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簡造訪，謝蘅有點意外。

正靠著塌，喝蜱奴給熬的藥。

一碗藥一口氣下肚，謝蘅皺了皺眉，對來通傳的下人道：“讓崔寺卿去水榭等我。”

下人應是退下。

謝府家宅後，有一口天然的泉眼，當初建園子的時候，謝侯跟著一幫兄弟，自己在這裏挖了個水池，臨池又搭了一座水榭，池中養金魚錦鯉，岸邊植老槐柳樹，很適合夏天納涼。

謝蘅到時，崔簡正在煎茶。

看健步如飛，麵如常，崔簡眼中困的劃過，家常口氣道：“阿姐還好？”

“怎麽突然這麽問？”

謝蘅在他對麵坐下，接過茶盞後先低頭聞了聞，其後才抬眸。

眼中明亮、清澈，卻不見底。

“沒什麽。”崔簡道。

謝蘅看起來確實不像剛吐過的樣子，但有意瞞，崔簡也不想多問。

“你來我府上找我，應該不是為了喝茶這麽簡單吧？”

謝蘅起，隨意抓了一把魚食，憑欄丟進水中。

群的金水一擁而上。

一麵是魚躍水歡，一麵是人靜風閑。

崔簡坐姿筆，語氣鄭重：“我來退婚。”

“……”

這麽直接？

謝蘅喂魚的作頓了頓，撇頭看著崔簡：“認真的？”

崔簡沒說話，直視謝蘅的目，仿佛無聲在說：“你看我認不認真？”

這會該到謝蘅不說話了。

他要是早兩天來退婚，也許謝蘅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但現在……

“你最好考慮清楚。”

“不用考慮。”

崔簡的語氣斬釘截鐵，這要是一般子，肯定會被他這副拽上天的樣子唬住。

可是謝蘅。

“我不同意！”語氣同樣堅決，不容置否。

兩雙眸子頃刻間便鋒上，風刀霜劍一時彌漫在兩道視線周圍。

氣氛乍然冷了下來。

崔簡怔忪了一陣，並不太理解謝蘅如此堅決的用意，且不是一個不通達理的人。

這麽做必有緣由。

“為什麽？”崔簡耐下子問。

謝蘅緩緩轉，一反常態變得不可理喻起來——

“什麽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你把我們謝家當菜市場了，想退就退？”

“你退婚了，我妹妹怎麽辦？”

崔簡：“……”

他覺得大概是他的態度還不夠明顯，抑或是謝蘅覺得兩家的婚事還有戲。

“婉兒懷孕了。”

他故意放出這句話。

還未娶妻，先有了孩子，任何一家，都不會把兒嫁給他的。

果然，謝蘅滿眼震驚。

“怎麽能懷孕？”

“為什麽不能？”

有那麽一瞬，崔簡甚至覺得對麵的人要衝過來打他，他也做好了挨揍的準備。

但隔了一會，謝蘅竟收斂了某種的震怒，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打算拿怎麽辦？一輩子這麽吊著？

還是讓做妾？那你也可以先娶謝萱，這樣不就可以給名分了。”

謝蘅說的的確不失為一個方法，大多數男人都會這麽做，崔簡也曾這樣想過。

但現在，至除了溫婉，他不想要別的人。

就算不能娶，也不會娶別人。就一直像現在這樣，其實也沒什麽不好。

“我不會娶謝萱的。”他還是那句話。

謝蘅又說：“你打算娶做正妻？這恐怕並不容易。”

“這個就不用阿姐心了。我自有安排。”

“你的安排能說給我聽聽嗎？也許我聽過以後，會同意你退婚的請求。”

謝蘅麵一狡黠，眸中蟄伏著意味不明的緒，長睫隨著眨眼的幅度輕了兩下，在下眼瞼投下婆娑的碎影。

“無可奉告。”崔簡道。

“你……”

退婚還這麽理直氣壯，謝蘅還真是頭回遇見。

他向來我行我素慣了，看來得讓他吃點虧才行。

想定主意，謝蘅眸中淡淡：“你可別後悔。”

崔簡並不介意話中的威脅，肩一鬆，決然回道：“絕不後悔。”

謝蘅盯著崔簡了半晌，琉璃的眸子忽的一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搞得崔簡很莫名其妙。

崔簡蹙了蹙眉，以為還有後招。

卻隻見謝蘅角輕微地上揚，深深過來，“你滾吧，過幾天我會親自去一趟國公府，把這樁婚事給退了的。”

不知為何，謝蘅的態度讓崔簡覺得古怪。

看起來既不生氣，也無喜悅，眉眼間平靜到詭異，似乎藏匿著他日再找他算賬的狡詐，但又掩飾得極好，讓人並不確定。

崔簡第一次有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覺。

他不喜歡。

偏偏謝蘅，有與他勢均力敵的心機，而且的鋒芒收斂得更好。

“告辭。”

崔簡起施禮離開。

謝蘅又在水榭裏坐了一會，蜱奴走進來道：“主人沒告訴他婉兒姑娘的份嗎？”

“還沒有。”

“為什麽？”

謝蘅歎了一口氣道：“人的一點小心眼吧。”

“我怕最後是因為婉兒的份娶，而不是因為婉兒這個人娶。”

蜱奴疑：“有什麽區別嗎？”

區別大了。

“總之他這個妹夫在我這還沒完全過關呢，可婉兒又懷孕了……”

真麻煩，這孩子可真會挑日子。

“那您想好給婉兒姑娘換個什麽樣的份了嗎？”

蜱奴也是才知道，原來要侯府要認回婉兒姑娘並不容易，首先，便是要給安排一個不會被人詬病的份。

同時，還要抹除的過去。

很麻煩。

謝蘅按了按眉心，思索片刻道：“這件事恐怕要去求一求長公主殿下。”

……

得知崔簡來了侯府，謝萱急忙向下人打聽他的去向。

“莫非易之哥哥是來商議我們的婚事的？”

兩眼亮晶晶地向一旁的蘭氏，說不出地希冀歡欣。

蘭氏卻顯得淡定了許多，不疾不徐地開口：“世子既然去見了郡主，待他走後，你親自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謝萱雀躍得閑不住，說著邁出房門，“不行，我現在就去找易之哥哥。”

蘭氏拉住：“我的小祖宗，男婚嫁之前，哪有你上趕著上去的，顯得太不尊重了些。”

謝萱嘟了嘟，不太開心，“我已經好久沒見到易之哥哥了，說兩句話而已。”

興衝衝地掙開蘭氏，正出門，不料卻迎麵撞上了烏蘇。

烏蘇之前在母親邊伺候，姐姐回來後又去了寧安堂。

幾乎不怎麽來如意堂的，既然來了，必然是姐姐找有事……

謝萱製住心狂喜，一雙杏眸滴溜溜地著烏蘇：“烏蘇姑姑，你怎麽來了？”

蘭氏追著謝萱到了門外，恰好聽見烏蘇說道：“郡主說有事找二小姐，讓您去寧安堂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