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有了暮春初夏的氣息，原本日明、地氣暖。

可是這一刻，春芽的子都被一道影淹沒，整個人便又如重新置于數九隆冬一般。

忍住寒，抬眸對上那雙鷙的眼。

“三爺怎麼繞到小門兒來了？這小門兒都是給奴婢們走的，三爺到這兒來可失了份。”

云晏目冷：“碭山銀子的事，你告訴他的？！”

“你敢出賣爺！”

春芽也沒否認。畢竟當日他說起這事兒的時候，在場的就是佟夫人、他本人和。

“三爺方才難道沒聽清？家主說了，碭山縣已經送了公函進京來。也就是說，即便奴婢沒稟報，這事兒卻也會報到家主這兒來。”

抬眸，貓兒一樣慧黠而挑釁地瞟著他。

“既然如此，為何奴婢不索搶個先呢？用這個來換家主的信任，三爺你又沒損失什麼。”

云晏用舌尖彈了彈自己的尖牙，“話是這麼說。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卻爺嗅出了背叛的氣味！”

春芽反倒輕笑一聲：“三爺怎麼忘了，奴婢早就跟三爺說過，敢于‘棄子爭先’的才是高手。”

“就是要帶著‘背叛’的氣味，才家主更容易相信了奴婢不是？”

淡淡抬手，將云晏的手推開。

“是三爺要奴婢盡快‘拿下’家主的啊。若不能得到家主的信任，奴婢又怎麼能完三爺代的任務？”

云晏又凝視春芽一會子，這才緩緩收回了手去。

手收回了，視線卻依舊鎖著的臉。

“……臉還是虛白。怎麼，解藥還是沒按期服？”

春芽努力一笑：“當然服啦，三爺放心吧。”

“三爺上回說奴婢是發紫，今日只是面虛白，可見已經恢復正常！那這便已然是好轉了不是？虧三爺反倒還懷疑奴婢~”

聽的語氣，竟是在與他撒。

云晏瞇眼打量著的臉：“心倒是不錯~”

春芽巧笑倩兮：“可不麼！三爺允小和去念書，一想到小和將來還可能當，奴婢就活得可來勁兒了！”

嘗試著出小手去，輕輕在他手肘上：“奴婢可不想死，還想好好活到福的那天呢。三爺可別再懷疑奴婢了。”

云晏眉眼終于緩緩舒展。

他歪著頭打量：“他近來替你做了不的事兒。你是給他灌了什麼迷湯？”

春芽卻垂首一笑：“此中微妙之，奴婢就算說給三爺聽，三爺也未必能明白。”

“總歸就都是男之間那一種，心事幽微、不可告人之。奴婢能到家主心上那些個旁人不到的點，那家主自然對奴婢另眼相看。”

云晏皺眉，左邊大牙莫名有些酸痛。

“不過爺可警告你：不管你給他使什麼招數，都不準丟了你自己的心！你要是敢真的喜歡上他，爺非親手要了你的命不可！”

春芽別開頭去：“那奴婢可不敢保證。”

“男之必定要兩相互才行。家主本就心思細敏，加之修佛虔誠，難用紅塵愫打。奴婢要是再不用點真，又怎麼可能叩得響家主的心門？”

也學著他的模樣，歪頭打量他：“三爺覺得，以家主心智，難道會喜歡上一行尸走？”

云晏皺眉：“二分！你只準二分的心給他，不能再多了！”

春芽將他那兩手指頭摁回去。

“至五分。三爺若不答應，那奴婢可不敢保證完任務了。”

云晏半晌沒說話。

春芽收起心底的惆悵，婉微笑著凝視他的眼睛。

“三爺也是貪心。自己有阮姑娘兩繾綣，卻還要管奴婢幾分。”

“三爺放心吧，奴婢啊就算十分的，可卻總歸還是最惜自己的命。奴婢可不敢背叛三爺的。”

春芽說完，向云晏行禮：“奴婢得去向大夫人謝恩了，不敢耽擱三爺，奴婢先行告退。”

走得遠了，確定云晏再也看不見的臉。

才緩緩收起此前那恭順的笑意。

.

大夫人的“念恩堂”外。

云宥聽說春芽會來，早早就在外面翹首等著。

盧巧玉瞧他憨態可掬，便走出來陪他。

先前看他還忍不住笑，可是漸漸的，卻有些笑不出來了。

從未見他這般急切過。

至對，沒這麼急切過。

等走到云宥后時，臉已經清冷了下來：“春芽是家主的丫鬟，宥哥可不好這麼翹首以盼。”

云宥噘噘，“為啥呀？只是阿毓的丫鬟，又不是阿毓的媳婦兒！”

盧巧玉無奈：“你又忘了通房丫鬟是做什麼的了？”

云宥張大了眼：“小芽芽是阿毓的通房丫鬟？”

“還有你這稱呼。”盧巧玉又是皺眉，上前替云宥整理袍子上的皺褶：“不許再這麼了。不合規矩，也容易人誤會。”

云宥噘得更高：“可是我就是想小芽芽！因為本來就是小芽芽呀！”

盧巧玉倏然瞪圓眼睛：“哪里有那麼多本來！你本來還我‘巧兒’呢！你現在怎麼不了？”

云宥委屈地瞪了半晌，眼圈兒都紅了：“我想啊。是你不讓我再這麼了，你忘了？”

盧巧玉閉了閉眼，“算了。不提了。”

小時候兩小無猜，他“巧兒”，他他自己“柱兒”。

不明白，問他為什麼“柱兒”，他憨憨地笑：“因為我是傻柱子啊，呵呵呵！”

他解釋了，可是卻聽得更糊涂。不過那時候兩個孩子可真好，看見對方笑，自己就跟著笑起來。那些莫名其妙的原因，都不重要了。

盧巧玉無法訴說自己心的悵惘，可是云宥卻仿佛不知道在悵惘。云宥只顧著沖另外的方向，滿臉歡喜地大喊：“小芽芽，我在這兒！”

說完就撒歡兒地跑過去，將盧巧玉拋在了腦后。

春芽含笑，上前就行禮：“奴婢請大公子的安。”

云宥拉著手腕樂：“這麼多日子沒看見你，小芽芽，你怎麼又變好看啦？”

春芽滿臉通紅，趕眼看盧巧玉，上安云宥：“大公子又打趣奴婢。奴婢其實這些日子生病來著，滿臉都是病容，可憔悴了。”

盧巧玉這才走上前來，也淡淡微笑著：“春芽隨我來，我姑母正等著你呢。”

手，自然地將春芽的手肘從云宥手心里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