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後，蕭久屹被昭明帝到崇明殿書房。

謝德也不用皇帝吩咐，急忙招呼蕭久屹坐下，再命小侍端來甜點茶水。

皇帝麵看不出喜怒，聲音倒是溫和，問道：“近日子可還好？”

蕭久屹也同樣的麵無表，應道：“謝父皇關心，還是如往常一樣，隻不發病便算是好。”

皇帝深邃的眼底看不清是什麽緒，微微點頭。

“刺殺你的人可有線索了？”

蕭久屹搖頭，“並無可用線索，對方做得很幹淨。”

皇帝眉頭蹙，不悅道：“往日任何事你都能找到線索，怎自己的事反倒不上心了？”

不待他回答，又道：“你的人可夠用？不夠朕調人給你。”

蕭久屹謝過後，“先前派出去的人都回來了，兒臣的人夠用。”

皇帝沉道：“這件事屬實蹊蹺，偏生在你把人都派出去時發生這事，對方應是對你的行了如指掌，你多留心一些。”

蕭久屹應下。

隨後，偌大的書房便是一陣抑的沉默。

傳說中父慈子孝的兩人仿佛找不到話說。

良久後，還是皇帝先開了口。

“那子是孟崢之吧？”

聞言，蕭久屹並不多詫異，太後都能認出來，何況謝德這老人？

卻斷然搖頭道：“隻是個江湖子，名關九。”

“砰”的一聲。

皇帝將手邊名貴的彩蝠玉茶碗擲到他麵前，摔了個碎。

碎玉片濺到他臉上，劃出一條極細的痕。

蕭久屹仿若未覺，任憑珠子順著他冷瓷般的臉頰往下落。

緩緩起，就勢跪在麵前混著茶水茶葉和玉碗碎片的地上，垂眸不言。

昭明帝眼裏麵上都是暴怒之，手掌重重拍在書案上。

“你是翅膀長了，連朕都敢騙！”

“兒臣不敢。”蕭久屹道。

“嗬。”

皇帝氣笑，指著他的手指都在抖。

倏地站起來，大步走過來，鷙的目落在他淡漠的臉上，怒道：

“好，你要跪便跪，朕倒要看看為了那罪臣之，你能跪到幾時！”

說罷，拂袖而去。

謝德急忙跟上，皇帝猛地回頭，“不必跟著朕！”

謝德彎腰，恭送他離去。

待皇帝走遠，急忙返回去攙扶著蕭久屹起。

心疼道：“殿下您……唉。”

話未說完，終究是無奈歎了口氣。

他原想說何必為了一個子傷了與聖上的分，但這些話到底不是他一個奴才該說的。

蕭久屹被他攙著坐下，謝德看著他麵上漸漸凝結的珠子，滿眼都是痛。

殿下掌大點兒的時候，他沒抱著他去找太醫救命。

那時皇後病重，蕭久屹便被單獨養在母邊，皇帝擔心他隨時殞命，便派謝德去守著。

謝德有功夫在，若有突發意外，也好盡快找到守在儀宮的太醫。

小小一個人兒，是不會哭，難極了也隻是拽住他的手指，發出跟小貓一樣的嗚咽聲……

他不說話，蕭久屹卻說話了。

“謝公公，聽說三皇兄在邊關連吃兩場敗仗，父皇是什麽態度？”

謝德小心往外瞧了瞧，湊到他麵前小聲道：“聖上什麽都沒說，看起來不擔心戰事吃。”

蕭久屹無聲冷笑。

是孟崢的基礎打得太好了，讓父皇和這幫人都以為打敗北金是理所當然的事，等著看吧！

他既開了口，謝德也忍不住勸說起來。

“殿下，聖上已經為您收留那子生氣了，您看……”

蕭久屹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譏誚道：“莫非你也要勸本王出賣救命恩人？”

謝德：“……”

急忙閉了，默默退於邊上。

……

昭明帝一路不停，直走進先皇後的儀宮，才覺得心中的怒火消了幾分。

他輕手輕腳慢慢步進寢殿，在先皇後華麗的拔步床前默立半晌，隨後和躺了上去。

閉上眼，耳邊都是先皇後溫的聲音。

他永遠也忘不了彌留回返照之時，握著他的手紅著眼道：

“亦安，你不要怪瑞兒，是阿芙非要帶他來這個世上的，是阿芙福薄，不能陪著你們父子了……”

“是阿芙對不起瑞兒，沒能給他一副好子，答應我，好好待他……”

看吧，他的阿芙在最後一刻掛念的也是那不該到來的孩子。

若是沒有他，他的阿芙應該還陪在他邊吧？

昭明帝著猶自發痛的心口，隻覺唯一令他安的是，那孩子還有幾分阿芙的影子。

輕聲道：“芙兒，朕很累啊……他們一個兩個都不知朕心，你那兩個兒子也是，要是你在就好了。”

昭明帝翻抱著先皇後睡過的枕頭，將頭深埋其中，堅定道：“朕答應過你，一定要讓寧佑繼承皇位，朕不會食言！”

哪怕他犯下彌天大錯，朕也要保他，拉他回頭！

短暫地釋放緒後，昭明帝重新回到崇明殿，便又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斜睨著蕭久屹還跪得筆直的背影，麵容冷。

路過他時，稍稍停留了一瞬，看在皇後的麵上到底是製住了心中怒火。

寒聲道：“朕給你三日時間，想清楚如何置那孟氏！”

蕭久屹猛地抬頭，皇帝對孟千姿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為在孟崢被斬之前，父皇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到那時候才是真正決定孟千姿命運之時。

慣常冷靜的人突然就想做一回他想做的事，說一回他想說的話。

直視著皇帝的眼道：“父皇，兒臣懷疑孟崢是人陷害……”

“閉！”昭明帝才下去的怒火瞬間又燃了起來。

怒斥道：“孟崢通敵叛國罪證確鑿，你若再敢提一個字，朕今日就砍了他的頭！”

蕭久屹抿著角，點了點頭，低聲道：“兒臣明白了。”

昭明帝揮了揮手，謝德忙上前攙扶著蕭久屹站起來。

蕭久屹微微彎腰，“若無其他事，兒臣告退。”

昭明帝從鼻孔裏呼出一個“嗯”字，他實在不想再看見這忤逆之子！

出了崇明殿，蕭久屹站在已經被烤得發燙的白玉階上，瞇著眼了快到正空的日頭。

收回目時，眼前出現團團沉重的黑霧。

如同他此時的心。

聖上給他三日的時間來決定那丫頭的命運。

他能做什麽決定？

半晌後，忽地無聲笑了。

救了姑父姑母，兩次將他從病危中拉回來，又為他與殺手拚命，還讓人來京城給他治病。

不想他死，他又何嚐想沒命？

無關乎其他，跟著他一天，他就要護一日！

聖上不是要他三日決定如何置那丫頭嗎？

他明日就給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