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門口的路燈下，風都仿佛突然停止了流。

人的呼吸聲也變得清晰。

然而沒有人變得張。

葉空別開視線一副懶得說話的樣子，溫璨則是淡淡一笑：“是嗎？”

他注視著秦見白問：“你確定？”

“……”

秦見白看著他的眼睛，無聲半晌，最後也笑了起來。

“我……大概是看錯了。”

他這樣說道。

溫璨卻倏忽收起了笑容，麵無表道：“年紀輕輕眼神就這麽不好，秦爺或許應該盡早去眼科檢查。”

“……我會的。”

秦見白自知理虧似的了下耳垂，跟兩人道了別，轉朝自己車上走去。

葉空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秒，也轉跟在溫璨後麵上車了。

·

砰的一聲——

車門被關。

秦見白重重靠上椅背，同時把耳朵裏的監聽取出來，狠狠砸在前麵的椅背上又任其掉落。

他靠在座位裏久久不語，氣低得如同烏雲頂。

一隻手從他旁邊的座位出來，撿起了地上那枚監聽，作悠閑地把玩著。

然後是一道含笑的，如金石撞玉的聲音：“怎麽？不高興了？”

“……”秦見白深吸一口氣，才睜開眼道，“你到底想做什麽？欺負一個殘疾人到底有什麽意思？”

暗影裏的男人沉默片刻，突然問他：“你確定他殘疾了？”

他偏頭，於影裏出一雙幽深的眼：“他摔倒的時候，你確定，沒察覺到不對？”

“你到底什麽病？”

秦見白話一出口就看到對麵的人瞇了瞇眼，剩下的話卡了一下，才換了個緩和退讓的語氣說出來，“你剛來玉洲可能了解得不夠清楚，溫璨的是經過很多專家大牛檢查過，最後才拍板不行的，要不然，但凡是有一點希，以溫家的財力，難道還不能給他治嗎？”

他皺眉道：“你到底為什麽懷疑他的殘廢有假？”

秦悟後仰靠上座位，手指還在玩那個監聽：“為什麽？你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懷疑一件事的真相需要理由嗎？人本來就應該多多懷疑，才能在確切的事實裏走得更遠更功。”

“……”秦見白無話可說，“那今天已經驗證了，他就是殘了，剛才他摔下去的時候，手倒是在地上下意識撐了一下，可兩條是真的沒有一點靜，連條件反的繃都沒有。”

“健全人是做不到這個程度的，”秦見白淡淡說，“就像我們無法控製膝跳反應一樣。”

“是嗎？”秦悟若有所思，可他的眼睛裏分明還閃爍著懷疑的神。

秦見白：……

他狠狠翻了個白眼，道：“下次再要幹這種缺德事還是你自己去吧，我不會再幹了！”

“當然。”秦悟看了他一眼，淺淺一笑，“會有那一天的——隻是希那一天能早點兒來。”

車燈突然從他背後閃了一下，秦悟立刻轉頭看去，過車窗正好能看見即將與他們肩而過的溫璨的車。

他的眼睛突然奇異的亮起來。

恨不得將整張臉都到車窗上去似的，他把額頭抵在玻璃上，一眨不眨地著那輛車的後窗戶。

“葉空……”

他口中喃喃著：“葉十一……”

秦見白霍然轉頭看他，金車燈正好過窗戶照過男人的臉，把側臉到脖子的線條勾勒得執著而近乎虔誠。

他看到他抬起手車窗，就仿佛要過窗戶去到那個想象中的人。

隻是車燈很快就遠去消失了，他卻依舊沉在暗影中一不，如沉黑水的雕塑。

著這一幕，不知為何，秦見白突然起了一的皮疙瘩。

直到秦悟突然轉頭看他，他都還沒能收回自己震驚的眼神。

下一秒，他瞳孔裏便映出了男人抬手來的指尖，直直向他的一對眼球。

秦見白：……

砰——

是到驚嚇的秦見白猛地後退，背脊狠狠撞上車門的聲音。

轎車都搖晃了兩下。

秦悟眉頭一皺：“你幹什麽？”

一邊說著，他一邊依舊把手過去，避無可避的秦見白直到幾秒之後，臉上突然拂過一陣微弱的風，才陡然意識到，秦悟手不是要瞎他眼睛，而是要取他臉上的麵。

男人把麵拿過去後，徑直扣到了自己臉上。

右臉上寫著“醜”字的侮辱麵，他卻好像在一樣，直到麵覆上全臉的最後半秒，秦見白還看到他角勾起的肆意的笑。

這樣戴著麵仰天沉默了幾秒，男人突然自言自語起來：“遲早有一天，我要你親手取下我臉上的麵。”

麵下，他薄咧開燦爛的笑容，眼睛也閃閃發亮，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一幕似的：“然後你就會驚喜的發現，我早就找到你了。”

接著他念了兩句秦見白聽不太懂的話，直到許久以後，秦見白在姐姐的婚禮上聽到這句誓詞一般的話，又問了其他人，才知道這是一句希臘語。

意思是“該相遇的人終會相遇。”

“我是你無可抵抗的命運。”

·

葉空在車上小小地打了個盹兒，醒來的時候卻發現這並不是回玉山大的路。

轉頭看向溫璨，後者正在低頭工作，車昏暗的和電腦屏幕一起照亮他沉默的影子。

他上那條掉落過的薄毯已經被丟到一邊了。

葉空看了一眼，便聽到溫璨問：“還有一會兒才到，你困的話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他甚至沒有抬頭。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葉空收回視線，轉頭按下車窗，任由夜風灌進來，把的長發吹得呼啦作響。

“去星飛。”

溫璨道：“有個合同想讓你簽。”

“什麽合同？”葉空趴在車窗上頭也不回的問。

“份贈與合同。”溫璨也沒有抬頭，“之前不是說過了，讓你給我當未婚妻，吃了這麽多虧，頂了這麽多口黑鍋，我總不能一點報酬都不給你。”

“……”葉空轉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繼續著窗外夜景，語氣散漫，每一個音節都懶洋洋的落進風裏，“本來你沒這個打算我也會主找你要的，我可沒有打白工的習慣——記得多給一點。”

溫璨笑了笑，不再說話。

沉默的夜風源源不絕地灌車窗，的長發如旗幟般在後飛揚，檸檬味的洗發水味道隨著風不知不覺竄溫璨的嗅覺裏。

很淡，是要細細聞會消失如不存在，不經意間卻又好似無不在的氣息。

幹淨，酸，令人不知該沉淪還是清新。

溫璨盯著電腦，下意識屏住呼吸，直到車的燈在頭頂閃了閃，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屏息許久。

男人的膛無聲而劇烈的緩緩起伏。

而他的眼睛甚至沒有從電腦上移開過半分，連呼吸也不聲的拉長放緩到了極點。

於是這一切都被淹沒在風裏，天地間沒有一個人察覺到這點微不足道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