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溫婉醒來的時候，崔簡已經走了。

昨夜之事，恍如一場噩夢，直到此刻，還有點驚魂未定。

直到小丫鬟進來，才回神，起床起帳幔問：“昨晚崔世子何時走的？”

小丫鬟聞言卻笑了，“姑娘你睡糊塗了？崔世子昨夜就沒走啊。”

溫婉一怔，“沒走？”是什麽意思？

“崔世子昨夜就睡在姑娘床上，到了五更天才走，姑娘竟一點不知道？”

溫婉回頭看了看繡床，怪不得醒來的時候，覺得外麵的枕頭凹下去一塊，原來是他睡過。

因常年睡眠不佳，麵上時有懨懨之態，杜十娘為了不讓眼下生出烏青，影響容貌，特意找人調配了這種安神湯，睡前喝上一碗，可以說雷打不。

別說旁邊睡了一個人，就是半夜被人扛走，也未必能覺察出來。

是藥三分毒，喝了這藥，晚上是睡得沉，但第二日神隻會更差，記也總是時好時壞的。

所以這安神湯，溫婉平時不大喝，昨天也是嚇壞了，沒法子。

這會和小丫鬟說了兩句，記憶被撕開一個口子，許多失神後模糊的東西又清晰了起來。

……

蔡刈那雙修羅惡鬼一般的眼睛近在咫尺的時候，溫婉想死的都有了，那一刻，竟有些後悔當初沒有縱跳進後院那口古井。

死了的人最幹淨，來世投胎再不做人，便是一定要做人，也寧願去做個男人。

屋子裏最暗的時候，卻忽然投來一束。

溫婉覺到一陣罡風近，在上的大山瞬間便土崩瓦解。可憐上的綾羅已經被撕裂到不能蔽。

無力地落在地上，渾的骨頭都在發，隻能抱住自己，像個沒有刺的刺蝟。

聽到他的聲音，溫婉才敢確定，自己是真的得救了。

那人抱著一路從盈香閣走到出雲閣，溫婉始終把頭埋在他的口，隻有聽到他極有韻律的心跳聲，方才覺得安心。

回去以後，洗了個澡，換了裳，出湢室時便見到他正端著一碗藥，用手背試了試碗底的溫度。

見出來，崔簡淡淡道：“剛剛送來的安神湯，好像已經涼了。”

意思是讓趕喝了。

溫婉果斷地接了過來，一口喝完，現在的確很需要這樣一碗安神的湯藥助眠。

藥效來得很快，喝完安神湯之後，躺在床上沒多久，意識就逐漸模糊，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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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是一張四通八達的消息網，而三曲巷更是沒有。

安國公世子崔簡夜宿花樓的消息僅僅隻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便傳開了。

散朝的時候，出了東華門，顧佩瑾特地住崔簡，調笑道：“易之，昨天咱們不是在教坊司嗎？你什麽時候又溜到春江花月夜去了？”

崔簡沒搭理他。

偏偏顧佩瑾還特別來勁，追著問：“說說，漂亮嗎？”

話說完，挨了一計眼刀。

顧佩瑾嘿嘿一笑，沒眼力見地繼續道：“能你的眼，一定是絕子，跟玉姑娘比如何？”

崔簡不答，他又道：“肯定比玉姑娘還要，不然你也不可能拋下去鑽別人的帳子。”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

“你不說話，那我問你個事，那玉你還要不要？不要的話，我把收了，你不介意吧？”

顧佩瑾看上玉很久了，隻不過一直礙著崔簡的麵子，怕他喜歡，這才一直按著這心思。

崔簡道：“你收誰收誰，我又不是你夫人，你問我幹什麽？”

顧佩瑾心裏一陣暗喜，但還不饒他，調侃道：“那你要是這麽說的話，我去春江花月夜把你看上的那個小人收了，難道你也不管？”

崔簡乜他一眼，加快了步子甩開他。

顧佩瑾追上去，“你看你，裝啥，都過夜了，還怕人說？”

“你可是從不在三曲巷過夜的，怎麽樣？這回也栽了吧？”

“我早就跟你說過，溫鄉英雄塚，沒哪個男人扛得住……”

……

崔簡一路疾走，終於上了馬車，把顧佩瑾這個煩人的家夥給甩開了。

他要是真幹了什麽倒也罷了，偏偏什麽也沒幹，隻是睡了一覺而已，還夢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崔簡總覺得這次，他有點虧。

馬車出了城門，沒一會便停了下來。

“怎麽了？”崔簡挑開一側窗簾問。

夏侯忠麵難，朝車前的方向使了一個眼，低聲音道：“世子爺，是謝家的馬車……”

聞言，崔簡了眉心，一煩躁油然而生，開車簾查看，便瞧見一輛紅頂馬車橫在街上，將他的路堵得死死的。

馬車華貴非凡，四麵皆是流溢彩的綢所裝裹，頂棚下垂墜著七彩流蘇，風一吹，錦駘，富貴不及。

沒過一會，從馬車上跳下來一個珠寶氣的，披著一件銀紅撒花鬥篷，裏麵是團花小襖和織金石榴，圓臉杏眼，走起路來滿的傲氣。

緩步走到崔簡的馬車前，見那人也掀了簾子正看向自己，不由地臉一熱，微微垂下了眸子。

礙著份，謝萱在他馬車前五步之外站定，仰著臉道：“易之哥哥，你出來，我有話要問你。”

崔簡一不地坐在車，漠然開口，“什麽事？就這麽說吧，我還有事，你說完我好走。”

見他是這個態度，謝萱的眼一熱，想到今日聽到的一則有關他的傳聞，便開口質問道：“你昨天是不是在三曲巷過夜了？”

又是為了這事，崔簡不耐道：“是又如何？”

聞言，謝萱的眼眶瞬間便蓄滿的熱淚，隻等一個契機落下來。

“易之哥哥，你別忘了，咱們兩個人可是有婚約的。”

“誰規定有婚約不能宿了？我是個男人，又不是和尚。你要是對我不滿，可以去安國公府退婚，而不是在街上攔我的車。我不怕丟人，就是不知道你謝二小姐的臉麵是不是也這麽厚。”

“易之哥哥……”謝萱倏地落下淚來，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這麽狠心絕的話來。

的未婚夫是崔易之，京城貴圈裏，不知道有多人羨慕，怎麽可能舍得去退婚呢？

崔簡道：“你的話問完了？問完就趕把路讓開，別擋道，我等得，後麵的大人們等不得。”

謝萱咬了咬，終是說出最傷麵的話道：“易之哥哥，你這般對我，就不怕我姐姐回來……”

“回來如何？”崔簡輕嗤一聲道：“在漠北屠城，我還要聯合史參呢。”

冷風中，看著他就這麽放下車簾，一點溫也不留給，的臉氣得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紫，跺了跺腳便哭著跑回了自己的馬車。

等回歸了正路，夏侯忠才道：“爺，您真要參郡主啊？”

崔簡歎了口氣，道：“謝家阿姐不是個莽撞的人，這次屠城，一定另有，我說那話，不過是為了嚇唬。”

夏侯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道：“可謝二小姐畢竟跟您有婚約，您這樣做是不是太……”

“絕”二字夏侯忠終是沒敢說出口。

崔簡沒說話，也無話可說。這世上沒人能夠理解他上發生的這一切，他可以以崔簡的份一直活下去，但是唯獨不能娶本應屬於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