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贅婿》1280.第1256章 三十年來尋刀劍(中)

泥石四濺,木柵橫飛,鋼鐵轟鳴。

上午的當空,九仙山下道路上的行人並不多。隨著煙火令箭的升空,走在荷蕓譚旁黃土小道上的幾名行人也已經看見了前方驟然發的那場火拼。

的老者手中長刀揚起,便與另一邊的灰袍人砍殺在一起,普通行人大抵識不得什麼厲害的招式,乍看還以爲是什麼普通衝突。

只是那長刀斬下,與灰袍人手中的兵相擊,空氣中發出的便是猶如雷鳴般的響,仿如鐵匠鋪中大鐵錘與鐵全力撞時的滲人聲浪轟鳴而出。尤其是樊重手中扇面展開的一瞬,長刀砸下,空氣中便猶如霸刀的巨錘在敲打一張鋼鐵鼓皮,聽起來不似人間聲響,便足以證明這老者出刀的霸道。

樊重的朝後方退走數步,形如弓弦,在長刀的轟擊下晃。但他亦是藝業驚人,一把鐵扇格擋鐵天鷹手中的九環刀,每一次都將對方刀上的巨力卸開,擋到第三刀時他將手中扇面展開格了一記,隨後便又合上,已雙手持扇全力格擋回來的刀

砰砰砰砰砰——他的步伐踩在地面上,連踏出數個後跟清晰的腳印來,空中開土石,兩人形間的茶桌、椅子,包括側面的茶棚柵欄俱被這打鬥捲,頃刻間就彷彿兩人側的大多數事開了一般。不遠旁觀的行人無不目瞪口呆。

更多的人也已經自遠的土坡與樹林沖出,殺將過來。

岳雲、銀瓶與吞雲和尚轉瞬間越過數丈的距離,岳雲帶著怒火猛撲刀罡籠罩下的樊重。但尚差得兩步,吞雲的影猶如雄鷹展翅,呼嘯抓來。

岳雲年心,被陳霜燃栽贓陷害、擺這一道,早已憤怒至極,左手一拳揮出要擺吞雲,腳下的步伐並不願停,就要趁著鐵天鷹全力發揮的時機,撲殺了這可能是幕後黑手的灰袍人,然而吞雲又哪是什麼小角,岳雲揮出左拳,他不閃不避撲將上來,口中喝道:“放肆!”

一隻手抓住岳雲左臂,另一隻手上鐵爪扣向岳雲的嚨。

岳雲右臂朝上格擋,左臂嘗試反撲,腳下的步伐藉著巨大的衝勢,便要直接與吞雲撞在一起。

後方,銀瓶的槍便要朝吞雲的後背點上來。

霎那間,三人的衝撞勢頭俱都猛烈,幾乎便要撞上這邊的樊重,而下一刻,吞雲上的袈裟呼嘯展開,鋼鐵的襯將銀瓶刺來的槍尖擋了一下,近岳雲被帶得步伐踉蹌,知道沒辦法再招呼灰袍人,便乾脆拽住吞雲的手臂,右拳朝著對方上猛攻過去。他仗著自己年輕壯,這一刻只攻不守,兩拳砸出,卻都砸在了鐵袈裟上,而吞雲的鐵爪將他手臂抓出鮮,一隻拳頭往他上印了一擊,腳下步伐拉扯,便要將岳雲帶得首先往地上翻滾。

轟的一聲。

吞雲的眼睛與鐵天鷹的目錯一瞬,刀朝著袈裟之上呼嘯而來。

樊重手中鐵扇取鐵天鷹,而銀瓶也已衝近了更多,五步十三槍的鋒芒從岳雲與吞雲側掠過,直指樊重面門,令他不得不舉扇格擋。

刀罡劈上袈裟,布片與襯的鐵片飛舞。

吞雲形一沉,拖著已然失去平衡的岳雲朝著地面翻滾而出。

一時間,土石被衝撞開來,還剩下一半的茶棚被徹底撞開,碎片四飛濺,樊重開扇一擊,將碎屑當揮砸出去,鐵天鷹在其中揮刀,銀瓶手中的長槍朝著地上的吞雲追刺;吞雲翻滾幾下,從地面躍起,岳雲同樣的翻滾、衝撞,騰起時沒頭沒腦照著樊重、吞雲撞將過去,他滿腔怒火,面前即便是塊巨石,也要被他撞得翻滾甚至裂開。

“快些——”樊重的聲音呼喊出。

從更遠一點小樹林裡衝出來的綠林好手一共七人,他們俱都過樊重、吞雲指點,此刻彷如江湖上的大火併,也已經衝過了大半的距離,眼看便要圍至近,其中一人甚至已經迫不及待地擲出了手中的飛蝗石。

這七人固然到不得樊重、吞雲、鐵天鷹等人的境界,但放在福建地面上,各自修爲也都算得上一等一的綠林好手。

江湖上的切磋比武,時間有長有短。但設局埋伏,若是順利花的時間往往並不多,即便手遜但若是能在短時間對高手形合圍,同時下死手,宗師一般的人,也有殞命之虞。

當年刑部圍殺劉大彪便是這樣的策略,藉由對方豪邁自大的格,短時間一擁而上,勝負不過片刻可決。只是這樣的事需要手者經過訓練、悍不畏死,綠林間倉促集合的烏合之衆便難以做到。

這次樊重謀算已久,他與吞雲這等高手坐鎮,再加上七名稍遜的武者,只要有了機會,片刻間撲殺鐵天鷹的把握也很大。即便意料之外的出現了岳雲,但九打三的陣容,自己這邊也毫無疑問的掌握著優勢。

尤其在兩名年輕人出現的況下,鐵天鷹便更無可能扔下他們邊殺邊逃,決死的可能更大。

衆人眼看撲殺一團。

樊重以雙手持扇接了鐵天鷹的一記猛劈,形如海浪後退,虎口發麻間,腦海中倒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許多年前刑部與劉大彪廝殺時的景。

當年劉大彪以霸刀名,刀法縱橫猶如雷霆降世,猛烈異常,其時刑部衆人連同尼教的林宗吾、王難陀等高手終於抓住機會,合圍而上,數名高手幾乎在他最後的怒火中被劈兩段,圍殺結束後,才發現當時已然有些資歷的鐵天鷹也被對方一刀劈翻在泊裡。

然而相隔數十年,此刻看來,鐵天鷹手中的刀法,竟與當年劉大彪揮刀時的霸道呼應。樊重竟約能夠想象,在當初那一刀過後的幾十年裡,鐵天鷹是如何反反覆覆地回憶過當初的那場大戰。

而那場大戰,眼見便要在這裡重現。

只與當年不同的是,曾經刀法大的劉大彪,是足以與鐵臂膀周侗、聖公方臘相提並論的大宗師,當年他霸刀縱橫,足以奪人心魄,在發覺自己被圍後,他非但不跑,反倒一路砍殺,幾乎將圍殺他的高手都砍得失去抵抗的意志,便是如今被稱爲天下第一的林宗吾以及瘋虎王難陀,那時功夫未有大,遇上那懾人的鋒芒也被下一頭。

而此刻,即便鐵天鷹的刀法已有大之像,但無論是吞雲大師還是自己,都擁有著與之一戰之力,再加上九打三的人數優勢,圍殺功的把握無論如何都是極大的。

他豪邁地吼了一聲,迎將上去——

……

不遠的土路那邊,蒙著花布的年人與兩名垂頭喪氣的綠林漢子正朝這邊過來,中年綠林人鼻青臉腫、年輕綠林人哭哭啼啼,看著這邊突如其來的火拼激起的威勢,腳步俱都慢了下來。

“走啊——”

蒙著花布的年飛起一腳,將放慢步伐的中年人的屁踹了一腳,對方翻滾在地,跪起來時,看著前方已經打到了黃土路上的廝殺場面,不肯再起來。

“哈——”

年怒目一轉,看向旁邊的年輕綠林人,那綠林人臉一癟,砰的也跪下了。

“饒命啊大俠——”

“哈哈!”年被氣笑了,“信不信我立馬做了你們——”

“爺爺饒命啊……”

中年綠林人猛地磕頭,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走……

……

那邊,撲過來的七名高手也已經到了近,他們圍圓形,嘗試斬殺過來,銀瓶手中長槍舞,試圖將近的幾人迫開,鐵天鷹手中長刀斬出,同時斬向吞雲、樊重以及一名近的武者,這一刀霸道猛烈,但同時斬向三人便沒有太大的威脅了。

砰砰兩聲,圍過來的高手當中有兩人擲出了石灰包,白塵在銀瓶的背後沾了一些,也有些撲向了鐵天鷹這邊——自從不講武德的手人屠屠戮江湖開始,這類手法在無所不用其極的廝殺中用得已經有些老了,因此驟然間的出手並未奏效,但沒有關係,九對三,衆人擲石灰、扔漁網的手段還安排了好些,總是夠用的。

“哼——”

樊重聽得鐵天鷹冷哼了一聲,心中卻是大定,殺招便要使出,而人羣中又有人掏出了石灰包,鐵天鷹等三人便明顯有些張。

旁邊,上帶的岳雲像是做了一個什麼作,看似隨意。

樊重心中不知爲什麼打了個激靈,他還沒能反應過來,側吞雲手中的鐵袖揮舞,已砰的帶起了一捧土石,口中喝道:“我——”

形飛退。

樊重腳下也是猛退,周圍撲過來的高手們在下一刻也大多如兔子、如鷹犬般騰躍而起,有的快了些許,有的慢些,想要擲石灰包的那人手到半空,分明被銀瓶的長槍挑中,鮮飛濺。

道路之上,岳雲扔出了三顆此時看來平平無奇的手榴彈。

這是江湖上還稍微有些陌生的東西,因此並沒有太多的預案和心理準備,也沒有人發出足夠明確的指令,空氣中人影錯,呼吸也變得明顯起來,像是有著剎那間的尷尬和窒息。

轟——

……

轟——

轟——

連續的三聲巨響。

空間震、土石翻飛。瀰漫的煙塵膨脹、朝著周圍掃過去,不遠看戲的行人被嚇得坐倒在地上,起來後抱頭鼠竄。

這邊,有人的耳朵裡嗡嗡的響,樊重在倉促間退到了土路邊的一顆樹的後方,到一陣陣土石撲開之後,耳朵裡也有不停的鳴之聲。

更多的則是心緒的下沉。

站出來,將過去,炸的煙塵橫亙黃土小道,還在朝著旁邊的林子裡蔓延。煙塵中,有一道影從地上爬起來,似乎有些暈頭轉向,這是自己招募來的一名好手,名秦嶽,是諢號“泰山雄”的一名綠林高手,他形魁梧,也擅長刀法。

作爲綠林間刀口的亡命徒,“泰山雄”秦嶽躲過了炸,並且在第一時間拉下了掛在側的一小面漁網,這漁網上掛滿鐵鉤,若是擲出去罩在敵人上,即便是鐵天鷹這等高手,也要到巨大的限制,難逃被圍殺的命運。

但這一刻,他拿出漁網,明顯是要作爲殺手鐗來保命。

有灰影自他側面的煙塵中浮出來。

“當心——”

樊重吶喊了一聲。

秦嶽到了這句吶喊,但或許是離炸太近,他沒能聽得清楚,因此反朝著樊重這裡來了一眼。

九環大刀轟的一聲斬開霧氣,照著“泰山雄”的側斬了下來,這一刀自頸項一側,斜著往下幾乎將秦嶽的半個都劈得裂開來,濃稠的飈飛,殘酷暴烈的一幕依稀便是當年霸刀全力斬人時的景象。

“哈哈哈,樊重。”鐵天鷹在與大笑中暴喝,“今日你要死——”

瀰漫的煙塵還未落下,過路邊的樹隙搖晃視野,鐵天鷹口中吼出的並不是多有創意的言語,但配合著手雷的炸,殺人的一幕,卻足以在江湖上奪人心魄。樊重咬了咬牙,正在考慮是否要立即旁卻有一道影如炮彈般的朝那邊迎了過去。

“哈哈哈哈——鐵天鷹。”吞雲大笑之中熱澎湃,“你已值得本座全力出手!”

視野之中,吞雲形呼嘯,高速飈飛,轉眼間迫得漫天塵如排山倒海般的倒走,隨後與鐵天鷹的刀罡了一記,他形飛旋,在鐵天鷹霸道凜冽的刀鋒裡錯,一時間毫不落下風。

——”

樊重卻只是在心中暗罵。

自己這一行人過來,以吞雲和尚的手最高,這當然是沒什麼疑問的事。即便與鐵天鷹比起來,吞雲和尚的手恐怕也要高上一籌,然而他高出的這一籌,並不代表能從容殺了對方。

對方混跡江湖這麼多年,武藝和江湖經驗是比起誰來都不遜的,但之所以沒能打出林宗吾這些人般確鑿的宗師之名,乃是因爲他一貫好虛名、惜小命。也就是說,總是打順風仗,宗師之間以命相搏,他就不願意。

眼下鐵天鷹手段暴烈,眼看氣勢已經達到巔峰,吞雲熱澎湃,大概是想著下了對方,自己能夠就一番英名,但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心裡明白,即便鐵天鷹刀法霸道,但總是不可能有林宗吾、周侗那般的實力,真要以命相搏,他是隨時可以走的。

與這等心的宗師聯手,令人糾結的也就在於此了。若是順風,對方是個好的助力,若是逆風,他看起來殺得起興,轉眼間跑了,剩下的人可都得被他坑死。

心緒如電轉,下一刻,樊重也是猛地一咬牙,飛撲過去,口中喊道:“殺鐵天鷹——”

人手仍舊是夠的,他也想再試一次,並且,在心深,他約知道,還有一個可能的後手未發。

前撲之時,他的目朝著後方瞥了一眼。

道路那邊,看熱鬧的人與兩名綠林人正在逃跑。

蒙著花布的那名年,此刻卻不見了蹤跡。

回憶起前兩日夜間在銀橋坊的那驚鴻一瞥……

若是此人站在自己這邊,加上吞雲的全力出手……

,或許仍有一線轉機……

樊重前撲、躍起,朝鐵天鷹揮出鐵扇,與此同時,石灰、漁網在空中錯展開——

******

城池中部,左家宅邸外,鼎泰茶樓、二樓。

的小火爐上燒著熱水,漸漸地要至於沸騰。

曲龍珺坐在桌邊,看著遠城池間的混,神平靜而空漠。

茶樓之中,人聲鼎沸,人們議論著自候縣方向蔓延而來的局,有的甚至聚到了窗邊,朝著遠指指點點。不人口中說著陳霜燃、信圭等人的名字,說著有關於福建一衆反賊的軼聞,亦有人大聲陳述著自己對於這番混事態的見解,說起自己對最近這段時日朝廷政策的看法。

議論紛紛中,偶爾甚至會有人站起來,一首長詩。 小朝廷主福建之後,城便先後有了數輿論中心,先是李頻經營書報社,在附近的幾所酒肆茶樓蒐集消息,後來漸漸變各種消息的集散地。

再後來左家人自西南迴歸,頂了偌大名頭,時不時的便有各路人馬登門拜訪,有的是獻策、有的是論道、有的提出批評、想與西南的傳人一較高下。

但事實上,“左家人”不過是個虛擬的概念,從西南過來的一衆年輕人各有自己專研的本領,也都接了朝廷的任務,對於專門跟人坐而論道、雄辯滔滔,並不熱衷。

這些人登門拜訪大多被拒,便常常跑到街對面的茶樓坐著閒聊,由於這家茶樓也是盯梢的好地方,過得一陣左文軒令人將之收購。一方面看著有沒有什麼可疑人,另一方面也讓人順手記錄下衆人議論中好的點子,久而久之,便形了今日這般議論紛繁的景象。

連日以來的幾次衝突,意味著朝廷與福建地方勢力的矛盾已近完全發,因此這幾日在樓議論的話語也變得格外激烈,不人都希自己別開生面的“策略”被採納,從此就得到重用——事實上,這倒並非癡人說夢。

小朝廷主福建之後,由於君武的策略是要重鑄一遊戲規則,因此過去兩年,確實有不無背景的年輕人因爲腦子靈活,從類似的輿論場合被髮掘出來,並且在武備學堂等地方學習半年到一年之後,被投場,爲吏員或是低級的員,這與西南大量的拔擢無背景的賬房甚至商人爲吏也是類似的路線。

曲龍珺平靜地著茶樓與遠的一切,此時倒並沒有太多的想法。

按照先前的推測,這個時候,小龍那邊……就快要與陳霜燃的人照面了。

心中的恐懼。

自父親死後,被聞壽賓收養的這麼些年來,恐懼是時常會有的,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變得極鈍。

事實上,那段時日裡,許許多多的緒一度都變得很遲鈍,喜悅是遲鈍的、悲傷也是,恐懼與自己隔了一層厚厚的紗,並不真實,甚至於當時在都的自殺,心緒一度都有些虛幻,到底爲什麼自殺、到底在害怕什麼,自己也不太能說得清楚。

聞壽賓死後,那層厚紗才漸漸被走。並不是笨人,聞壽賓一度教給了許多世俗的規則,以理智來說,後來非要離開西南,也是該恐懼的,但事實上,恐懼並未變得生跟隨著華夏軍的隊伍離開都,學習了一些生存技能,包括易容化妝等等等等,但事實上,比較好用的辦法是跑到爛泥裡打一個滾,把自己弄乞丐——即便曾經過了瘦馬的生活,對這些事,也並不忌諱。

到了杭州之後,心緒才變得真實了一些,再到與小龍的重逢,雖然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但心起起伏伏的,曾經裹在心房上的那些東西,似乎也漸漸地被清理開了。

小龍是很厲害的人,即便在險象環生的戰場上,他也如回到家一般的從容,即便面對著那些強大的武林高手,他也總有著睥睨一切的自信。他的強大一如西南面對著整個天下的強大,可即便是這樣,恐懼在曲龍珺的心中,也日復一日地變得生了起來,時不時的敲打,讓到患得患失。

想起許多年前父親的離開。

那時候的父親,在的心目中也是一般的強大,強大到天下無敵,然而某一天他出徵了,從此便再也沒有回來……

強龍不過地頭蛇……

倘若小龍……

上午的並不強烈,泥爐裡燒著炭火,遠城池在鬧,近有喧囂的茶客。坐在那兒,手掌張開、而又握起,跟隨著小龍練功、而後被細細按過的上泛起接時的暖意與痠痛的反饋。

這些時日以來,親過了他,也被他細細的過了許多地方,如同某種儀式一般,在那些被他接過的地方,似乎也有了別於過往的

恐懼的心緒在心中翻涌,出奇的,倒也並不反這些恐懼。想要跟他縱馬江湖,許多許多的東西,若是能夠長長久久,那或許是上天再給了一次的生命,但若是不行……倘若有什麼樣的意外,於而言,也有著極爲簡單的選擇與應對存在。

或許會害怕小龍出什麼意外,但卻並不會害怕此後的抉擇。這中間,對或許也有著極爲深刻的意義。

坐在那兒,不知什麼時候,掉了眼淚。

發現之後,張開手,將臉上的痕跡去。角倒是微微的笑了笑。

手倒了水、靜靜地泡了茶、靜靜地坐著。

不知道小龍那邊怎麼樣了。

如果陳霜燃的想法是讓他對鐵天鷹出手,真的要出手嗎?

怎麼樣才能合理地拒絕呢……

或者不拒絕,順勢殺了他?對小朝廷又該怎麼代……

心中正想著這件事,著生的世界與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前方有一道影過來。

“這位公子,拼個桌,可好?”

曲龍珺擡起目去,桌子那邊出現的,乃是一名鬢邊發白的中年儒生。對方笑瞇瞇的,上似乎有著上位者的氣息,曲龍珺將目瞥向一邊,似乎又有幾名疑似護衛的人正在旁邊落座。

沒什麼印象……

微微直了直軀,按照寧忌的教導,將兩隻手掌隨意地按在了桌下的膝蓋上,這是方便綠林人出手襲擊的戒備姿態,他這姿態擺出來,一旁的護衛變了臉,有人站了起來。

道:“若不方便呢?”

對方笑著,已然在前方坐下了。

“是銀橋坊那邊的龍傲天、龍俠吧?先前有緣,咱們其實見過一面,卻想不到龍俠今日也來這鼎泰樓喝茶……”

“閣下是……”

曲龍珺完全不記得在哪裡見過這人了,但先前與小龍在銀橋坊擺攤,被人見過倒也說得過去。

卻見對方帶著長輩般的笑容,拱了拱手。

“哦,鄙人姓,單名一個放字,字舟海。”

他這姓名一報,曲龍珺目,腦子裡如同炸開了一般,也不知該如何說話。

一旁已經有跑堂送上了茶,卻見對方擺著茶杯,一面笑著,一面繼續說話:

“也不知俠今日來這鼎泰樓,是想要做些什麼,說出來不怕人笑話,某人在福州還有些人脈,與隔壁的左家、與這鼎泰樓的東家濮逸都能說上話,俠在銀橋坊的義舉我也有所知曉,若今日過來想要與這兩方見面,鄙人倒是能代爲引薦……”

意外的事出現了——

見到了完全沒想過的人——

曲龍珺看著茶桌對面。對方目灼灼,坦率的話語中,像是在審視著的一切。盡力維持著表的冷淡。

“哦?那大人……都聽說些什麼了?”

以反問還擊,心中已一團……

******

九仙山下、荷蕓譚。

曲龍珺在鼎泰茶樓遭遇意料不到的人同時,這一片,煙塵揚起、落下,衆人翻滾、爬起,轉眼間再次衝殺一團。

面上蒙著花布的寧忌行走在揚起的煙塵裡。

兩名傳話的綠林人跪在地上寧死不肯再走,那也沒辦法了……

有人繼續將石灰包擲出,漁網同時拋灑,錯落的殺招,對岳雲、銀瓶等人造了些許困擾。

但在煙塵的那邊,岳雲於第一時間躲避石灰的作中,猛的甩手,頓時又是一樣東西呼嘯而出,那是一柄繫了鐵鏈的八角鏈錘,隨著他的揮舞朝著衆人砸出,與手持長兵的銀瓶一道,將周圍的高手迫開在丈餘之外,鐵錘掃過地面,土石崩飛如雨。

這八角鏈錘乃是戰場上的兵之一,錘頭沉重,鏈條可遠及,在戰場上無論是衝陣打砸小兵還是斬將、破甲都極爲方便。只是這種錘子全力甩開了砸中誰都是一團稀爛的,綠林廝殺或是城市當中打鬥便不易控制,或許是這等原因,他在福州城裡一般不用,這次乃是恨了做局的人,方纔帶了出來。

此時驟然出手,鏈錘遠及丈餘,一名綠林人在灰塵之中躲閃不及,便被鏈條繫住了,甩在空中,鐵錘砸將回來便砸中了他的髖部,眼看著人如同破麻袋般倒在了地上,又被舞得飛起,衆皆駭然。

岳雲發狠將那人連著錘子揮起來,另一邊,吞雲法趨進,他上鐵袈裟卷舞騰飛,猶如巨大的龍捲,岳雲倉促間以鏈錘反砸,只聽咚——的一聲沉重悶響,鏈錘呼嘯旋轉著往天空飈飛,直接飛上路旁高高的樹冠,岳雲猛的一扯,大量樹枝朝下垮塌,而他的已然被吞雲一掌打飛,在地上翻滾。

吞雲想要追擊上去,這邊鐵天鷹腳下步,手中長刀一記猛揮,霎那間,劇烈的刀呼嘯圓,幾乎伴隨著他的步無聲地掃過方圓一丈的空間,樊重倉促一擋,後勁如海洶涌而來,不遠吞雲的袈裟與刀砰的砸在了一起,鐵片旋飛。

“你這……”

眼前這一刀,同時照顧兩大高手。樊重不由得微微一愕。

他卻認出了這一刀的來歷。

先前的廝殺之中,他能夠到鐵天鷹的刀法突破,也能夠到他剛猛的刀法風格與當年的劉大彪極爲相似。他只以爲鐵天鷹籍著當年與劉大彪廝殺那一場的執念漸漸悟道,奠定了如今的刀法風格。然而眼前的這一刀斬下來,整個事卻分明有了不一樣的意味。

一刀之下,捲流雲之意,刀藏後勁如海,這一重勁力與刀意,分明便是當年霸刀之中幾乎作爲招牌的一式“斬卻雲山”。

鐵天鷹與自己一般,乃是當年參與過圍殺劉大彪的主要參與者之一,要說籍著與對手的廝殺悟道,模仿了對方的風格,這並不出奇。但這麼多年以來,他在天南霸刀的絕殺榜上絕對不出前五。

——他哪裡學來的這一式刀法?

倉促間,腦中想到了一個可能,一時間覺得合理、又覺得荒謬。

左家人從西南學回了霸刀,教給了鐵天鷹?

可以固然是可以——但劉西瓜怎麼想?

這樣的思考,對於眼前的事態,倒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只是片刻的揮灑中,鐵天鷹行刀如浪如江河,霸道而又圓融,眼看一個照面已經拿不下對方,預期中的某個後手似乎也並不那麼靠譜,樊重便要發出訊號一齊撤走。

盪漾的灰塵中,陡然聽得有人暴喝:“你誰——”

在這聲響之中,似乎還有人說了一句:“你上啊。”

下一刻,炸般的綻放開來。

……

變故發生在樊重右側丈許的距離上。

此刻出現在那裡,想要照著鐵天鷹衝上去的乃是一位匪號“滄海一刀”的胡姓刀客,此時衆人正一鼓作氣往鐵天鷹這邊合圍,鐵天鷹一式“斬卻雲山”撲向吞雲和尚,也在霎那間與這人拉開了一些距離。

這刀客腳下發力,正撲出了不到半丈,腦後警兆忽生,朝著後方喝了一句:“你誰——”

一道影此刻正如影隨形地跟在他的側後方,以變態的花布蒙了臉,惻惻的目,盯了不遠鐵天鷹的影,他就如同背後靈一般,似乎也要一同朝那邊撲過去。

“滄海一刀”哪能料到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倉促間想要收力回斬,目也與對方錯了一瞬。

他步伐變慢,對方的眼神似乎也生氣了。

“——你上啊。”

推了他一下。

刀客步伐踉蹌,下一刻,進鐵天鷹刀氣警覺範圍。

“斬卻雲山”去勢未盡,卻也正好到了變招的最佳位置,鐵天鷹形如幻影,接著那一刀,照著這邊全力劈返回來!

胡姓刀客還沒能反應過來,他的一隻手已經斷了,九環大刀借了與吞雲和尚拼一擊的反震力道,在最合適的距離與姿態上,狠狠地劈開了他的整個膛,一瞬間,骨碎飛、鮮炸如花朵,驚起漫天潑墨。這恐怕是鐵天鷹練習時都難以展現的完一刀,被對方以做餌,完地呈現了出來!

“滄海一刀”在這瞬間已化爲

但這開之後,還在被推著往前方撲去——

的鋒芒在他的後、滔天而起。

鐵天鷹“哇——”的一聲,將手中的刀鋒卷舞,化作綿而兇狠的刀網,劈斬的餘波在那滄海一刀的上砰砰開,而在那的側面,嗜的雙刀從低撲了出來,以刀客的爲遮掩,轉眼間,撲騰起無數兇戾的刀芒,照著鐵天鷹的中路,撲殺而

那雙刀揮斬的兇狠與霸道,在這一刻看來,竟比鐵天鷹手中的正宗霸刀還要暴戾與猛烈。

花也在老人的上陡然綻放開來。

怒極的吶喊聲震徹四方。

“鐵天鷹——”

“我殺你全家————————”

……

吞雲、樊重抓住機會,同時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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