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中心事的江鳶未見慌，話都說出口了，哪有回頭路。

據說鄭家這位大爺在家中說話頗有分量。既是江文修那行不通，先取得鄭家人的諒解，還愁事辦不？

酒後混沌的思緒，如回返照似的一下子明晰。江鳶整理了下措辭，盡量委婉。

“既然鄭小爺對我無意，糾纏也沒有意思。父親說這場聯姻實則是我家占了便宜。到時候我跟家裏商量下，由我家來提退親，也不至損了鄭家名聲。”

說罷，江鳶喝了口茶驚。

這番話講得漂亮又得。暗忖，若是鄭謙之，必定能應允。

對方隻淡淡掃了一眼。指腹從淩厲的指節上過。

對適才一番有理有據的慷慨陳詞，毫沒回應，轉頭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江小姐，還心儀鄭子堯嗎。”

這是什麽意思？江鳶怔了怔，直覺告訴有必要謹慎回答。

說心儀吧，萬一鄭家強行全了道義，五花大綁鄭子堯結這婚，也不是沒可能。

可若說不喜歡？同樣為鄭家人的鄭謙之，會不會覺得頗沒麵子？

吸了口氣，回視過去：“哥，我這人做事向來三分鍾熱度，又隨散漫慣了。今天喜歡，興許明天就不喜歡了。實則是配不上鄭小爺。”

鄭謙之微愣了下，倒沒有想到會這樣說：“江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客廳的燈白晃晃的，照得江鳶頭暈腦脹。臉上愈發滾燙，上卻沒來由的冷。

“阿嚏——”

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後，白著張臉，手撐在沙發扶手上。

“哥，我剛才說的您和鄭老先生傳達下，我也會知會父親……”

話沒說完。驀地，鄭謙之向前傾了，微涼的手背在額頭上。

“怎麽這樣燙。”

悉的雪鬆氣味侵。眼眶有些酸，“我可能……我睡一覺就好。”

鄭謙之蹙了眉，取過沙發上的毯裹在上，“我送你回房。”

江鳶從沒有覺得三樓這麽難以抵達。

半靠在鄭謙之懷裏。微醺的醉意，加上高燒後漸漸迷蒙的意識，兩發，在樓梯上走得每一步都像踏在雲端。

走到二樓時，耳側傳來男人冷磁的嗓音。

“江小姐，得罪了。”

未及回應，忽的下一輕，被鄭謙之輕而易舉抱了起來。

這次是真的踏在雲端。

“抓我。”他說。

江鳶順從地勾了他的脖子。

視線落在他忽近忽遠的下頜線，再往上是他冷白英的臉。

昏黃線在老式的霧麵玻璃燈罩下莫名溫。隨男人踩在樓梯上的作，將帶起輕微震。

“鄭家不止一個爺。”

這是江鳶混沌的意識臣服於黑暗時，耳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第二天醒轉時，江鳶隻覺渾酸。

醉酒後又發過燒，記憶有種時空錯的。上的睡也似不是昨天那件。

桂姨端了碗生薑湯上來，放在床頭。

江鳶擰著手指，試探地問了句：“桂姨，我上的睡是你換的嗎？”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才鬆了一口氣。

濃烈的辛辣熱辣流過嗓子，江鳶一張小臉皺起，“這也太難喝了。”

“鄭先生一清早熬的。特地給您去了薑皮，又加了紅棗和枸杞。”

“大哥……親手熬的？”

江鳶捧著碗的作一滯，心再大，也不會再認為桂姨口中的“鄭先生”是鄭子堯了。

鄭先生是鄭先生。

小爺是小爺。

這兩個稱呼，在鄭家人口中有嚴格的區分。直到昨天在陳的車上，才徹底明白。

不知怎的，想起昨夜昏睡過去前，抱著自己的那個人低沉清冽的聲線。

“鄭家不止一個爺。”

江鳶雙手抱住了頭。什麽四五度的米酒，後勁竟然這麽大？

以至於不知這句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心暗，竟對這位華斂的兄長起了歹念。

小江啊小江。

若真是自己的臆想，那真是……膽包天啊。

弟弟追不到，又看上了哥哥，就這麽想上他們鄭家的戶口本？

懊惱地重新用被子蒙住了頭，隻聽得桂姨在一旁急切道。

“江小姐是哪裏不舒服了嗎？鄭先生說一會兒家庭醫生會來，您先忍忍啊。”

江鳶是鄭家的貴客，桂姨深知怠慢不得，見不肯將被子拉下來。

“那，那我打電話給鄭先生，讓他早點回來看看？”

“不要！”江鳶倏地拉開被子，臉紅到耳，“那個……桂姨我沒事，不用麻煩他。”

桂姨不明所以，收了床頭櫃上的薑湯碗，“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給您準備午餐。”

期間鄭家的家庭醫生來過一次，給測了溫，又做了基礎檢查，才確定沒大礙。

“這個季節晝夜溫差大，最易染上風寒。所幸熱度退了，江小姐多休息就好。”

空氣裏都是的味道。

這場春雨，下了一天一夜都未停。到傍晚時分還有漸大之勢。

鄭謙之今天回來得格外早。推門進來時，江鳶正窩在椅裏拿著平板畫圖。

“哥……今天下班這麽早？”江鳶停下手中的筆，從椅上站起來。

鄭謙之單穿一件玄襯衫，袖口挽著，手裏端著一個餐盤。

將餐盤放在桌上後，又掃了一眼手中的平板，“還沒好就開始工作了？”

“嗯，遊戲公司要的急。”

“先吃飯。”

退燒後裏沒有味道，桂姨的菜也很清淡。抬頭悄悄看了一眼鄭謙之。

風霽月的樣子，一點看不出昨夜說過那樣的荒唐話。江鳶耳紅，原來……那些竟真是自己的臆想。

鄭謙之坐在剛才窩著的椅上，手裏拿了的平板。

金邊眼鏡後的眸很淡，看向的畫作時，約出欣賞：“畫得不錯。”

“大哥懂這個？”有點驚訝。

印象中鄭謙之興趣的東西，應該是與八竿子打不著的。

“學過幾年。”

鄭家人的必修課遠不止金融貿易。他和鄭子堯從小到大不知被灌輸了多課程。隻不過鄭子堯有機會繼續選喜歡的深造，他不可以。

“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英俊的臉上看不出緒，看向畫稿的眸也無甚波瀾，“老爺子說繪畫不是鄭家長子該鑽研的。”

江鳶笑了兩聲：“這有什麽該不該？人活一世幾十年，喜歡的東西得抓在手裏。及時行樂才好。”

過鏡片抬眸，平而直的視線落在江鳶臉上。男人語調輕緩，與平時略有不同。

“喜歡的東西得抓在手裏？”

“是啊。大哥該向鄭子堯那樣活得縱肆意些。”

鄭謙之怔了怔。

半晌後，江鳶看到他從椅中起，英的五在視線裏漸漸放大，直到在頭頂上方定住。

抬了手又收回來，神似笑非笑。

“小姑娘，懂得不。”

“……”

通紅的耳和狂跳不止的心跳，都在提醒江鳶一個殘酷的事實——

好像移別了。

對象還是被曾經二選一淘汰的“老男人”。現任聯姻對象的哥哥……

臨走時，鄭謙之似想起什麽。他腳步微頓。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盒草莓牛，放在桌上。

“陳說，他老婆發燒了喜歡喝這個。”

直到鄭謙之離開，替帶上房門，江鳶還沒從呆若木的狀態中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