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夢。

春芽晨起早早進了小茶房，一邊整飭茶爐，一邊回想昨晚。

云晏離去時，上前拖住了他的手。

“還求三爺，將奴的肚兜還給奴。”

“三爺想要什麼好的沒有，又何苦非搶了奴的去？”

云晏回眸，黑眸幽深：“怎地，你當初在我爹邊，他連條新的肚兜都沒賞給你？”

春芽垂下頭去：“那條海棠紅的不一樣……”

“那條是奴婢阿娘親手給奴婢繡的。奴婢每逢大事、難事，都得穿著它，才得心安。”

他的指尖仿佛微微了下。

可是他卻隨即冷冷說：“晚了，已經扔了。”

閉了閉眼：“三爺扔在哪兒了？奴婢自己去尋。”

他不屑地哼了聲：“誰還記得！”

門外有靜。

春芽急忙收回思緒。

還未等完全回神，外面已經有人沖了進來，一把就薅住了頭發。

“青簾姐姐快看，我給你抓了個什麼！”

是小丫鬟翹兒。

青簾也擼胳膊挽袖子走了進來，不由分說，揚手照著春芽的臉頰，一個大狠狠扇了下來！

春芽登時眼前金星飛舞。

青簾還不解氣，又一腳踹在春芽腰腹，將春芽踹倒在地。

“我說過，若沒我的話，你敢擅進院半步，我便有你的好果子吃！”

春芽忍住疼，緩緩直起子。

“姐姐誤會……”

青簾卻完全不聽春芽解釋，“我呸，你給我說你這幾日都在院！那是因為你裝病暈倒了，家主臨時開恩罷了！”

“你既已是好了，你怎還敢死皮賴臉進來？”

靜太大，驚了云毓。

們三人被一并帶到云毓面前去。

云毓眉眼疏淡：“是我準的。”

青簾不敢置信地住云毓：“家主說過，將給奴婢管束。奴婢已經安排到廚房燒火，家主為何還要進院來？”

云毓：“在小茶房，一樣也是燒火。”

青簾被噎住：“這，這怎麼能一樣！”

綠痕輕嘆口氣，上前輕扯青簾：“別犟了。”

青簾一把推開綠痕，“用不著你管！”

轉頭，失地凝視云毓：“家主，為什麼呀？是個狐貍，是府人人唾棄的掃把星！你為什麼要對這樣特別？”

“你邊又不缺丫鬟使，你有我們就夠了呀，又何必非要了！”

云毓指尖過佛珠：“前兒幾位夫人問我的意思，說你到年紀，該配人了。”

“我還說，暫且不急，一切由著你自己做主。”

云毓抬眸，眼中漫過清冷：“若你覺著這院子是呆不住了，那明日我就回了幾位夫人，給你安排配了小廝！”

青簾一個踉蹌：“家主……你竟然攆我走？”

青簾哭著跑出去。

春芽回眸瞥了一眼，淡淡收回目。

青簾回到自己房間，一頭扎倒，竟就發起燒來。

驚了管家，請郎中進來。

青簾吃了一天藥，次日起來病非但沒好，反倒加重，已是起不來床。

管事的婆子們不敢怠慢，便將消息報給了掌家娘子佟夫人那邊去。

佟夫人是老侯爺的側室夫人。

本朝留有草原風，可多妻并立。王侯之家夫人便有三位：一正室，二側室。

三位都是侯爺的妻，都能得朝廷的冊封和誥命。

大夫人盧夫人自大公子云宥突然得了瘋病之后，便一心吃齋禮佛，為兒子祈福；

掌家的事，便都撂給了兩位側夫人。

佟夫人執掌中饋之權，伍夫人協理。

佟夫人聽了稟報便道：“看樣子，青簾這病不是一日兩日能好了。按著府里的慣例便得預備著挪出去，免得把病氣過了給旁人。”

管事婆子齊嬤嬤便道：“老奴素日瞧著那個青簾牙尖利的，就不是個穩當的丫頭。”

“今兒聽說竟然還跟家主當面頂撞，這病也是跟家主賭氣。誰知道是真是假，說不定是裝病爭寵。”

佟夫人挑眉：“哦？”

齊嬤嬤詭一笑：“不如這回干脆趁著病，就將攆出去，便也干凈。”

正巧佟夫人外甥阮杏從外頭進來，聽見了便笑：“那個青簾病了？太好了，姨媽，正好將攆出去！”

“每次我去“明鏡臺”，都對我橫眉楞眼的，反倒是盧巧玉去的時候，眉開眼笑。”

“這眉眼高低的東西，便不該留著！”

齊嬤嬤一聽阮杏又開始口無遮攔了，便趕忙帶著一眾管事的婆子先退下了。

佟夫人便道：“這話你跟我說就也罷了，以后在外頭可不能這般直來直去。”

阮杏沒太在意，笑瞇瞇抓過一個果子啃：“……青簾這病，我瞧著不像意外。我猜，是阿晏干的！”

“我煩青簾，好幾次跟阿晏嘀咕，他給我出氣。阿晏先前沒出手，可必定是知道我今日進府來，他這便替我安排了！”

佟夫人便皺眉：“這‘阿晏’也是你的？”

阮杏眨眨眼：“打小就慣了的啊。姨媽從前不管，今日怎不許了？”

佟夫人定定看：“你不是說，想做這侯府的正室夫人麼？二郎已經回來了，你還阿晏、阿晏的，又如何親近二郎去？”

阮杏卻搖頭：“就憑云毓那麼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依我看，他當不了這個家主。”

“還得是阿晏。老侯爺生前也他通管侯府塞北江南的商鋪，你看他辦得多好！”

佟夫人嘆口氣：“可惜，嫡庶有別。”

阮杏便也沒了胃口，將那果子丟到桌上。

佟夫人拉著阮杏的手：“我知道你與三郎打小一起長大，有青梅竹馬的分。可惜，他永遠給不了你想要的。”

“多去二郎院子走走，趁著二郎心里沒人，先搶占下來，嗯？”

“老侯爺言，不守孝三年。那過些日子就該給二郎議親了。你總也不想盧巧玉搶了先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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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青簾就被挪了出去，送回家養病。

走的時候，春芽特地一路送到侯府側門外。

縱然已經下不來地，青簾卻還是大哭大鬧，指著春芽的鼻子罵：“小賤人，都是你害的！別以為你這回就得逞了！”

春芽著，淡然福：“姐姐肝火太旺，有損心智。姐姐回家去可多服些疏肝理氣的藥，興許還能彌補回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