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黜龍》第499章 歸來行(5)

錢支德扔下自己可以隨時起陣的草關,主夜襲,從他的角度而言無疑是有充足理由的……白有思只覺得這麼殺下去,十天半月都殺不破這個軍陣,自家自然就陷絕境,簡直是必死之局。

可那是真把自己比作百萬大軍了。

從錢支德的角度來說,這是被大魏徵伐到國都門口,然後於國家而言是生死之局,於自己而言是生死置之度外的局面嗎?

當然不是。

白有思雖強,可他錢支德也有羽翼支撐,並不怕對方輕易壞了自己命。

他現在所不能忍的,乃是白有思窺破他虛實,然後仗著個人修爲就像今日這般這麼肆無忌憚的殺下去,把他的部屬銳,把大東勝國的修行苗子跟軍種子給這麼輕易的拔除。

而反過來說,一旦突襲得手,便是殺不了白有思,只夜間突破小營然後捲到對方大營……這種連烏合之衆都算不上的隊伍,便會一鬨而散。

屆時,這白娘子西歸之事變沒了底,也就沒了針對草關的道理,這些青壯也能繼續留在大東勝國。

當然,因爲一些緣故,錢支德對夜襲也確實是猶豫了一下的,但並沒有猶豫太久。

他錢支德守此關數十載,從最開始一個無名低階凡品的尋常守將,一路到現在的名震天下,連國主都要敬重三分,靠的就是心堅定與敢作敢爲,如何要被什麼大都督和一個小娘子所束縛?!

但還是那句話,他既出來,白有思也有了一搏而勝的機會。

殺了此僚,破了草關,便可揚長而去!

天下,哪有什麼至全道理?

“錢老將軍!”白有思化作威凰,當面一撲,旋即飛上天來,藉著彎彎雙月的月當空陣。“聽說你在草關數十載,威名傳於天下,以至於號稱草神,自詡此關如東夷野草,戰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乃至於割首斷肢亦可復生,我如今卻不信,白日所斬首級可曾復生?!”

錢支德既驚且怒……驚的是,對方這般迅速撲出,戰意盎然,顯然沒有被突襲嚇到;怒的是,對方居然這般挑釁,還是拿他最在意的子弟兵死傷死傷做筏,如何能忍?

可錢支德還是忍住了。

就好像白日那般忍住了……原因很簡單,強迫自己冷靜以後,錢支德反而醒悟,對方這般反應疾速只是因爲對方是頂尖好手,是一位天縱奇才的宗師,卻不能說自家突襲被看破,更不能說整個小營都嚴陣以待!

恰恰相反,這白娘子此番挑釁反而更像是是故作從容,虛張聲勢。

若被嚇住,反而中計,讓小營中軍勢整肅,或者等來後方大營援兵。

當務之急,是整軍攻寨!

一念至此,錢支德立即轉過頭來,對自家副將重申軍令:“不要管,你們三人爲鋒矢,我當其中,一起過去,到後方大寨,便是全勝!”

言迄,其人頭頂真氣凝結,別人看不清楚,白有思居高臨下看的真切,卻正是一座翠綠城門樓的模樣。而率先突出的三名副將不曉得是凝丹還是丹,連接這座城樓後化爲三個突出的支垣,將核心突擊部隊全部籠罩其中。

真真是以人爲城,以人爲垣。

偏偏還不是扼城而守,乃是如城如垣,鋪陳而下。

效果也極爲明顯,堪稱所當者破,臨時搭建的營寨本就是被連拔起。

白有思見狀,獰笑一聲,忽然翻撲下,卻不再取錢支德,而是直接朝向三支分垣靠左的那個點,乃是長劍先行,全筆直跟上,輝真氣連結,宛若一,看起來好像一柄巨劍,直刺如星落。

倒是原本的威被收

對於凝丹以上高手來說,黑夜與白晝何異……那名副將見到白有思撲殺過來,早早擡手抵擋,長槍舞,藉助軍陣之力,彷彿憑空起了一棵丈餘的綠樹立在自己上方。

卻不料,那金劍刺下,如火侵草,如化雪,綠樹當場散開,副將也被那白娘子欺到跟前,驚駭一時。

唯獨白有思此時到底不能突破修爲桎梏,劍鋒破了綠樹已經力盡,但見到對方驚駭,曉得還是出了機會,卻是剛一落地,便準備再度發力揮劍,試圖趁機了結此人。

只不過,錢支德就在後,如何能允許輕易破了自己丹外顯之陣,斬自己心腹之將?

其人一聲怒喝,揮舞長刀,人刀俱前,先捲起一陣大風,風中夾雜了一些與水汽,尋常軍士都不能承,便是相隔甚遠,也讓許多人瞬間驚,往此來。

白有思原本是此時側相對風向,也在此刻忽然轉回頭,似乎是被這風驚了一般。

風過之後,真氣便至,上前來的錢支德正好在淡淡月下看到對方面孔,卻是一時心驚跳……無他,之前還獰笑的白有思面此時無表,原本還化做威的厚重輝真氣此時也然無存,甚至連表的護真氣都不再見,只有雙目四溢,然後完全凝實的金真氣止不住的從眼角逸散出來。

真真是之宛若木偶卻有神,似乎神仙又存真。

這個樣子,便是不曉得底,可稍有常識之人也能看出怪異,錢支德也心中一慌,自然暗不好。

果然,白有思本不是回頭來對這風、這真氣與這錢支德的,其人拂過已經面的長生真氣,繼續翻轉,翻轉的角度也不是平地轉圈,而是斜側向上,隨著其人在空中翻轉,手中長劍也隨著主人的軀幹、肢袖,在半空中斜側著畫出了一個圓。

來說,是在空中與那名凝丹副將畫出一個圓。

圓形完的那一刻,那名副將整個人被從肩膀到腰間斜劈兩節,整個彷彿是被輕易劃開的綢一般,輕鬆裂開,只有漿在兩者之間稍有粘連,宛若線崩斷。

接著,不待倒地,的兩段復又如破布一般被後方捲來的長生真氣吹起,落半空中。

同樣被真氣撲到的還有白有思,整個人也被真氣捲起,明顯失控,卻是在半空中才勉強施展真氣定,然後回頭去看錢支德,還是之前那副駭人模樣,上和角則多了明顯跡。

上的是濺污,角是被真氣撲打導致的傷吐所致。

然而,明明算是出乎意料的得手,錢支德卻反而如喪肝膽……他不是爲一個副將可惜,或者說不是完全爲了自家副將死而如此,他守關這麼多年,遭遇了那麼多名將豪傑,手下的軍士卒更是死了不知道幾茬,他當然會惋惜,卻絕不會因爲這些事搖甚至失態。

錢支德現在的搖失態,本質上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白有思此時展示的決心和狀態,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不知道對方能做什麼,又會做什麼。

局勢很可能在極短時間完全失控,轉變他難以想象的形。

也果真如此。

白有思只在空中看了錢支德一眼,便再度俯衝,殺向了軍陣右側。

錢支德心驚膽,匆匆追上,還是落後一步,力一擊,也不能阻止對方再下殺手……如此再來兩回,白有思便將三枚箭頭人殺掉,整個軍陣也瞬間萎到了錢支德側。

錢支德此時已經完全後悔出關夜襲了。

而白有思依然不停,卻是繼續圍繞著錢支德做定點拔出,殺了三個凝丹,復又去殺奇經,這次更是一劍一個,錢支德此時想再趁機去傷也都難……連殺了十幾個,錢支德正在失魂落魄之時,忽然間,小營兩側偏後,陡然火起,繼而喊殺聲也起,眼瞅著兩兵馬自左右兩方田野中奔襲包抄而來,更有明顯的過,其中不乏高手。

錢支德終於如墜冰窟——最後的指也沒了。

此時可退嗎?

當戰嗎?

要拼命嗎?

還是努力逃回關嗎?

這位老將軍並沒有猶豫,事到如今,不可退,只能戰,而且只有拼命一戰,才能一可能搏得生機,儘量挽救一些下屬。

心中所念,不過瞬息,卻似乎還是慢了半拍,這邊剛要尋敵,卻先察覺到一勁風自側面襲來,趕躲閃,只在側過臉頰時窺見一道寒堪堪著自己飛過,回過神來,便意識到面頰被刺破出,再去看來寒,愈發心驚——原來,那白娘子殺到現在,已經全,此時立在自己前方,依舊面無表,唯獨殺意不可抑制。

錢支德目從對方面無表的臉上轉向對方全是水的上,最後落到那似乎沒有半點真氣附著的長劍上,忍不住了一把自己剛剛被刺破的臉頰,了一口自己的水,然後神複雜,緩緩搖頭:

“白娘子,老夫這張老臉來做磨劍石,可還有些功效?”

白有思依舊面無表,卻終於緩緩開口:“承蒙錢老將軍盛意,然老將軍不死,何談磨礪?”

說完,也不鼓真氣,也不躍起,只是劍迎面快步而來。

而錢支德呼出一口氣來,擡起國主賜的刀,橫平於側肋旁,隨著這個作,前原本破碎的真氣城樓也瞬間補全,而且凝實了不

這時,白有思也到看似龐大真氣城樓之前,長劍飛起,宛若削木劈竹,便將對方丹外顯之給層層剝開。

錢支德微微瞇眼,忽然躍起刀,盡平生力氣與真氣儲存,朝著對方肩頸劈殺過去。

橫刀揮過,真氣並不宏大,卻層層迭迭,宛若龍鱗,且有龍

白有思頭也不擡,只是猛地加速,箭步躥過兩尺,讓過刀尖,然後擡劍架住刀一旋,劍尖一拐,一,一,便將刀盪開,然後便順勢回手一刺。

就刺對方腔之

這一幕,就好像沒有修爲的人靠力量和技巧作戰一般,但實際上,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錢支德丹外顯的真氣城樓

甚至錢支德的刀鋒還有異象。

可就是被白有思給一步步毫無花哨的給破了。

錢支德看著口的長劍,強住傷口,看了看自己周邊正在坍塌的真氣城樓忍不住來問前之人:“你剛剛在我城門樓舞劍時是什麼覺?”

“如在水中。”白有思平靜做答。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做不到。”錢支德點點頭,口積攢的真氣似乎要散掉,一隻手還想去傷口的劍

也就是左手到劍之時,其人忽然怒目圓睜,全真氣大作,尚在握刀右手則再度發力,往對方肋下去刺。

白有思持劍退,卻不料被錢支德抓住劍,居然稍滯,以至於被對方橫刀刺左臂側,直達骨骼。

白三娘見狀大怒,不退反進,傷左手擡起,反過來夾住對方右臂,右手長劍復又刺回對方膛,然後便力一攪。

錢支德再不能忍,跌跌撞撞後坐於地,手掌雖然捂住傷口,卻還是不能阻止長生真氣瘋狂涌出,而那真氣是如此濃郁,以至於周遭野草居然在夜間瘋長。

錢支德面慘白,看到這一幕,倒似乎釋然:“不想老夫雖死,殘氣也能沃東勝國之草,如此何惜?”

說完,便乾脆放開手掌,任由真氣出。

白有思則本不管這些,只覆上前去,一劍斃命,一劍割首。

轉過來,則變回了原來那張生面孔,護真氣也回來了,長劍也被輝重新包裹,再飛起來時,更是重新展現出了那隻威,一時縱橫於大局已定的戰場。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隻威似乎變大了一圈。

就這樣,等到了天亮的時候,草關也隨之告破。

與此同時,西進隊伍聞得白三娘斬殺宗師,黜龍幫一方的自然振,而隨行的逃人與俘虜則整肅一時。

因爲所有人都在這一夜後不再懷疑,這位白娘子能將他們帶回中原。最起碼從武力角度而言,只要那位大都督不反悔,誰能當這隻威?!

“他們是這般說的?”草關西面出口,胳膊上纏著白布的白有思回過頭來,似笑非笑。

“不止是這般說的,也是這般想的,我就這般想的。”王振昂首,卻又有些憾。“我是真沒想到,兩翼夾擊沒到之前,白總管你就已經把錢支德殺了……白總管你在凝丹時殺凝丹就這般簡單,如今了宗師殺宗師竟也這般輕易連三個副將也全都殺了,未曾與我們留一個……這三個副將,是不是就是這草關三個方向的守將?”

“必然如此。”白有思平靜做答,卻又西搖了搖頭。“必然如此!”

“必然如此,白總管如何搖頭?”王振似乎察覺到什麼。

“必然如此是說三個副將的事你說的對,搖頭是因爲殺宗師哪來這般容易?”白有思輕聲提醒。“殺了一個錢支德就了這般傷,還是他自家出了這草關了破綻,接下來,咱們得長個心眼,先發制人,不能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王振恍然,不再計較對方的怪異:“不錯,再往西走,便是東夷人對著大魏設置的層層防線了,雖是對著西面的,可照樣是阻礙;殺了錢支德更是不曉得東夷人態度……如此局面,恰如窮寇巷,就不能想著巷子通不通了,什麼都要撂出來。”

這個比方很符合王振,而白有思這次也只是點頭,倒不顯得怪異了。

就在白有思大展神威斬殺宗師之後,夏秋之際的一溫熱南風再度啓程,它們自南向北,自東向西,滾滾而來,勢不可擋,所過之,田野俱皆金黃。

卻是毫無疑問的進到了秋收時節。

說來也怪,前幾年世剛剛開啓時,就有頻繁的小規模天災,包括黜龍幫在都吃了不苦頭,甚至爲之前一巨大盪的起因。那時候有識之士就都覺得,這麼下去,再加上往後幾年天下盪,兵災不斷,必然會導致出現人力難以挽回,也讓所有人難以承的真正災荒。

但是,得益於多種有利因素,比如大魏那些倉儲被廣泛且及時釋放,比如幾乎所有大勢力都在仲夏之後保持了某種表面上的和睦,又比如是幾家大勢力都能嫺的接手和使用地方府,總之,隨著這一次滿野金黃,卻似乎是又給續上了。

打馬其中,沃野千里,農夫農婦們又忙忙碌碌,見到隊騎士只是在道中稍微避讓,甚至有了幾分太平盛世的覺。

“還是仗打的節制。”白馬城外的道上,單通海一邊前行一邊給出自己的看法。“譙郡今年收就不行,聽人說淮南也不行……”

“武郡和汲郡收也不行。”張行在黃驃馬上接口道。“春末補種了許多雜糧,但還是抵不上正經的豆粟。”

單通海點點頭,頓了一下道:“等到冬,我儘量從濟這裡送些新糧給譙郡那裡,全吃碎渣的陳糧,軍心民心都要沮喪……”

“我覺得可行,你跟陳總管做商量便是。”張行明顯贊同。

孰料,單通海聞言反而皺眉:“張首席,我之前便想問,難道事事都是陳總管來管嗎?便是這幾位文書、參謀和準備將,若不是出了李樞的事,怕是都也離了你直接去鄴城了吧?也是要歸陳總管嗎?”

這就是公開抱怨了,而跟在後面也是被提及的虞常南、封常二人一個面無表,一個若有所思。

“本該如此。”張行則明顯更輕鬆一些。“大魏朝別的不說,有些制度還是不錯的,南衙制度還是好的,該陳總管辛苦一些。”

“那你這位首席做什麼?”

“我能做的還是頗多的。”

“願聞其詳。”白馬城就在眼前,單通海還是追不捨。“總不能只是一直在田野村社中打轉吧?”

“肯定不能一直這樣,雖然田野村社多看看也很重要。”張行有一答一。“市場、城鎮也應該看,府軍營也要……看這些東西,不是要做什麼大事,而是要發現問題,然後解決問題,就好像你以前待在軍營裡,甚至更早與道上兄弟同吃同住是一個道理,只不過做了首席,待的地方就該多一些。” 單通海恍然,是真恍然。

“至於其餘的事也不。”張行繼續介紹。“比如大行臺與地方行臺核心員的人事安排,比如軍事行和外的決斷,還比如調解行臺與行臺之間矛盾,頭領與頭領之間私怨,最後免不了要繼續整飭部隊,研戰力……”

“若是做到這般,自然可行。”單通海忽然勒馬,似乎是不想讓城門前迎接的人聽到下面的談話。“可是,如果陳總管……我是打個比方,如陳總管這種直接抓總的人……也負責中下層人事,對不對?”

“對。”

“那他肆意爲之,欺上瞞下如何?”單通海認真來問。

人心中一跳,便是封常也去看張行側臉,但讓他失的是,這位張首席毫沒有生氣或者其他緒流,只是停下馬耐心解釋:

“所以要親自去田野村社,市井城鎮,軍營署衙中去。

“可看的總是不全。”單通海似乎是在擡槓,又似乎是真的想知道法子。

“那就讓下面填個表格嘛。”張行忽然笑道。

“若要看錶格可就真沒完了。”單通海愈發皺眉,他對錶格其實並不不陌生。

“看特定的表格。”張行口而對。“首先是人口,有多人口,分多戶口,可參軍的壯男多,可在家持家業的壯力多,老弱多,可築基的年多,修行者有多,什麼修爲;然後是田畝,哪裡是狹鄉,哪裡是寬鄉,哪裡授田妥當,哪裡不妥當,有沒有多報,有沒有報;還有軍隊的數量……這你是行家;吏的數量,都什麼等級;還有財稅田賦,以及吃公家糧的人佔了多錢、多糧,多地,剩下的在哪裡存儲;還有牛馬牲口鐵軍備的狀態與數量……掌握這十來個表格,時不時查驗一下真假,覈對一下,對上什麼都不虛。”

單通海微微發愣,好像是又恍然了,但又似乎有些茫然。

張行倒是保持了耐心,立馬等在那裡。

片刻後,單通海似乎是意識到暫時難以消化這些,便將這些按下,繼續來問:“那要是陳總管跋扈專權呢?”

張行依然沒有多餘表,只是繼續解釋:“以陳總管的份,他做什麼事算專權呢?想來想去,無外乎是開戰出兵?但莫說他,便是我要決定出兵,要不要先告訴你們,然後通知下各營?實際上,這次回河北,我已經決定了,趁機設立虎符制度,任何一隊甲士調度,都要經虎符剖書覈驗……”

單通海終於急了:“若是這般,敵軍來襲,如何應對?”

張行笑而不語。

倒是封常等的久了,在後面捻鬚來做解釋:“單龍頭想多了,若是要調度龍頭你這裡,自然應該是徐總管或者是首席親自發符;但若只是一隊甲士的調度,一營郎將即可;而一營兵馬調度,可能就要複雜些,首席以下,包括龍頭與特定大頭領所領正將,應該都可以調度。”

單通海聽了一半就曉得自己鬧了笑話,連連點頭:“有制度是好的……可軍隊都被鎖在各,平素日常使用該如何?”

“巡騎營、軍法營、府署衙役吏,不在其中。”張行隨口對道。

單通海想了一想,再三點頭。

這時,之前打前站城的秦寶,眼瞅著張行一行人卡在門外數百步的距離不,到底是擔心張行安危,爲以防萬一還是親自打馬來迎。

而他這麼一,城外迎接的東郡太守周爲式等人也都紛紛跟上。

張行見狀,就收起跋扈那個問題的答案,勒馬走上前去。單通海當然也曉得這白馬城裡還有些關鍵,不敢怠慢之餘便匆匆追上,隨行的行臺頭領們也都趕跟上。

人太多了,幾名文書遠遠落在後面,封常一時沒有忍住,轉頭向虞常南來笑:“虞舍……虞文書,你看到沒,單龍頭也反陳總管,卻不料首席不吃……陳總管固然是替首席擔了怨氣,卻也真值!”

虞常南緩緩搖頭:“我只看到首席在認認真真教單龍頭治國之道。”

封常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隨即,衆人進白馬城,然後先往郡府集合。

張首席一如既往的乾脆,落座後便做了分派,乃是說休整一天後要虞常南、封常帶隊過河去鄴城尋陳斌做彙報;讓單通海在的濟行臺員就地解散,自行去忙碌秋收事宜;然後聲明,自己將會在白馬待幾日,然後在秋收後迴歸鄴城……或者也有可能往濟北或者登州方向。

沒錯,張行向一衆人解釋了白有思西歸的消息。

最起碼按照最後一封信來看,應該是踏上西進路了……而按照時間,如果西歸順利的話,應該能在冬日到來前抵達。

所以,他非但要組織調遣一支部隊去做接應,還要在登州做好可能得安置工作。

白有思是黜龍幫登州總管,而且這次被捲東夷的還有另外五個營兵力、數位頭領,外加一支船隊,無論是公還是私,都沒有反對的理由。

自然就定了下來。

全程都沒有提李樞,哪怕這廝高達三十兩紋銀的懸賞已經掛到了白馬城各

而散場之後,衆人各自去休息、忙碌,這其中,單通海立即讓幾位頭領引路,親自去拜見了城的幾位長輩自然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張行卻沒有著急拜會長輩們,恰恰相反,他在鼓其他人做不孝之舉。

“你們倆去鄴城,讓嬸孃留在這裡。”張行坐在小院的樹蔭下,端著可能是今年最後一碗酸梅湯如是建議。

“哪裡有不親自奉養老母的道理?”秦寶明顯不安。

“當然有。”張行開始……循循善。“你想想,你母親跟著你去鄴城,你每次出兵是不是都會擔驚怕?”

秦寶立即嚥了口口水。

不是被這句話給嚇到,而是他陡然意識到,這場談話的結果已經定了……自家這位三哥總是能讓自己心甘願的採取他得方案……這種事不是第一回了,只是突然回來,不免有些讓他措手不及。

“而留在這裡,跟丁老夫人、霍總管這些人住在一起,反而無憂無慮……你想想,人生難得知己,們都是一樣的出,之前東齊留,又在大魏這幾十年了許多苦,年紀也相當,如何能不快活,非要帶去河北罪?”張三果然不負秦二所。“更不要說,到了河北,除了擔心你之外,還有一個大麻煩,就是你姑父一家……”

秦寶更加無話可說了。

“羅這個作爲,不是說沒有可能投降,然後做個頭領安穩下去,但不得好死的可能卻更大。”張行喝了一口酸梅湯,最終給出了不可辯駁的理由。“咱們稍作休整,接著要做的便是掃河北,我估計跟薛常雄手的時候你姑父就要摻和進來了……”

秦寶只能點頭。

也就是這時,旁邊廚房的門簾被打開,已經是婦打扮的月娘衝了出來,將一碗炸麪糰擺在張行前,然後一聲不吭又風風火火衝了回去。

張行放下今年最後一杯酸梅湯,吃上了今年最新一碗油炸麪糰。

秦寶在旁,一聲都沒有吭。

這一日,本該這般輕易劃過,結果,到了晚間的時候,兩個消息突然前後腳傳來:

第一個消息不算什麼正事,就是東都那裡,隨著魚皆羅的正式迴歸,早就醞釀了許久的司馬正終於擁立了新的大魏皇帝。

什麼,沒人關心,只知道是曹徹的一個孫子。

相對應的,司馬正正式承襲睿國公,加元帥,立大行臺,總督東都、近畿、中原十三郡軍政。

算是拿到了那個名正言順的牌子。

除此之外,據說還封了張行做齊王,都督東境、淮北、淮南二十七郡,封了白橫秋做英王,都督晉地、關中、河北三十六郡,封了蕭輝做樑王,都督蜀、荊襄三十一郡。

這就是個單純噁心人的政治表演了。

而另一件事,雖然沒有多麼出乎意料,卻也算是一件正經大事——白橫秋忍耐了大半個夏天,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是糧食不足,又無法在巫族人眼皮子底下從晉地運糧,準備等待秋後再開戰時,就在關中秋收前一刻,他忽然出兵了。

最新的消息是在渭北雙方發生大戰,戰況不明。

都是順理章的事,張行本毫不在意,只能說知道有這回事了,不過他也知道,這兩件事對於普通人而言還是會非常震撼。

但是,即便是他也不會想到,這兩件事會跟已經完結的李樞事產生某種化學反應,繼而使幫氣氛變得進一步微妙起來。

不過這些暫且不提,翌日,吃飽喝足的張行渾不在意,只讓就在此地安心等了起來,準備熬過秋收最麻煩幾日,免得給上上下下添麻煩。

結果,待了兩日,虞常南等人早早過河了,卻又發現單通海居然也有樣學樣留在了白馬……考慮到這本就是人家的直屬領地,倒也不好說什麼。

唯獨他明顯察覺到,這幾日河南河北的信使也多了起來,其中不乏來找自己的,卻多是表忠心的,好像李樞之事現在他們才消化完一般。

其中稍微有些現實意義的也不過是賈務拿父子一起掌兵不合適爲理由主要求轉任地方之類的。

張亮人在南邊,也沒法問,似乎也沒必要問。

而又過了幾日,最繁忙的秋收線明顯捲過了大河一線,張行便也決定去自己還沒怎麼落腳的鄴城走一遭。

然後,等在這裡的單通海提出主隨行。

張行這個時候已經察覺到對方眼神中的古怪……似乎是有些期待,卻又有些不不願的表……這個時候張三已經猜到了點什麼,只是此時阻止已經難了,不如當面迎上再做辨析。

於是,張行也改了帶月娘一起行的計劃,只帶著秦寶和幾騎與單通海輕裝渡河,迅速抵達鄴城,然後驚訝發現,自己並沒有打這裡一個措手不及……實際上,不止是陳斌、徐世英、王叔勇以及大行臺的上上下下,也不只是魏玄定所領的本地行臺頭領們,李定、竇立德、柴孝和竟也到了。

就連雄天王和伍大郎,居然也從滎那邊渡河先到了。

一羣人來到鄴城南面棚下相迎,剛剛收穫的耕地裡也站了許多人,也就是差了最遠的牛達、程知理跟養傷的小周。

張行這個時候反而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勸進也好,圍殺也罷,就在眼前了。

“你們要做什麼?”這個時候,再裝糊塗也顯得不合時宜,張行乾脆點破。“莫非真要我了司馬正封賞做什麼齊王不?”

資歷最老的魏玄定今日換了一件新,聞言上前一步,微微拱手笑道:“我們知道首席不計較這些虛名,但李樞此賊既走,幫卻該團結一致起來,免得其餘諸侯還以爲我們出了子。”

張行便要擺手駁斥。

神抖擻的陳斌也上前一步拱手:“首席,我們素來曉得你志向,也沒有讓你稱孤道寡的意思,但最起碼要做出樣子,定下名分和制度,也好與關西、東都對抗,不落下風。”

張行這次方纔稍緩,認真來問:“你們準備如何做?”

“其一,建立制度,所有頭領、大頭領、龍頭家眷,聚居鄴城。”竇立德上前,拱手進言。

他肯定不在乎這個。

而這個建議也確實有實效

張行想了一想,認真以告:“可行,但不應該太急,等年底再做。”

見到張行點頭,許多人都以爲事要這般進行下去,氣氛也鬆快了不

於是李定居然也走上前來,裝模作樣拱手,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行總覺得他眼角笑意是在嘲諷:“定服品級。”

“這個不用。”張行立即擺手制止。“可以給頭領軍士吏們分品級設計服,但不用制定全民的等級服了公服放了假,人人都可以穿紫戴朱,只不許仿造服印綬罷了。”

“張首席說的有理。”李定居然不當衆爭辯勸說,就這麼一點頭放下手了,引得許多人朝他來看。

“那無論如何,最後一件事,首席一定要做。”陳斌見狀,趕出言。

“什麼?”張行不由好奇,不是裝的,是真好奇。

因爲他很難想象在不稱孤道寡況下,如何定下名分?

“很簡單。”陳斌側過子,指向後鄴城某個方向。“請首席搬鄴城行宮。”

“哦!”張行恍然,然後立即點頭。“好。”

除了封常這些新來的人,這個回覆之乾脆的讓所有人都有些詫異。

沒辦法,長久以來,張行一直都對這個事保持了某種看似豁達,實際上是抵制的態度,否則今日肯定是勸進了。

而這般政治含義明顯的舉止,他居然如此輕易答應,甚至讓一些人有些失……卻又不好說什麼。

實際上,包括單通海、李定在的失者,都在心中迅速的說服了自己……這是遲早的,必要的。

但下一刻,張行負著手看著隔著外城牆都依舊顯得巍峨壯觀的城,直接發問了:“這宮城大吧?五都制度,跟江都宮城比如何?”

“差不多。”陳斌口而對。

“那我就放心了。”張行點點頭,指了指在場衆人。“咱們都搬進去……整個大行臺和鄴城行臺都搬進去,不就整飭出一個名分和樣子來了嗎?外地頭領的家眷來了,也都住進去,最起碼安全有保障……如何?”

周遭雀無聲。

過了幾息,秦寶忽然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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