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姿：“……”

那桶裏的藥湯黑黝黝的，能看見什麽？

不對，又不是要看到什麽！

一邊拉開皇甫喬的手，一邊氣急道：“前輩別鬧了，他怎麽樣了？這鐵桶不知躲燙，他怎麽得了？”

“慌什麽？鐵桶周圍和底下都墊著厚木板，燙不著他！”皇甫喬解釋了一句，但看孟千姿的目像看傻子，真是關心則！

又長手臂拉了一下蕭久屹的眼皮。

“死不了，他若是能到天明，至多活兩年。”

“才兩年？！”青浪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對這個結果不甚滿意。

皇甫喬翻了個白眼，“還嫌棄呢？他本來連今日都活不過去的。”

青浪立刻認清現實，梆梆地奉承道：“您老醫高明！”

孟千姿知皇甫喬話還沒說完，問道：

“過明日之後呢？您有把握能讓他痊愈嗎？”

皇甫喬嗤笑一聲，又抱了堆幹柴過來架在火堆上。

慢悠悠道：“他不得過去，還未可知呢，現在誰也幫不了他，猛藥對猛藥，先將他之前吃的藥出來再說。”

孟千姿都不知說什麽好。

前輩是真大膽啊，也不怕把小雍王“煮死”後被皇帝砍頭滅族。

隻是蕭久屹況未明，也沒有心思說笑。

便默默站在青浪旁，眼睛直直地盯著桶中的蕭久屹。

皇甫喬打了個哈欠，揮了揮手道：“丫頭你來得正好，看著火，千萬不要讓火勢變小，我去睡會兒。”

孟千姿不來他還真不放心把這活兒給青浪，那家夥表麵看著像個漢，實則心得跟個小娘們兒一樣，就怕他下不去手不敢添柴火。

這一夜，對於蕭久屹來說格外漫長。

他的意識時而混沌，時而清醒。

清醒之時才是最難的。

湯藥滾燙是一方麵，那些不知是什麽的藥材，衝鼻難聞不說，像是化作千萬細針直往他裏鑽。

皮刮骨之痛也不過如此。

痛到極致之時，他幾次都想要青浪拉他出去，就此放棄。

可每每這時，孟千姿的臉就出現在他腦海，就那麽眼地著他，目中充滿了祈求和倔強，正是他初見時的模樣。

他竟不知，那一日，就已經刻進了他的心。

於是他就想，再忍忍吧，他承諾要替撐腰的，怎麽能食言呢？

在泡藥浴之前，皇甫喬就跟他說了，他可以選擇溫和的方式治病，但效果會差許多，難免會留下病——比如不能生育。

若選擇這種猛的，有很大幾率痊愈，但中途堅持不住放棄的話，神仙也救不了他。

巨大的痛苦折磨著他，最終再次忍耐不住昏迷過去。

這是的自我保護，看在孟千姿與青浪眼中，卻是無比煎熬。

孟千姿突然就想，如果能代替他承這份痛苦的話，應該會毫不猶豫吧。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當晨曦劃破天際，從雲層中出片片金之時，孟千姿立刻拔去皇甫喬。

“前輩，天亮了，治療是不是該結束了？”

青浪擔憂地著火勢漸漸熄下來的火堆，生怕聽到皇甫喬說還要加柴火。

皇甫喬披出來，差點氣笑。

忍不住嗆了孟千姿一句，“這麽心疼他怕他苦，幹脆別治了，這還沒過門呢……”

孟千姿尷尬地了鼻子，這跟過不過門有什麽關係？

要是換了師父這大罪，也會心疼的好嗎？

討好地笑道：“怎能不治了呢，能得您治病是他的福氣，我就是覺得既然可以了就不用再多浪費柴火罷了。”

皇甫喬輕哼一聲，這才走過去，手在藥水裏撈了撈，仔細查看。

自言自語道：“不錯，大半藥力都吸收進去了，再來個兩次三次，應該就能正常治療了。”

聞言，青浪和孟千姿雙雙瞪圓了眼。

“這還不是正常治療？”

“還要兩三次？”

青浪覺得太煎熬了，要不下次換青城來守著主子吧，他見不得主子罪，心疼得想哭……

皇甫喬撈起蕭久屹的手臂了脈，順便沒好氣地回答二人。

“誰讓他吃藥的？自討苦吃！”

蕭久屹的意識已經清醒，但他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倒是聽清楚了皇甫喬的話。

自討苦吃麽？

允許吧。

可他不後悔。

在見到皇甫喬之前，他本不信這世上有能治愈他頑疾的神醫。

他隻想給自己續上兩個月的命，幫完心願，也做完自己該做的事。

哪裏料到老天終究給了他一個為健康的正常人的機會，哪怕多吃些苦頭，也是他應得的。

皇甫喬見孟千姿還杵在那裏，一掌呼了過去。

“咋滴，你還真想看他溜溜的樣子？”

孟千姿這才反應過來，忙道：“我去給您買點吃的。”

“這還差不多，算你有點良心。”皇甫喬笑嗬嗬道，招呼青浪把蕭久屹從鐵桶中撈出來。

……

孟千姿在就近的鋪子裏買了些早點回來，一進門就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裴硯辭。

周逸板著塊臉大喇喇地坐在一旁，一臉鬱悶。

孟千姿的眉頭一下就不悅地蹙了起來。

“關九姑娘。”

裴硯辭裝作看不到的反應，維持著自己最佳的儀態和微笑，朝看過來。

孟千姿挑眉看向周逸，毫不客氣地斥道：

“怎麽什麽人都放進來？”

裴硯辭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饒是他兩世加起來活了七十多年，也不住錐心般難。

雲仙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蛆蟲一般厭棄。

他實在是無法再欺騙自己，雲仙是為了他好才刻意疏遠他。

這個認知讓他極其後悔自己特意找尚書大人討來請孟千姿過去的決定。

周逸知孟千姿不是衝自己不滿，配合道：

“我也不想隨便什麽貓狗都放進來，怎奈人家是拿著公文來的，找您呢。”

孟千姿頓時就明白了裴硯辭的來意，應該是與昨夜皇帝下達口諭命查案的事有關。

但為何偏偏是裴硯辭來？

裴硯辭手指，強行讓自己保持平靜，從懷中取出一封公文來遞給孟千姿。

“關九姑娘，這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部請你協同查案的文書。”

“協同查案？”孟千姿沒接文書，冷冷問道：“所謂的協同，是以誰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