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這麽客氣，”老人皺眉道，“秦爺今天是來和我談正事的，是我們溫家的貴客。”

話雖如此，老爺子的姿態卻也並不強，還示意管家去給秦見白另外搬了一把椅子。

但這樣一來，位置有了，卻隻剩下葉空一個沒座位的人還站著。

溫璨偏頭看了眼，說：“這樣，你坐我上吃。”

葉空：……

今天第一次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眼溫璨。

不過很快就發現，其他溫家人的眼神更加誇張。

甚至溫老爺子都頓時變了臉，險些把勺子摔到桌上。

唯獨溫璨臉淡淡，毫無所覺似的推著椅往後移了點距離，然後麵無表拍了拍自己的，示意葉空坐上去。

葉空：……

如果不是場合所限真的很想罵一句髒話。

但溫老爺子替代他罵了：“像什麽話？！溫璨你看看你現在還有個豪門繼承人的樣子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三流家族出來的廢二代！簡直丟盡我的臉！”

說完他又狠瞪了管家一眼：“還不去給你爺搬椅子你是要看著他在我這個老頭子麵前玩卿卿我我嗎？！”

管家趕吩咐下去了。

傭人很快就把椅子抬了過來，正要放在第二個位置，卻被溫璨阻止了。

他抬抬下示意下首位：“放那兒。”

溫老爺子：……

溫璨：“我最近借住在葉空那裏，吃的住的，怎麽能坐在上麵的位置？”

所有人：……

葉空：……

椅子在老人急促的呼吸聲中被放下了，葉空也當真麵不改地坐了下去。

整個餐廳的氣氛都變得古怪無比，空氣像被潑了漿糊。

另外兩張桌上的旁支們一聲不敢吭，眼睛卻睜得很大，各個都恨不得拿個放大鏡來觀察這邊的景。

滿屋的凝滯氣氛中，唯獨溫璨和葉空泰然自若，兩人平靜的等待一會兒後，作十分一致的抬頭看了眾人一眼。

“還不開飯嗎？”——葉空問。

“我了。”——溫璨說。

所有人：……

·

開飯了。

大約是食安了老人激的緒。

食不言寢不語地吃了一會兒後，他開始神態自然的和秦見白談起公事來。

那是有關海利貿易市場的項目。

兩人隔著點距離，談得卻很投和認真，中途溫榮和溫蓮也都有話，要麽提問，要麽給建議，溫老爺子也都很自然的與他們對話著。

——一場和溫璨葉空毫無關係的聊天。

好在他們看起來也並不在意，一個吃的比一個香。

老人抬頭瞥了一眼，放下筷子，用勺子給自己盛了一碗湯，一邊盛一邊若無其事的問：“阿璨怎麽看？地址選在哪裏比較好？”

溫璨把剛剝好的蝦放到小蝶上，淡淡道：“不知道，我沒聽。”

老人：……

“我們在說，貿易市場的選址。”

“和我有什麽關係？”溫璨又開始剝蝦。

他手指長，骨節分明卻又並不過分突出，竹子一樣修長拔節的模樣分外好看，哪怕剝蝦也有高潔貴氣的覺。

無比練地又剝好一隻後，他在小碟子裏完了一整圈的蝦擺盤，紅紅白白的很是好看。

接著，他把這小碟子放到了葉空麵前：“吃，不夠我再給你剝。”

老爺子：……

葉空默默夾了一隻蝦塞進裏。

下一秒，老爺子就把勺子拍到了桌上：“我在跟你說話！”

“我不是已經回答了嗎？”男人抬眼看他，一臉鬱沉寂，“和我無關，所以不要問我。”

“……”

“……”

爺孫倆隔著桌子對視，一個怒意發，一個死氣沉沉。

燈在頭頂愈加刺目。

眾人大氣也不敢出，外人也把自己當明人的餐廳裏，良久，才想起一聲極深極深，仿佛要深，連貫全每一顆細胞的吸氣聲。

葉空看到老人閉上了眼睛。

像是做出一個極其艱難，卻又一旦做下便無可挽回的決定。

然後，他睜開眼。

沒有一點氣急敗壞，也沒有任何怒意，他眼睛有神，語氣平靜的問溫璨：“阿璨，爺爺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和這位葉小姐取消婚約，我還可以任由你任一年，甚至兩三年都行——隻要你有朝一日會明白自己到底該做什麽，而你的繼承人位置，始終沒有任何人可以搖，大不了爺爺推遲幾年再退休，你覺得呢？”

葉空看到對麵的溫榮瞬間聳起了肩膀，鼻翼也猛地張開了。

葉空還看到溫蓮剎那間瞥向溫璨的眼睛，瞳孔像聚焦的鏡頭那樣收起來，死死鎖定在溫璨的臉上，手卻還在無比自然地往自己碗裏夾菜，甚至險些落了空，夾到了碗外麵，不過他很快就有所察覺，不聲地挽回了。

葉空還看到，滿屋的旁支子弟們，全都不約而同地朝這邊看來。

他們瞳孔朝右瞥，朝左轉，甚至微微歪斜，也要用餘看到這邊的況，這麽做的同時，還有人在刻意發出喝湯的窸窣之聲，誇張得出奇，在這講究禮儀的豪門世家尤其顯得異常，在場的所有人卻似乎毫無察覺。

——真是稽。

葉空心想。

值得一畫。

視線迅速往幾個角落一掃，再看了看頭頂燈。

正要收回視線，卻對上了一束含著譏誚的目——是秦見白。

對上的視線，他似乎也愣了愣，隨後便是一笑——就好像他倆心照不宣，都知道彼此在想什麽似的。

葉空：……

在異樣再度升騰的時候，聽見了溫璨的回答。

“我覺得，不怎麽樣。”

他在所有溫家人或明或暗的各矚目裏，麵無表的回答他眼神犀利的爺爺：“我不會取消婚約的，我也早就無意所謂的繼承人之位了——您，難道還對我這個殘廢抱以期待嗎？”

“……”老人又深吸了一口氣，卻沒有怒，而是又看向葉空，“葉小姐呢？如果溫璨沒有溫氏財團繼承人的位置，你還會願意跟他訂婚嗎？”

“您這樣的發問就像我們的證婚人似的。”

頭也不抬，又給自己夾了一隻蝦：“如果老爺子認真聽過秦家宴會上發生的事就應該知道，我葉空不是缺錢的人。”

說到這裏一頓，抬頭看了眼溫老爺子，突然笑了一下：“甚至，如果您要把溫璨趕出家門的話，我還可以負責養他。”

說完聳了聳肩，姿態瀟灑又傲慢：“您孫子還算有用，我不介意的。”

一直都能控製自己緒，再生氣也依舊按捺下來了的老人，此時突然就一口氣重重憋在了口，很快就漲紅了一張臉，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葉空：……

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