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璨就這樣在咖啡店住了下來。

葉空去上課的時候，他也時常會出門，但到了傍晚他總會回到咖啡店。

所有人都知道溫璨如今無家可歸，因為溫家已經正式放話，要取消和葉空的婚約，溫璨沒有正式做過回應，可他的行為已經將他的態度表無。

哪怕就此離溫氏，他也堅持要和葉空在一起。

這天淩晨，葉空端著水杯下樓打算給自己做一杯蜂水。

角落裏依舊亮著一盞暗燈。

溫璨還是開著他的電腦，坐在卡座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端著水杯走過去的時候，看到被燈映亮的一張出神的臉。

走過去探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張麻麻的表格。

“你在想什麽？”

在溫璨對麵坐下來。

男人抬眸看了一眼，眼瞳裏映著屏幕方方正正的團，如黑客帝國裏會出現的人工智能，充滿了機械般無冰冷的。

“我在想，溫氏集團的前途一片明。”——說出的話也意味不明。

葉空思考了一下：“是好是不好？”

“好。”溫璨後靠在沙發上，角勾起來一點，“當然好。”

“可溫氏集團的前途不是一直都很明嗎？”

“最近更加明了。”

“明明你已經要離溫家了？”葉空道，“你爺爺不是一直都想讓你回到正軌繼續發揮能力嗎？”

“現在證明，就算沒有我，溫氏也能繼續壯大下去。”溫璨抬頭看，“最近幾天，秦氏和他們走得很近。”

葉空若有所思：“是之前宴會的原因嗎？反倒把他們綁到一條船上去了？”

“不僅如此。”溫璨淡淡道，“彼時是溫榮的個人意願，不值一提，可現在，兩邊合同都簽了——這是需要我爺爺親自拍板的，原本他應該看不上秦家才對。”

“那是為什麽？”

“秦氏拿了海利的合作案做魚餌。”溫璨道，“這倒是一步好棋，我原本以為他們絕對舍不得的，也不知道是誰做的決定。”

葉空手指一：“秦氏……”

“最近秦見白還顯眼的。”溫璨淡淡道，“他很久沒跟星飛這邊的負責人對接了，倒是時常在各種酒局宴會上出現，和溫榮見麵的次數也很多，估計兩邊的合作也是由他談的——應該是因為他姐姐而做出了選擇，不過我總覺得怪怪的。”

“……”葉空眼神凝了凝，聲音也有些凝結，“哪裏怪怪的？”

“是因為他以前總是在藏拙嗎？”男人如骨瓷般長而有力的手指在退出鍵上一點，屏幕上燈變換，浮現出一張拍照。

是一家私人餐廳，門前一輛老式汽車，兩個正在談著話朝裏走的人，被車擋住了一半的，卻依舊能看出份。

一個是溫氏集團的老董事長，也就是溫璨的爺爺。

另一個正是秦見白。

溫璨看著這張照片，沒什麽緒的道：“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他能長袖善舞到這個地步。”

“要知道我爺爺，可是個相當傲慢難討好的老頭。”

葉空看著他的表，抬手把電腦轉向自己這邊。

傾，仔仔細細將圖上的人辨認了一遍，眉頭一點一點蹙了起來。

“對了……”溫璨回神道，“明天，你要再隨我去一趟溫家嗎？”

“幹嘛？你不是不回去了？”

“一場家宴，應該是為了在所有人麵前給我下最後通牒，也或許是為了直接解除我在溫氏還有的所有職位——董事長讓我務必把你帶去。”

“讓你帶上我，說明他還沒有徹底放棄你。”葉空思索道，“他應該會想要正式‘勸退’我吧。”

“而如果沒用的話，這應該就真的是我最後一次回到溫氏莊園了——在一切結束之前。”

葉空撐著臉看著他，出神道：“你爸的人生巔峰要來了。”

“是啊。”

男人微微笑起來：“我很期待。”

他看向葉空道：“你不去也可以，我一個人說不定更能滿足他們的期。”

葉空思索著，看了一眼電腦上的照片，眼神閃了閃，道：“我去。”

“畢竟我也很好奇，傳聞中當初比葉家還要模範無數倍的完家庭，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應該會很難看吧。”溫璨看著，笑得很平靜，如一潭不見底的水，“你不怕看多了這些東西，會徹底失去找到某種的希嗎？”

“我不怕啊。”葉空說，“人本來就活在漫長又細小的絕裏，即便如此，也要像滿懷希一樣的拚命生存著——大家都是這樣的，你不也是嗎？”

“……”溫璨沉默兩秒，突然笑了起來，“不好說，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真的嗎？”葉空突然傾湊近他，“你每天晚上都在整夜整夜的失眠，別人都以為你在我這兒借宿，可隻有我知道，你每天都隻是在這裏坐到天亮而已，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過著這樣本沒有睡眠的生活你為什麽還能活著？你難道不是在拚命生存著嗎？至比起那些睡眠健康的普通人，你應該要活得痛苦得多才對。”

“……”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溫璨愣了好一會兒，可沒等他回答，葉空便已經坐了回去。

“抱歉，你不必回答我。”

擺了擺手，仿佛好奇心來得突然也去得突然，隨心所到了極點。

溫璨默默看著，半晌道：“你攻擊還真強。”

“所有人都這麽說。”葉空撐著臉道，“曲霧以前跟我吵架的時候還說，我是世界上最擅長給人製造傷口還毫無所覺的人。”

說著還撇了撇，像是對這個評價很不滿，卻又有些悻悻的。

溫璨笑起來，卻回答：“我白天有睡過，如果一直沒有睡眠，我早就死了——隻是晚上睡不著，就算睡著了也會無數次驚醒。”

“噩夢？”

“說不好。”溫璨說，“畢竟，我都記不清了。”

“你該去睡了。”溫璨看了眼時間，催促道，“明天不是有早課嗎？”

“你背課表真快。”

溫璨不搭腔：“我給你烤甜點。”

“不用了，烤了也是你自己吃，我喜歡隔壁的。”

葉空端著杯子起。

溫璨看著的背影，無言半晌，直到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他才喃喃道：“你的確很擅長若無其事給人製造傷口。”

·

次日。

葉空拿著書本跑下樓，一眼就看到了吧臺上擺盤致的小點心。

溫璨坐在吧臺裏麵，對揚起淺笑：“剛烤好，還是熱的。”

看了看門外，烘焙店的香氣正從隔壁飄來，而眼前這碟顯然還差了不火候。

但溫璨笑得很好看。

是醒來第一眼看到這張臉會讓人一整天都心不錯的那種好看。

葉空：……

最後在溫璨愈深的笑容裏飛快地撚起了一塊小蛋撻，一邊塞進裏一邊飛快地跑了出去。

溫璨看著的背影，懷著某種新鮮的緒目送著飛快地——衝向了隔壁的烘焙店。

一分鍾後，抱著紙袋跑向了教學樓。

溫璨：……

笑容消失了，男人漠然地把剩下的點心一塊一塊塞進自己裏，還打開了來打秋風的某二代的手。

·

傍晚，邁赫抵達溫氏莊園。

葉空推著溫璨的椅走進宅子的時候，溫老爺子正被人扶著從樓上走下來。

兩人抬頭看去，對上一張戴著麵的臉。

葉空腳步一頓，那種如螞蟻噬咬般令人暴躁的難言直覺，又一次浮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