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謊言往往需要更大的謊言去掩蓋。

沈絨在猶豫半分鍾以後，篤定地點了點頭。

這下到池深沉默。

他角繃，過了會兒，用那一貫波瀾不驚的語調開口：“我知道了，我會去跟爺爺說的，盡早把事定下來。”

“倒，倒也不用這麽著急。”

沈絨試圖阻止，見他疑看過來，又飛快鬆口，“急，急點也行。”

池深微微點頭：“你不用太擔心，好好休息吧，如果了跟我說。”

“好。”

想了下，補充道，“謝謝。”

等門關上，沈絨又單腳蹦回床上，一腦袋紮進被子裏。

被子有淡淡安神的清香。

像池深上的味道。

很快讓重新產生困意。

迷迷糊糊之中還在想，若是所有人都像池深這麽有禮貌就好了。

那世界該有多好。

-

沈絨是被一陣短促的鈴聲吵醒的。

陌生號碼。

乍然驚醒。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沈溫煦。

瞥一眼時間。

已經十一點半了。

整整十二個小時沒有聯係上，這人多半已經要發瘋了。

心底莫名生出點後怕。

上回逃跑，買了飛往區的機票。

怕被沈溫煦發現，還特地選了臨省的機場。

哪知就在上飛機前一小時，沈溫煦帶人封鎖了機場，扣走了的護照，強回家。

那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見沈溫煦真的生氣。

先前無論怎麽鬧怎麽打他罵他，他都麵不改，像條沒有尊嚴沒有痛覺的狗。

唯獨那一次。

他將帶回家，把關在地下室，用鐵/鏈錮著，掐著的脖子，眼底瘋狂又病態，啞著聲音在耳邊問：“是不是隻有把你關起來，你才能學乖？”

他想要占有得到，也就隻差一點他就能得逞。

是抓著剪刀劃傷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以死相，他才沒有繼續對做什麽。

這樣一個瘋狗，若是知道藏在池家，怕是會真的弄死。

煩躁地擰眉，把電話再次拉黑，拆出手機卡掰斷扔進垃圾桶裏，心裏默默祈禱沈溫煦出門被車撞死。

像這種暴力狂超雄患者，還是早點回吧。

洗漱好，換上服推門出去。

正好，小院裏暖融融的，聽說這整座寧園是古時候請皇城工匠設計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有它的獨到之。

假山流水叮咚響，池深正在院中安置架子，往上麵放著古籍。

他生得高瘦俊朗，沐浴在中，纖長睫在眼下投落影，纖薄而微紅的，鼻梁拔，一派清冷文雅之。

聽見靜，他下意識轉頭。

就見沈絨懶洋洋地倚在門邊，裹著件蓋過小的黑羽絨服。

小臉不施黛，白生生的，漂亮極了。

隻是看著心不太好。

他沒再多看，繼續往架子上鋪著書，溫聲道：“了嗎？”

輕輕點頭：“了。”

“那吃飯。”

池深將剩餘的書給旁邊傭人，彎腰撿起靠放在旁邊的拐杖走過來，“試試這個，看看好不好用。”

很重工的拐杖，最頂上還雕著朵小花。

沈絨驚訝抬頭看他：“這是？”

“我自己做的，上午沒事幹，你試試。”

“謝，謝謝呀。”

他越好，沈絨心裏那點愧疚就越深。

看了池深一眼，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往前走。

每個小院裏都有自己的廚房，也配備了廚師。

兩個人吃，就簡簡單單的三菜一湯。

池深坐下前先給沈絨盛了碗湯：“忘記問你的口味，家裏做的比較清淡，你先嚐嚐，如果不合適再讓人換。”

他始終周到溫和。

沈絨喝了口湯，小聲吐槽：“如果世界上的人都能跟你一樣正常就好了。”

池深沒聽清，抬頭：“什麽？”

“沒什麽，我們什麽時候去看爺爺？”

“......”

池深頓了下，瞧著似是有些為難。

他用公筷給沈絨夾了些清炒蝦仁，“要不還是明天吧？”

沈絨察覺出不對勁：“怎麽了嗎？”

“說出來讓你笑話。”

他著茶盞輕抿一口，嗓音舒緩清朗，“我三叔那頭因著公司的事鬧得厲害，這幾日家裏不太安寧，去了怕是惹你煩。”

哪知沈大小姐眼睛忽而一亮，拽住他袖子湊近：“不會不會，不會的。”

一臉想看熱鬧的模樣。

拽著他袖子的手勁也大。

池深忍不住舒了角：“就這麽想看？”

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合規矩，忙鬆手，又坐回去，找著借口：“沒有，也沒那麽想看，我主要是，主要是想看看爺爺，還有叔叔阿姨，我也還沒去拜訪過。”

難怪老爺子喜歡。

這樣活潑可的格，在池家確實見。

他頷首：“好，那你吃完休息一會兒，等晚上帶你去爺爺那裏吃飯，我爸媽現在還不在寧園，下午估計會回來，到時候再見也不遲。”

“謝謝！”

拿起湯勺，借花獻佛地給池深也盛了一碗，抬眸卻見他一眨不眨地著自己，耳不免有點燙，“怎麽了？”

“這回見麵，你說了很多次謝謝。”

他笑道，“以後不用這麽客氣，都是自己人。”

那種心虛再次湧上來。

沈絨蓋彌彰地喝著湯，輕咳一聲：“我覺得，我們還是客氣一點比較好。”

-

等吃過飯，池深有事出去，沈絨一個人躺在搖椅裏曬太。

這會兒天氣正好，雲卷雲舒。

太曬在上，曬得整個人都暖呼呼的。

繃的神經總算徹底放鬆下來。

但沒過半小時，外頭忽而吵吵鬧鬧，有人“砰”地一聲踹開門衝進來，嚇得一激靈從躺椅上翻坐起。

沈絨先前見過他們。

池家三叔三叔母，和他們家閨池蘊。

但上回見麵是在聚餐上，他們溫文爾雅，並不似現在這般強盜。

隻見三人氣勢洶洶，抬手就推翻小院中架子。

上頭的古籍霎時掉了一地，書頁翻飛。

傭人匆匆出來阻止：“三爺，大爺出去了，有什麽事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

“聽說他未婚妻來了？真是好大的架子，昨天半夜跑到寧園來，今天又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知道跟家裏長輩打招呼，還得我們親自過來見一麵！”

三叔母於雯打眼往院裏一瞟，視線直勾勾落在沈絨上，不懷好意道，“就是你這丫頭吧？還不趕起來！”

傭人趕忙護在沈絨跟前：“三太太，昨夜沈小姐摔倒，腳不利索。”

“怎麽？剛來我池家就摔了？偏偏還挑在我們來的時候？”

於雯冷嗤一聲，接著怪氣，“怕是狗仗人勢，池深那小子不把我們放在眼裏，連帶來的人也看輕我們！”

傭人百口莫辯，沈絨從他後頭好奇探出個腦袋，低聲音問：“他們也瘋啦？”

然而聲音沒能住，還是清晰地傳跟前三人耳中。

三人齊齊臉一變，池蘊皺著眉頭惱火道：“你敢說我們瘋了！這可是池家的地盤！”

沈絨補充：“這是池深的地盤。”

沒料到會還，池三爺冷冷瞪一眼：“真是沒教養！也不知道老爺子看上你什麽！池家可不是外頭那些隨隨便便的地方！在池家，尊敬長輩這四個字，記牢了！”

傭人抹了把汗：“三爺，沈小姐剛到家裏，您別跟計較，還是等大爺......”

他話未落，沈絨暴脾氣就蹭蹭往上漲。

抓起桌上茶杯就朝著三人腳下砸過去：“你算什麽東西也敢說教我！尊敬長輩，你們算哪門子長輩？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跑到人家院子來！滾蛋！”

茶水濺了一地，池蘊子被打，驚呼一聲，憤聲道：“沈絨！”

於雯尖聲哭出來：“哎呦，沒天理了！公司不讓進也就算了！沒過門的死丫頭也敢騎到我們頭上來！”

扯著池三爺的服撒潑：“嫁給你！我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

池三爺臉比炭還黑：“說你沒教養你還真是沒教養！你敢對長輩手！”

他隨手抄起方才傭人放下的掃把：“今日我就替老爺子好好管教管教你！”

傭人汗如雨下：“冷靜！三爺冷靜！要是老爺子知道，肯定會生氣的！”

然而他餘瞥見後沈絨抓起拐杖，瘸著條二話不說衝上來，忙驚恐道：“不是，沈小姐，你也冷靜啊！”

戰爭發在寧靜的冬日午後。

沈大小姐毫不顧及形象，扯著子就往人上砸。

半條雖然瘸了，但仍不影響的能力。

偏偏皮子還快，嘰裏咕嚕地往外蹦著罵人的話。

可惜一敵三還是有點勉強。

難免也落了點傷。

疼得眼圈紅紅，拳頭還攥著，一拳一拳往池三爺臉上招呼。

直到——

“住手！”

“你們幹什麽呢！”

兩道悉影匆匆進來，沈絨猛一鬆手，池三爺一家跌退半步，就見撲通坐到地上，癟著哭：“叔叔阿姨，他們打我。”

來的正是池深父母。

兩人穿著正裝，似乎剛從工作上，聞言慌忙走到側，蹲下來瞧了瞧。

隻見頭發淩，眼睛旁微有些泛紅，鼻尖一像是指甲刮傷。

眼淚汪汪的，瞧著可憐死了。

於雯瞪大眼睛：“你，你胡說什麽！到底誰打誰！”

這三人不論誰瞧著都比要更慘一點。

特別是打頭陣的池三爺，臉頰青紫，被平白砸了幾拳。

更別說沈絨這一羽絨服裹得像隻蟲，怕是都打不進去。

池蘊這會兒也狼狽得：“你再敢說，我撕爛你的......”

話未落，池父冷冷一眼剜向，嗓音發寒：“閉！”

池蘊猛地一哆嗦，求助地看向自家父親。

池三爺抓了兩把頭發，怪氣地：“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弟弟，這人還不一定能嫁進來呢！”

“夠了！”

池父狠狠抓住他領，一貫沉冷平靜的模樣在此刻多了兩分慍怒，嗓音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又去父親那裏鬧了一通，我說過，隻要你們一家安生點！池家就還有你們一口飯吃，如若不然，就給我滾出池家！”

他顯然還是很有話語權的。

池三爺臉難看，而後憤恨地瞪了沈絨一眼，心不甘不願離開。

池父這才跟著蹲到沈絨邊，眉頭皺起來：“真是太不像話了，絨絨，讓你委屈了，還能起來嗎？”

“疼死了吧，還是差人去將擔架拿來。”

池母將散的頭發順了，輕地著的下，瞧了瞧的臉，“本來想早點趕回家，免得失禮，哪知道還讓你傷了。”

沈絨不是這麽氣的主，一骨碌翻從地上爬起來。

哪知膝蓋本就沒好，猝不及防一，又往後摔去。

好在這回池父池母眼疾手快，忙扶住：“不急不急，不急著起來。”

“沒事沒事。”

沈絨擺擺手，眼睛還紅著，瞧著雖然狼狽不堪，整個人卻驕傲的，“我沒打輸，別擔心。”

池父池母哭笑不得，拉著在躺椅上坐下：“已經讓人去喊醫生了，這回是我們池家對不住你，你有什麽想要的盡管說。”

沈絨也不客氣，眼睛亮亮的：“我想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行嗎？”

雖然已經征求過池深的意見，但也總要讓父母知道。

池父池母笑意加深：“當然可以。”

“那叔叔阿姨能不能別告訴我家裏人，我，我家也出了點事。”

兩人一愣，遲疑著點了下頭。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這孩子許是什麽委屈了，來躲一躲。

池母拍拍的手：“阿姨早把你當自己的孩子了，你願意來玩，阿姨開心還來不及。”

“就是，你是池深的未婚妻，日後咱們遲早是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

池父彎腰將地上書籍撿起來，把架子擺好，才回到邊，“把這兒當家就好，你要是願意，把我倆當爸媽也行。”

池深進門時，就見小院裏，躺椅上，沈絨一口一個“爸”，一口一個“媽”，得響亮。

嗯。

這孩子，從小就大大方方的。