了。

誰曾想到赫家的大公子竟然去年秋天戰死沙場，尸骨無存了呢。

婚事也就沒了下文。

四姑娘溫菡和尚書右丞府的凌三小姐關系好，去府上玩的時候，被蟲子咬到，正好遇上鄔家的三兒子鄔奕顥，便問他借了手帕。誰知竟看對眼了，借了帕子還帕子，兩廂相上。

可這鄔三原是尚書右丞凌家相中的婿，結果就被溫菡搶到手。

起先是瞞著所有人的，今年春日細雨蒙蒙，眾人去百卉園踏青之際，卻被撞見他兩個在偏僻小閣中私會。

那麼多家貴在場，再也藏不住，誰都知道了，只好匆匆議婚。

議婚之前，尚書右丞凌家的二公子上門去，砸了鄔家的前院，凌三小姐也與溫菡徹底斷掰了。

那鄔家雖是百年的門閥，可鄔老頭子在朝中不過掛空名的寄祿，沒甚實權。六七個兒子也在一座四進的宅子里，將來各房還要娶媳婦，屋子都不夠住。

鄔家正愁弄不到錢呢，可好，自個四姑娘送上門來，可不逮著他們溫府往狠榨。婚禮之前提這提那的要求，彩禮也給的，還要大陶氏閨的嫁妝高。理由估著就是，四姑娘溫菡已經被他鄔家老三睡了，不娶就是不潔，非嫁他不可。

可沒把大陶氏氣得一口老嗆。

大陶氏原本指四姑娘嫁赫家，赫家主母是慶綏侯府老夫人的兒，攀上赫家就相當于攀上了慶綏侯府這門高枝。

誰曾想鬧這麼一出。

赫家大兒子戰死還未滿半年，四姑娘這一嫁，別說尚書右丞凌家鬧翻臉，還把赫家連同慶綏侯府都一同得罪了。

慶綏侯府的事一貫彎繞玩得甚，要麼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要麼犯上了準不會落得太輕松。

侯府的隋老侯爺前兩年剛過世，老夫人本就了打擊，這大外孫子又戰死，更是病得數月躺在床上。正節骨眼兒，如今自家四姑娘再另嫁，他們明面上安妥，私下不知如何做想。

可得罪不起啊。

大陶氏嘆口氣道：“也未必是尚書右丞凌家搗的，昨日宴客，他們凌家卻是來參加的。反而前親家赫家府上沒來，沒準赫家干的也未必。”

蔡田家的不解：“可赫家雖不來，慶綏侯府莫不是來了嗎？還送上一份賀禮。”

大陶氏搖了搖頭：“要麼怎說慶綏侯府最是惹不得的，明面上做越好看，才越人抓不到。總之這件事不宜深究，過了就過了吧，派人打掃干凈也就算了。”

蔡田家的不甘道：“再怎麼說也欺怕，事不是一個人能做出來的，他們怎就不去男方鄔家那邊鬧，擱咱們門前倒泔水？這口窩囊氣，大夫人咽得憋屈。”

誰說不是呢？說得大陶氏額頭又犯起來。

這事怪就怪自己四姑娘溫菡眼皮子淺、耳，那鄔老三長得臉皮好看，能哄，雖說兩個人互相有意，可指不定是誰先起的主意！

這閨本來打算嫁給將門侯門，結果卻配了個落寞的士族鄔家。規矩一大堆，本事沒幾樣，撿著溫府大便宜了，祿寺多有油水的一個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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